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攜帶龍血草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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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的夜,似乎比白天更加漫長和粘稠。瘴氣在無風的黑暗中幾乎凝滯,如同灌了鉛的灰色棉絮,沉重地壓在林墨的胸口。他靠在一塊半陷入泥土的、布滿濕滑苔蘚的殘碑背後,急促而壓抑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喉嚨都像被砂紙打磨過,帶著濃鬱的鐵鏽味和瘴氣的辛辣。
剛才擺脫那群腐豺的亡命奔逃,幾乎耗盡了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點體力。肋下的悶痛加劇了,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重錘敲擊在那片區域。更糟糕的是左腿,舊傷處傳來的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持續不斷的鈍痛和灼熱感,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骨頭縫裏燃燒、侵蝕。他知道,這是過度使用、傷勢惡化的征兆,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處理,否則這條腿可能會廢掉。
但安全的地方……在哪裏?
陸青薇的地圖指向西北方向一片被稱為“亂骨塚”的區域,據說那裏是古代某個小宗門的埋骨之地,後來在曆次動蕩中徹底荒廢,地形極其複雜,遍布天然和人為的坑洞、迷道,以及……無數沉寂的枯骨。“老瘸子”的一個備用藏身處就在那片區域邊緣,一個依托天然岩洞和倒塌墓室修建的隱蔽巢穴。
方向明確,距離卻不算近。以林墨現在的狀態,這段路無異於天塹。
他必須走。停留意味著被瘴氣慢慢侵蝕,被可能存在的追兵發現,或者被廢墟夜晚更加活躍的獵食者當成目標。
他掙紮著起身,動作因為腿部的劇痛而顯得有些扭曲。背靠的殘碑傳來冰冷的濕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再次檢查懷中的隱靈帕包裹。龍血草安靜地待在裏麵,但那股灼熱感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仿佛在呼應他身體內越來越強烈的痛楚和虛弱。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那奇異的腥氣正透過隱靈帕和衣物,一絲絲地彌漫開來,在這死寂的夜裏,如同黑暗中點燃的一炷香,為所有嗅覺靈敏的存在指明方向。
這不是錯覺。隱靈帕的效力在持續減弱,而他自身的狀態也影響了靈力輸出的穩定。必須更加小心。
他將隱靈帕重新緊了緊,用最後一點幹淨的布條在外多纏了幾圈,試圖物理隔絕。然後,他辨明方向,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這一次,他走得更慢,更謹慎。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將每一分力氣都用在了隱匿和選擇安全的落腳點上。他如同一個在刀尖上跳舞的傷者,血瞳在黑暗中極力分辨著前方每一寸地麵的虛實,耳朵捕捉著風聲中最細微的異響。
亂骨塚的地形果然如傳聞般險惡。尚未完全進入核心區域,腳下就已經開始出現零星散落、半掩在泥土中的蒼白骨骼。有些是獸類的,有些則明顯屬於人類,大小不一,年代久遠,早已失去了靈性和危險,隻剩下純粹的、令人心悸的荒涼。地麵變得凹凸不平,時而是鬆軟的、仿佛被翻動過的腐殖土,時而是堅硬銳利的碎石帶。空氣中開始彌漫一股淡淡的、陳年的石灰和朽骨混合的氣味,反而衝淡了部分瘴氣的辛辣。
這對林墨來說是個好消息。複雜的地形和特殊的氣味能幹擾追兵的判斷,也能提供更多藏身和迂回的空間。但壞消息是,這裏同樣潛藏著未知的危險——那些尚未完全風化、可能殘留著微弱執念或怨氣的骸骨聚集地,有時會孕育出比腐豺更麻煩的東西。
他盡量避開骨骼堆積特別密集、或者地麵有異常凹陷(可能是墓穴)的區域,沿著相對“幹淨”的斜坡和岩石邊緣迂回前進。途中,他遠遠看到幾處磷火在黑暗中幽幽飄蕩,那是屍骨磷質自然產生的現象,但在這種環境下,平添了幾分詭譎。
就在他小心繞過一堆如同小山般壘砌的獸骨時,異變突生!
腳下看似堅實的、覆蓋著枯葉的地麵猛然塌陷!林墨隻覺左腳一空,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向下跌去!他心中大驚,右手下意識地竭力向旁抓去,五指深深摳入一旁裸露的、濕滑的岩壁縫隙,指甲瞬間翻起,鮮血淋漓,但也止住了下墜之勢。
他掛在塌陷邊緣,低頭看去。下方是一個黑黢黢的、不知多深的天然豎井,井口被枯葉和浮土掩蓋,剛才的獸骨堆恰好遮擋了視線。井中吹出陰冷潮濕的寒氣,帶著濃鬱的土腥和另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無數東西在低語般的窸窣聲。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在他懸吊的岩壁下方不遠處,借著極其微弱的光線(來自遠處飄蕩的磷火和穿透部分瘴氣的黯淡月光),他看到井壁上似乎附著著一層蠕動著的、暗紅色的、如同苔蘚又像是某種菌毯的東西。那東西仿佛察覺到了上方的動靜,微微向上“湧”了一下,散發出一種甜膩中帶著鐵鏽的怪異氣味。
“血蠕苔……”林墨腦海中閃過一個在《萬草初鑒》殘卷上看到過的名字。這是一種生長在極陰之地、以腐朽血肉和怨氣為食的邪物,雖不主動攻擊大型活物,但一旦被其沾染,其孢子會迅速侵入傷口,汲取生機,極難清除。
他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忍著左手鑽心的疼痛和右臂幾乎撕裂的負擔,林墨咬緊牙關,腰部發力,右腳在濕滑的岩壁上竭力尋找支撐點。幾次嚐試後,他終於蹬住了一處略微突出的石頭,配合右臂的拖拽,艱難地將身體一點點從陷坑邊緣拉了上來。
重新趴伏在相對安全的地麵上,他大口喘息,冷汗瞬間濕透了全身。左手五指血肉模糊,火辣辣地疼。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差點吞噬他的豎井,心有餘悸。這廢墟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隱藏著致命的陷阱。
他撕下內衣相對幹淨的布條,草草包紮了左手的傷口。不能再耽擱了,必須盡快找到“老瘸子”可能的藏身處,或者至少找到一個相對穩固、可以暫時休整的地方。
他調整方向,更加小心地前進。龍血草在懷中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那股灼熱感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屬於“活物”的溫度,既是一種負擔,又詭異地帶來一絲支撐——仿佛在提醒他,他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哪怕這理由本身也充滿了危險。
夜還深,路還長。帶著這足以引發腥風血雨的寶物,在這片埋葬了無數生靈的亂骨塚中,林墨的逃亡,注定步步驚心。他像一匹受傷的孤狼,在黑暗與死亡交織的迷宮中,尋找著那一線微弱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