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此生定要踏破神通,求真得果!大道之侶,提劍上門,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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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桃樹枝頭的紅裳少女眼眸低垂,語氣帶有幾分歉然,叫季淵不由為之一愣,有些出乎意料。
    眼前之人,正是顧星燭。
    嚴格意義上講,今日事宜確實是由她而起。
    但季淵一來身份假冒,二來還應下了與她的‘三矢之誓’,不能吃了好處,便轉頭埋怨此事風險太大,就撂挑子不幹了。
    天底下可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定都是有著前因後果的。
    故此季淵雖說心中腹誹,但也沒有太過在意,可令他沒料到的是...
    顧星燭竟在自己的院中,因為此事專程候著,這確實是令他吃了一驚。
    不過轉瞬,他便收拾好了情緒,走到桃木沿下,坐在了一側石凳前,昂首笑著道:
    “又不是世女所為,有什麽好道歉的?”
    “人算不如天算,有所意外,也是正常,不礙事的。”
    而隨著紅裳之影一閃,月華流淌間,女子已然躍下枝頭,坐在了季淵另一側。
    顧星燭抬起眼睫,身披天河傾瀉的點點銀輝,仿若月桂枝頭躍下凡間,不染塵埃的仙家天女。
    隻見她沉吟半晌,方才繼續開口:
    “徐破虜之事,是我考慮不周。”
    “我沒想到...有些人竟不要麵皮至此。”
    她語氣微諷,不知是說徐破虜,還是某些不為季淵所知的人物。
    但片刻後,顧星燭複又歎了口氣:
    “不過今日到底還是太凶險了。”
    “若非你得了帝闕嘉獎,又恰好遇到了宮中侍者出手,解此危局,以徐破虜那驕狂的性子,定是要叫你在床榻之上,呆個一年半載的。”
    “就算我以靈丹妙藥,為你調理傷勢,恐怕也得耽擱個幾月修行,到時候叫你做侯府的外姓嗣子,好提升身份的謀劃,也必將泡湯。”
    “將你我之間所訂的‘三矢之誓’,取出第二支來吧。”
    季淵聽著聽著,突然聽見了最後一句,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為何?”
    顧星燭明眸與之對視,眼神認真:
    “思來想去,終歸是我一己私事,不應將你牽扯到這等漩渦之中。”
    “所以...你可用那第二枚箭矢,與我提一個條件,比如解除婚契,從此之後,你與我之間再無瓜葛。”
    “而解除之後,本著兩家三代交情,你仍舊能夠暫住侯府,踏入演武堂繼續熬煉,我也會稟明父侯,叫他多多提攜照看與你。”
    “未來,如若我成了大修行者,那麽第三枚箭矢,你依舊可以持之尋我,提一個條件。”
    “權當作是我對你的補償。”
    “如何?”
    這條件可謂是豐厚無比,仁至義盡。
    既規避了風險,還叫季淵能夠白得好處,缺點無非就是損失了一枚箭矢,失了繼承侯府的機會。
    同時,也叫季淵為之略有觸動。
    然而就在他思考之間...
    【我叫季淵,我答應了萬年世女顧星燭的提議,自此之後,斷了婚契,可此事餘波卻並未消弭。】
    【不久之後,我後悔了。】
    【待我在演武堂中苦熬三載,去往白山黑水,九邊戍守之時...】
    【因為此前得罪過‘小武安侯’徐破虜,受其勢力排擠,職場潛規則下,每次衝陣,我必在前線,每次論功,我必被傾吞,日子過的可謂苦不堪言...】
    看著命書徐徐滾動的字跡,原本就不欲如此趨利避害的季淵,一時更是有了計較,同時心頭暗罵。
    這武安侯府徐破虜,委實不當人子!
    隨即露出微微沉吟模樣,像是思考半晌後,這才語氣放緩:
    “世女為我考慮,在下不勝感激。”
    “但...”
    “我既然答應了世女,自然是要說到做到的。”
    “朝令夕改,非是我季氏門風。”
    季淵說到這裏,還不忘記把自己‘渭南季氏’的出身拉出來溜溜,好給自己這一身正麵形象,添磚加瓦。
    而聽他言辭懇切,不似作假。
    顧星燭略作沉默,眼神有些複雜:
    “你...確定?”
    季淵斬釘截鐵,不帶一絲拖遝:
    “確定。”
    顧星燭身子一僵,這一刻,她像是能夠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少女目視眼前神色坦然的季淵,一陣緘默無言,想要張口,但又不知說些什麽。
    直到季淵略有好奇:
    “話說回來,我也在外麵聽了世女這‘朱雀女’的氣數天命...隻覺得好了不起。”
    “想來這天底下,也應有不少大宗出身,累世門閥的才俊子弟,前來傾慕求娶吧?”
