第264章. 行動前的最後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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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
    在幽暗死寂的地窖中,時間失去了晝夜的刻度,隻能依靠陸青薇那枚總是準時報時的老舊沙漏,以及兩人體內靈力循環的周天來大致估算。每一粒砂礫的滑落,都意味著距離第一次外出行動更近一步,也意味著未知的風險又迫近一分。
    這三天裏,兩人各自占據石池一側,如同兩塊投入深潭的石頭,沉默而高效地進行著最後的準備。空氣中彌漫著藥草的苦澀、礦物的微腥、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新舊靈力交織的緊繃感。
    林墨的恢複緩慢而痛苦。《濁陰真經》在地脈陰寒之氣輔助下,勉強穩住了一路下跌的修為境界,但經脈的暗傷和強行激發潛力帶來的透支,絕非短時間內能夠痊愈。他將大部分時間用在三個方麵:
    首先,是熟悉那方“隱靈帕”。他反複練習著激發、維持、收斂帕上符文的靈力輸出節奏,測試其遮蔽效果的極限和穩定性。他發現,當自己將一絲精純的濁陰靈力以特定頻率注入時,隱靈帕對陰屬性波動的遮蔽效果會有微弱提升,但對陽烈氣息的掩蓋則有所下降。這需要精細的調控。他將龍血草包裹在隱靈帕內,嚐試模擬不同強度的外界神識探查,尋找最穩妥的靈力輸出平衡點。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且不能長時間持續,以免過度消耗隱靈帕本身微薄的靈力儲備。
    其次,是身體的適應性訓練。重傷未愈,強行修煉攻擊法術或身法無異於自殘。他將重點放在了《斂息術》的打磨和對陰寒環境的適應上。地窖深處的陰寒之氣比入口處更加精純凜冽,長時間吐納,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白霜。他逼迫自己逐漸延長在石池邊緣最陰冷處靜坐的時間,用身體去記憶和適應這種寒冷,同時不斷微調斂息狀態,試圖將自己與這片陰寒死寂的環境更深地融為一體,做到即便在移動中,也能最大程度地掩蓋生命氣息和靈力波動。每一次從深度斂息中醒來,四肢都僵硬如冰,需要緩緩活動許久才能恢複知覺。
    第三,是信息的梳理和計劃的推演。他將記憶中關於玄天宗分舵西側外圍地形、崗哨位置(三天前的記憶)、巡邏規律,以及從陸青薇那裏得到的關於廢墟邊緣幾個“聯絡點”的大致方位和環境特征,在腦海中反複構建、修正。他模擬了數種可能遭遇的情況:被巡邏隊發現、被其他廢墟潛藏者盯上、遭遇意外妖獸、聯絡點失效或被監控……並針對每種情況,設想不同的應變和撤離路線。他甚至還根據陸青薇描述的幾種常見低階陰獸和毒蟲的特性,思考了利用環境或身上有限材料進行幹擾或驅逐的粗糙辦法。
    他的準備,冷靜、細致、且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嚴苛。
    石池另一側,陸青薇同樣忙碌。她的臉色在服用了自製藥劑後稍微好轉,但眉宇間的疲憊和那道舊疤帶來的陰鬱感並未消散。她的準備工作更側重於“物”的籌措。
    她利用地窖中收集到的一些材料(包括林墨後來外出探索邊緣地帶時,冒險帶回的幾種特定毒草和礦物碎塊),配合她自己原本的儲備,在石板上調配、熬煉、研磨。刺鼻或怪異的氣味不時傳來。最終,她得到了幾樣成果:一小瓶氣味辛辣、能短時間刺激氣血、抵禦陰寒的“驅陰散”;幾枚用特殊膠質混合礦物粉末、刻有簡易預警符文的“聽風石”,可以放置在關鍵路徑上,感知附近較大動靜;還有一小包顏色灰白、觸之滑膩的“迷瘴粉”,據她說撒出去能形成一小片短暫幹擾視線和低階神識的霧障。
