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青痕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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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生瀾直起身,深深看了孩子最後一眼,對奶娘輕聲道:“好好照顧他。”
    奶娘應聲,抱著孩子退了出去。霜降緊隨其後,顯然是要確認孩子安全送回。
    暖閣裏隻剩下沈生瀾、寒露和尚未離開的吳太醫、陶太監。
    沈生瀾仿佛虛脫般坐回床邊,低頭拭淚。
    吳太醫安慰幾句,開了副寧神的方子,也告辭了。
    陶太監收拾藥碗,臨走前,目光與沈生瀾有極短暫的交匯——他的視線似乎在她發間的簪子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恢複空洞,躬身退出。
    沈生瀾的心跳依舊很快。
    孩子耳後的青痕,銅片的反應,陶太監那一瞥……這些碎片在她腦中拚湊。
    “寒露姑娘,”她忽然開口,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沙啞,“我能問問……孩子現在住在哪個院子嗎?離這裏遠不遠?”
    寒露麵無表情:“夫人還是安心休養為好。”
    “我隻是……想他了,能知道他在哪個方向,心裏也踏實些。”沈生瀾抬眼,眼圈微紅,模樣可憐。
    寒露沉默片刻,才道:“在東廂的暖香閣,有專人看守,很安全。”
    東廂……東南方向。
    與係統掃描的位置吻合。
    沈生瀾點點頭,不再多問,重新躺下,背對寒露。
    她需要時間消化剛才的發現。
    孩子耳後的青痕,大概率是南宮容璟命人做的標記。
    這標記與“血脈”有關,而銅片對此有反應——說明銅片本身,或者銅片代表的勢力,與這“血脈”秘密有直接關聯!
    孫婆子背後的人,給她銅片,是希望她能通過這枚銅片,感應到與血脈相關的東西?還是說,這銅片本身就是某種鑰匙或信物,能解開血脈之秘?
    而陶太監……他注意到她的簪子。
    簪子上有昨夜刺傷守衛殘留的、極淡的血腥味嗎?還是他認出了這簪子的來曆?
    太多疑問,卻沒有答案。
    午後,沈生瀾閉目假寐,實則暗中嚐試用意識溝通係統。
    能量達到10%後,係統似乎穩定了一些,回應雖然遲緩,但不再完全沉寂。
    【檢測到特殊能量場共鳴……分析中……】係統的機械音斷斷續續,【目標:嬰幼兒個體。能量特征:隱性血脈標記,類別:追蹤/監測。關聯物:銅質信物(局部)。建議:保持距離,避免觸發標記警報。】
    果然是追蹤標記!
    沈生瀾心頭發冷。
    南宮容璟不僅囚禁她和孩子,還在孩子身上下了這種東西。他想隨時掌握孩子的狀態?還是這標記另有他用?
    【銅片信息可否分析?】她嚐試詢問。
    【能量不足……掃描受阻……識別圖案:殘缺蓮花紋。數據庫匹配:關聯記錄:隱霧山古祭壇壁畫局部圖案;前朝皇室秘紋變體;仇家機關密鑰紋樣之一。】
    蓮花紋……三個可能的來源,每一個都指向巨大的秘密。
    隱霧山古祭壇、前朝皇室、仇家機關。
    孫婆子背後的人,到底屬於哪一方?或者,是三方勢力的某種結合?
    她需要更多信息。
    一夜無眠。
    沈生瀾閉著眼,卻能清晰感覺到霜降和寒露交替輪值時細微的動靜。她們像兩台精密的儀器,無聲運轉,將她囚禁在這方寸之地。
    天剛亮,陶太監送藥來了。
    今日他身後跟著一名陌生的小太監,低眉順眼地端著托盤。陶太監親自從托盤上取下藥碗,遞到沈生瀾麵前:“夫人請用藥。”
    沈生瀾接過碗,指尖與陶太監枯瘦的手指有刹那觸碰。她抬起眼,看向他。
    陶太監的眼珠依舊渾濁,眼白泛黃,但就在她看過去的瞬間,他垂下的眼皮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左眼,非常輕微地,眨了兩下。
    沈生瀾心頭一跳。
    她不動聲色地低頭喝藥,腦中飛速回憶。
    左眼眨兩下……這是什麽暗號?還是她多心了?