    “世女便一個心動的都沒?”
    聞言,顧星燭神色鬆動,輕吐一口濁氣:
    “你聽說過畫本子裏講述過的神話‘長生肉’麽?”
    “傳言旃檀功德佛得果之前,因兼十世善業,受果位青睞,渾身筋骨皮肉,宛若上乘道參,吃上一口,便能得壽‘一百載’。”
    “就因此傳言,他便淪為了砧板魚肉,不知被多少人覬覦,若非曾經轉世之前,因果尚在,得了不少大能護持,恐怕早就被人分而食之了。”
    “我雖不能與旃檀功德佛比肩,但也足以令一些有心之輩,趨之若鶩了。”
    顧星燭淡淡笑著,似是拉開了話閘,終於放鬆些許,於是唇角輕勾,似是微嘲:
    “這天底下知我名者甚多,可大半是因我得四象之一,朱雀‘陵光’主位垂青,所以想要釣走一分氣運,分一杯羹。”
    “剩下的一小半,則是被我容顏、地位所引誘,盲目景從,當不得真。”
    “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
    “能得幾時?”
    “終歸比不上自身修持半點。”
    “甚至都不及你。”
    月華灑落庭院,襯得少女越發浩渺,同時她的眸光悠長,眺望江南方向,語氣沉著而又堅定:
    “再者來講,我雖為女兒身,卻也有踏破神通,求真得果之誌向。”
    “這陵光主位既有一縷氣運垂青於我,又兼無主,我雖年少,前路之上道敵甚多,但...”
    “也未嚐沒有半分機會!”
    “就像是你今日在京營說的那番話一樣。”
    顧星燭瞥了季淵一眼,語氣之中夾雜著不加掩飾的讚賞:
    “這修行一路,無論是下修還是上修,哪個不是逢山開路遇水疊橋,魚遊沸釜盲人摸象?”
    “旁人證得,如何我就證不得,非要淪為他人魚肉?”
    少女談及此時,麵容精致明媚,眼神亮的嚇人,其中神采,叫季淵見了,都能感知得到她那股子矢誌不渝,九死不悔的濃濃心氣。
    “你不知我為了走到今日,做了多少努力。”
    “龍虎山上,其實與外界無甚區別,也是蠅營狗苟,一片齷齪。”
    “但...”
    “那位龍虎山上的白首劍仙,卻不一樣。”
    “她是超然物外,把持一道‘果位’的上修,也是龍虎山的擎天白玉柱,駕海紫金梁。”
    “所以我早就為自己謀劃了,我定要拜入那位龍虎劍首,白首劍仙門下。”
    “隻有入她門中,我才能打破命數,所以我苦修那門劍典,鬥陣羅天大醮,就是為了為投其所好,為自己此生,換個活法,不受拘束。”
    敘述著自身往事,顧星燭的語氣平靜而又堅定:
    “如今,這一切都有了苗頭。”
    “我好不容易得了那位‘龍虎劍首’青睞,稍稍擺脫了幾分桎梏,雖也免不得落入他人局中,但...”
    “好歹握持了幾分命數,又怎會願意自身的機緣,為他人作了嫁衣?”
    月色下少女推心置腹,叫季淵心中大為震動。
    世如苦海,誰人不在爭渡?
    季淵聽得心頭受教,隻覺一顆修行之心,越發恒定,於是喟然一歎:
    “那越是如此...”
    “我便越不能解除這道‘婚契’了。”
    顧星燭挑眉,有些疑惑:
    “這又是何意?”
    季淵含笑:
    “正所謂今日你渡我,明日我渡你,先渡帶動後渡。”
    “世女前途遠大,我今為你作擋箭牌,來日你求真得果,若我也有幸走上那麽一遭...”
    “不就有人護道了?”
    “也好過如世女一般,為投他人所好,費盡百般周折。”
    “畢竟我此刻兜子裏,還有剩下的兩枚箭矢呢。”
    “是不是這個道理?”
    既然要一條路走到黑。
    季淵自然願意把話說得‘更好聽’些。
    果不其然。
    顧星燭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那一雙明眸頓時笑了:
    “你這人...倒真是有意思,是這個道理不假。”
    看得出季淵是真心意已決,顧星燭似是解了一道心結:
    “既然如此,那從今往後,你我便是‘道侶’了。”
    “所謂大道之侶,互相幫扶,今日...我便先渡你一渡!”
    她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倒是叫季淵有些摸不著頭腦:
    “渡我?”
    “我現在有什麽好渡的?”
    顧星燭笑而不語,拍了拍細腰所佩的道劍:
    “名義上的未婚夫婿,在外受人欺負,就算為人所懲,但再怎麽講,我也應該上門拜訪,要些補償,討個...”
    “說法!”
    “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