    她還花了不少時間,修複和強化她那根烏木杖。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杖頭那顆渾濁熒光珠的光芒變得稍微穩定和明亮了些,照亮的範圍也擴大了幾寸。她甚至嚐試在一塊相對完好的獸皮上,用特製的藥液勾勒出一個殘缺的、似乎與地脈探測有關的小型符文陣列,但最終遺憾搖頭,顯然受限於材料和狀態,未能成功。
    除了物資,兩人之間也有簡短的交流,主要集中在戰術配合上。
    “第一次出去,以探查和試探為主,切忌糾纏。”陸青薇在沙漏第三次流盡時,再次強調,“你的斂息術是依仗,但記住,廢墟邊緣有些老家夥,感知方式可能不依賴靈力。注意地麵的細微震動、氣流的異常流動、甚至周圍蟲豸的突然安靜。”
    “明白。”林墨點頭,“你負責接觸和獲取信息,我會在你後方約三十丈到五十丈的扇形區域內移動,提供預警。若你發出約定的危險信號(一種模仿廢墟常見夜梟的短促三連啼),我會立刻向預定撤離點一移動,製造事先約定的小範圍混亂(比如用陰煞釘擊落遠處鬆動的石塊引發聲響),然後向你靠攏或自行撤離至備用匯合點。”
    “若失散,以三個時辰為限,在第二、第三備用匯合點依次等待,每次不超過一刻鍾。逾期未至,視為行動失敗,各自返回地窖,等待下一次聯絡窗口。”陸青薇補充道,語氣平淡,卻透著殘酷的現實。
    他們還分配了那有限的“裝備”。驅陰散兩人各帶一份;聽風石由林墨攜帶,負責在關鍵路徑布設和回收;迷瘴粉則由陸青薇掌握,作為近距離脫身手段。烏木杖自然是陸青薇使用,林墨則隻靠血瞳、感知和手中那柄短刃。
    最後一天,陸青薇通過她那個隱秘的小渠道(具體如何操作,她未詳說,林墨也未追問),得到了一點零星反饋。
    “外麵風聲依然緊,”她盤坐在石板上,用樹枝在地上劃著,“玄天宗的懸賞又提高了,據說連內城幾個黑市掮客都受到了私下詢問。碼頭區盤查嚴格,尤其是對出入的散修和小型船隻。‘興隆號’……最近似乎沒有大船靠岸,但有一條小型快船在三天前的深夜曾短暫停泊,卸下一些密封的箱子,接走了兩個人,行動很隱秘。”
    “吳監事那邊呢?”林墨問。
    “沒有明確消息。丹房區域守衛明顯增強,出入都需要多層查驗。有傳言說趙執事在清算舊賬時,遇到了些阻力,但具體情況不明。”陸青薇頓了頓,“我放出的一點關於‘特殊陰屬性材料’的風聲,倒是引起了一兩個小渠道的微弱興趣,但都很謹慎,需要見到實物或更確切的描述。”
    信息有限,且大多模糊。但至少說明,玄天宗的追查網並未鬆懈,而吳監事一係也並未完全失勢,甚至可能在暗中活動。
    “足夠了。”林墨道,“第一次,不求多,隻求穩。確認外部環境,驗證你的渠道,觀察玄天宗的布防有無新的變化。”
    沙漏中的細砂,再一次流淌到了底部。
    陸青薇收起沙漏,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她將那幾樣準備好的東西仔細收好,看向林墨,眼神恢複了初見時的冷靜和銳利:“子時已過,外界應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我們再調息一個時辰,然後出發。”
    林墨也緩緩起身,將隱靈帕包裹的龍血草再次貼身藏好,檢查了一遍短刃和懷中那幾顆尖銳石子。體內的濁陰靈力緩緩流轉,雖然依舊滯澀,但已不像三天前那般狂暴難控。斂息術的狀態,也被他調整到隨時可以激發的臨界點。
    地窖中慘綠的磷光映照著兩張同樣沉靜而決絕的臉。沒有豪言壯語,沒有多餘的情緒。所有的緊張、忐忑、乃至一絲對未知的畏懼,都被壓縮進了這最後的寂靜準備之中。
    行動前的最後準備,已然就緒。
    接下來,便是踏出這暫時安全的囚籠,重新投入那片危機四伏、殺機暗藏的廢墟與宗門勢力交織的羅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