    藥汁苦澀依舊,她慢慢咽下,將空碗遞還。
    陶太監接過碗時,手指在碗底某處極快地一抹,動作隱蔽得連站在一旁的霜降都沒察覺。
    但沈生瀾看見了——碗底邊緣,留下了一道極淡的、濕漉漉的痕跡。
    是指尖蘸了藥汁畫的。
    陶太監躬身退下,小太監緊隨其後。
    霜降的目光掃過空碗,又掃過沈生瀾,沒發現異常。
    早膳後,沈生瀾借故要淨手,再次進入屏風後的小間。
    寒露如昨夜一般守在屏風外。沈生瀾背對屏風,迅速查看自己的指尖——方才接過藥碗時,她感覺到碗底有微濕的觸感。
    果然,右手食指指腹上,沾了一點點深褐色的藥汁。她湊近細看,藥汁在皮膚上勾勒出極其簡單的圖案:一個不完整的圓,旁邊有兩個小點。
    像……缺了一角的月亮,和兩顆星?
    沈生瀾用清水洗淨手指,圖案消失。她心髒怦怦直跳。
    陶太監在告訴她什麽?缺月?星辰?還是……血月?
    血月是月全食,月亮本應完整,卻因地球陰影而殘缺。
    這缺月,是在暗示血月之期?那兩個點,是星辰?還是代表別的什麽?
    她需要更多線索。
    整個上午,沈生瀾都在等待孫婆子。
    按照慣例,孫婆子每隔一日會來為她按摩檢查,今日該來了。
    但直到午膳時分,孫婆子都沒出現。
    送午膳的是另一個陌生麵孔的仆婦,由霜降嚴格檢查後才端入。
    沈生瀾狀似無意地問:“今日孫婆婆怎麽沒來?”
    霜降看她一眼:“孫婆子家中臨時有事,告假出府了。”
    出府了?
    沈生瀾心頭一沉。是巧合,還是孫婆子暴露了?若是暴露,陶太監為何還能傳遞信息?若是沒暴露,為何偏偏在今日告假?
    她安靜地用膳,腦中卻亂成一團。
    陶太監和孫婆子,到底誰是可信的?他們背後是同一股勢力,還是各自為營?傳遞的信息又是否一致?
    午後,她試圖小憩,卻怎麽也睡不著。懷中的銅片一直微微發燙,那脈動感比昨夜更清晰,仿佛有生命般,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胸口。
    她忍不住將銅片取出,借著被褥遮掩,低頭看去。
    銅片上的淡青色光澤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看不見,但當她凝神注視時,卻發現那半朵蓮花紋的線條邊緣,似乎流動著極其微弱的、細如發絲的光。那光芒隨著銅片的脈動,極緩慢地沿著紋路遊走。
    這絕非凡物。
    沈生瀾用指尖輕撫紋路,當指尖劃過蓮花中心時,銅片忽然劇烈一燙!她差點脫手甩開,強行忍住。
    幾乎同時,東南方向——孩子所在的暖香閣方向——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仿佛瓷器碎裂的脆響!
    很輕,隔著重重院落和牆壁,尋常人根本聽不見。但沈生瀾聽見了,因為她懷中的銅片在那一瞬間,脈動頻率驟然改變,與她的心跳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孩子!
    她猛地坐起,臉色煞白。
    “夫人?”寒露立刻上前,手按在腰間。
    “我……我做了噩夢,”沈生瀾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孩子……我夢見孩子哭了……”
    她的話音剛落,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壓低聲音匆匆經過暖閣外的長廊,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寒露和霜降對視一眼,霜降閃身出門查看,片刻後回來,臉色凝重:“暖香閣那邊好像出了點事,王爺已經趕過去了。”
    沈生瀾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孩子……我的孩子怎麽了?”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寒露牢牢按住。
    “夫人請冷靜,王爺已去處理。”
    “我要去看他!讓開!”沈生瀾第一次在她們麵前失態,聲音尖銳,眼眶通紅,掙紮的力道大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