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花瓣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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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清辭病重的消息,很快傳開,這位年輕首輔雖體弱,卻是朝堂不可或缺的平衡支點,他的病情牽動著無數人的心。
    攝政王府內,沈生瀾聽聞嚴嬤嬤帶回的詳細消息時,正在檢查安安近日描的紅。
    小家夥手腕有力,字跡雖稚嫩,卻已初具骨架。
    “說是操勞過度,引動了沉屙,咳血不止,太醫正用了針,開了方,但效果甚微,人還昏沉著。”嚴嬤嬤語氣帶著幾分唏噓,“韓大人年紀輕輕,真是可惜了。”
    沈生瀾放下手中的紙,指尖沾了點墨跡,她輕輕撚著。
    韓清辭的病,太醫正都束手無策,或許……她有機可乘。不是為了懸壺濟世,而是為了他腦中可能存在的、關於隱秘知識的庫存,以及他首輔身份能接觸到的、常人無法觸及的信息層麵。
    “嬤嬤,”她抬眸,聲音平靜,“前幾日讓你備下的雪蓮,可包好了?”
    “回夫人,早已備妥。”
    “嗯。”沈生瀾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略顯陰沉的天空,“更衣,我們去一趟杏林齋。”
    嚴嬤嬤一怔:“夫人,您要親自去?這……”
    “韓大人於國有功,杏林齋既有良藥,聊表心意也是應當。”沈生瀾語氣淡然,聽不出太多情緒,“況且,總待在府裏,也悶得慌。”
    嚴嬤嬤見她主意已定,不敢再多言,連忙伺候她換上一身素雅卻不失身份的藕荷色衣裙,發髻間隻簪一支簡單的玉簪,麵上覆了一層輕紗。
    馬車轆轆,駛向杏林齋。沈生瀾此舉看似冒失,實則經過權衡。以她如今“雲夫人”的身份,代表攝政王府對病重的首輔表示關切,送去藥材,合乎情理,不會過於紮眼。而她親至,則是為了創造一種可能性——一種或許能近距離觀察、甚至……搭上話的可能性。
    杏林齋內,蘇沐見到沈生瀾親臨,心中訝異,麵上卻不露分毫,恭敬地將她迎入內室。
    “夫人,您怎麽來了?”
    沈生瀾示意嚴嬤嬤將裝著雪蓮的錦盒放在桌上,開門見山:“韓首輔病重,太醫難解。蘇沐,你可知他具體是何症狀?”
    蘇沐沉吟道:“根據太醫署流傳出的消息和咱們自己的渠道,韓大人是先天心脈孱弱,加之多年殫精竭慮,此次似是感染風寒後引發急症,痰中帶血,呼吸急促,伴有低熱,用了清肺止血的方子卻效果不顯,反而精神愈發萎頓。”
    心脈孱弱,感染風寒,清熱止血無效,精神萎頓……沈生瀾默默聽著,腦海中飛速組合著這些信息。這症狀,聽起來不完全是普通的虛勞咳血。
    “他平日服用何藥調理?”
    “多是些溫養心脈、補中益氣的方子,以人參、黃芪為主。”
    沈生瀾若有所思。若真是心脈問題引發的急症,溫補之藥或許在平日有效,但在急症時,邪氣壅盛,盲目溫補可能如同火上澆油。
    太醫正用藥謹慎,未必敢用險招,但韓清辭如今的情況,怕是尋常路子已難見效。
    她沉吟片刻,對蘇沐低聲道:“你設法,將一句話,不著痕跡地透給韓府能接觸到藥方的人。”
    “夫人請講。”
    “就問一句:心脈弱而邪客於肺,清之不去,補之益疾,可否思及通絡化瘀,引火歸元?”
    這句話並非具體藥方,而是一種診療思路的提示。點出病機可能在於“邪客於肺”與“心脈弱”並存,矛盾交織,故而常規清補無效。提出“通絡化瘀”以祛除盤踞的邪氣,“引火歸元”則將上逆的虛火引回本位,固護根本。這是兵行險著,但或許能撕開一道口子。
    蘇沐眼神一凜,立刻明白了沈生瀾的意圖。
    這是要借杏林齋之手,展示高人一籌的醫術,引起韓清辭或其心腹的注意。“屬下明白,定會辦得穩妥。”
    沈生瀾點頭,不再多言。
    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留下雪蓮,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就在她準備起身離開時,內室的門簾被輕輕掀開,一個穿著杏林齋學徒衣裳、麵容清秀的少年端著茶盤走了進來。他低眉順眼,將茶水放在沈生瀾手邊,動作間,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內側一個極淡的、仿佛三片花瓣形狀的淺粉色印記。
    沈生瀾目光無意間掃過,瞳孔驟然一縮!
    那個印記……雖然顏色極淡,形狀也略有不同,但她絕不會認錯!
    安安的左邊肩胛骨下方,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顏色稍深的印記!她一直以為那隻是個特殊的胎記!
    心髒猛地漏跳一拍,她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茶水險些漾出。她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垂下眼睫,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失態。
    那學徒放下茶水,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終未曾抬頭。
    室內恢複了安靜,隻有茶香嫋嫋。
    沈生瀾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
    安安身上的印記,竟然在杏林齋一個不起眼的學徒身上也出現了?這絕非巧合!這難道就是……“隱世血脈”的標誌?這花瓣印記,究竟代表著什麽?
    “蘇沐,”她放下茶杯,聲音盡量保持平穩,“剛才送茶的那個學徒,是什麽來曆?”
    蘇沐有些意外沈生瀾會問起一個小學徒,回想了一下答道:“他叫仇雲,是前些時日掌櫃的從人牙子手裏買回來的,說是家鄉遭了災,逃難來的,瞧著機靈幹淨,就留在店裏打雜。怎麽,夫人覺得他有問題?”
    姓仇?又是這個姓氏!和那個神秘的“忘塵閣”掌櫃同姓!
    沈生瀾指尖微微發涼。“沒事,隨口問問。看他年紀小,做事倒也穩妥。”她不能再問下去,以免引起蘇沐的懷疑。
    離開杏林齋,坐在回府的馬車裏,沈生瀾的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意外的發現,似乎印證了她的猜測——“隱世血脈”並非空穴來風,而且可能擁有某種標誌。
    安安身上的印記,以及那個叫仇雲的學徒身上的印記,就是證明!
    這意味著,安安的身份極有可能已經暴露,或者隨時可能暴露!
    那個仇雲出現在杏林齋,是巧合,還是有意安排?
    仇姓……忘塵閣……首輔韓清辭……這些線索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關聯?
    她感到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緩緩收緊,而她和安安,正處於網的中心。
    回到汀蘭水榭,安安立刻像隻小燕子般撲了過來:“娘親!你去看病了嗎?蘇伯伯好了嗎?”
    沈生瀾蹲下身,緊緊抱住兒子,感受著他身上暖融融的溫度和蓬勃的生命力。她將臉埋在安安小小的肩頭,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時,臉上已恢複了溫柔的笑容:“娘親隻是去送點東西。安安今天乖不乖?”
    “乖!武師傅還誇我蹲馬步穩了呢!”安安驕傲地挺起小胸膛。
    看著兒子純真無邪的笑臉,沈生瀾心中那份因發現印記而產生的恐慌,逐漸被一種更為堅定的決心所取代。
    無論這“隱世血脈”意味著什麽,無論前方有多少未知的危險,她都必須保護好安安。
    傍晚,南宮容璟竟難得地早早過來了。他似乎聽說了沈生瀾今日出門的事,狀似無意地問起:“去了杏林齋?”
    “是。”沈生瀾替他斟了杯茶,語氣平常,“聽聞韓首輔病重,送了些溫補的藥材過去,聊表心意。”
    南宮容璟接過茶杯,指尖觸及她微涼的指尖,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深邃難辨:“你倒是心善。”
    沈生瀾垂下眼簾:“舉手之勞罷了。韓大人是國之棟梁,若能早日康複,於朝堂亦是幸事。”
    南宮容璟輕哼一聲,未置可否,轉而問起安安的課業。
    沈生瀾一一答了,心思卻有些飄遠。她在權衡,是否要將發現印記的事情告訴南宮容璟?
    告訴他,或許能借助他的力量調查仇姓和印記的來曆,多一層保護。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將安安置於更顯眼的位置,並且,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會對一個學徒的印記如此敏感,更無法提及係統關於“隱世血脈”和“命運之子”的警告。
    風險太大。
    至少,在弄清楚更多真相之前,她必須守住這個秘密。
    夜色漸深,南宮容璟離開後,沈生瀾獨自坐在燈下,取出紙筆,憑著記憶,仔細描繪下那花瓣印記的形狀——無論是安安肩胛下的,還是今日在仇雲手腕上看到的。
    她看著紙上的圖案,眼神凝重。
    這小小的印記,或許就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也可能是……引爆所有危機的***。
    她必須盡快行動,在更多人注意到之前,弄清楚這“隱世血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