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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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想去!因為那是奧林匹斯!因為那對我來說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是一個裏程碑,是一個證明!”她激動起來,“你理解嗎?你根本不明白這對我的意義!在你眼裏,它可能隻是一個不必要的選項,但對我不是!”
“我明白它的意義。”沈倦的聲音冷硬,“但任何選擇都有代價,你在權衡的時候,是否把我們的關係也計算在內?還是說,在你未來的藍圖裏,我們的優先級並沒有那麽高?”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蘇念,她難以置信地握著手機,聲音都在發顫:“沈倦……你……你是在質疑我對這段感情的認真程度?”
就因為她想抓住一個職業發展的機會?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這沉默幾乎等同於默認。
蘇念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窖,她忽然覺得,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太平洋的距離,而是某種更深層次、更難以逾越的東西。
她想起今晚在商場看到的那一幕,那個被她暫時壓下的刺,此刻帶著更猛烈的痛楚翻湧上來。
“那麽你呢,沈倦?”她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決絕,“你在為我們的關係權衡的時候,是不是也考慮了其他的……更理性、更合適的選項?”
電話那端的呼吸聲似乎停滯了一瞬。
“你什麽意思?”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極其危險,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我今晚看到你了。”蘇念閉上眼,任由那句話脫口而出,“在中心商場,珠寶店門口,和秦語薇醫生一起。”
說完這句話,她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等待著電話那頭的審判。
與此同時,沈倦正站在自家公寓的落地窗前。
他剛結束和秦語薇那場意外的偶遇,她幫李婉教授帶一份資料給他,路過商場時恰好遇到,順便谘詢了他關於一款想送給母親作為生日禮物的首飾的意見,僅此而已。
他甚至不記得他們當時具體說了什麽,滿腦子還是和蘇念的僵局。
他接到蘇念要求談談的電話時,心情是複雜的,他並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感衝突,習慣性地想用理性壓製,卻似乎把事情越弄越糟。
他感覺得到她的憤怒和失望,這讓他心煩意亂。
然而,當她帶著哭腔質問他是否質疑她的感情時,他幾乎要妥協了,他不想傷害她,他隻是……害怕。
可蘇念接下來的指控,像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開。
他和秦語薇?
一股荒謬感夾雜著被冤枉的怒火瞬間湧了上來,他為了他們的未來輾轉反側,她卻在那裏捕風捉影,懷疑他的忠誠?
“你跟蹤我?”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沒有!”蘇念在電話那頭激動地反駁,“我隻是恰好路過!沈倦,你現在是要倒打一耙嗎?你敢說你們不是在一起?你敢說你們沒有……”
“沒有。”沈倦斬釘截鐵地打斷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蘇念,我以為我們之間至少應該有基本的信任。”
“信任?”蘇念笑了起來,笑聲裏帶著淚意,“你讓我怎麽信任?在我提出想去追求我的事業時,你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支持,而是風險和代價!在你規劃的理性未來裏,我的夢想是可以被犧牲的選項!現在你和一個各方麵都符合你和你家庭期望的女人站在一起,你讓我怎麽信任?”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他試圖解釋,想告訴她秦語薇隻是偶遇,想告訴她他從未覺得她的夢想不重要,他隻是……隻是害怕失去她。
可長久以來習慣於掌控和理性的思維,讓他將這些軟弱的情緒死死壓住。
他無法容許自己在她麵前流露出那樣的不安,於是出口的話變成了更冰冷的防禦。
“所以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他陳述著,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既然你已經預設了我的立場,那我們還有什麽好談的?”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沈倦就後悔了,他聽到電話那頭,蘇念的呼吸驟然停止。
死一般的寂靜在電話兩端蔓延…
幾秒鍾後,蘇念的聲音傳來,異常的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
“好,我明白了。”
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忙音響起,嘟嘟嘟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沈倦握著手機,保持著接聽的姿勢,站在空曠的客廳中央。
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卻照不亮那一片驟然降臨的黑暗與空洞。
他猛地將手機砸在沙發上,發出一聲悶響,他煩躁地扯開襯衫最上麵的兩顆紐扣,感覺呼吸困難。
他搞砸了。
他明明不想這樣,他明明隻是想……留住她。
而另一邊,蘇念聽著電話裏的忙音,緩緩滑坐在地板上。
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決堤而出,不是嚎啕大哭,隻是無聲地、洶湧地流淌。
她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屏幕上還映著她自己模糊而狼狽的倒影。
她明白了。
他們之間,或許真的存在著無法調和的差異。
不是不愛,而是愛的方式,對未來的期待,對彼此的理解,出現了致命的偏差。
這場談話,非但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反而將兩人都推向了更痛苦的深淵。
電話掛斷後的忙音,像最後一絲氧氣從密閉空間裏被抽走。
蘇念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牆麵,眼淚無聲地淌了很久,直到幹涸,留下緊繃的刺痛感。
心髒的位置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塊,冷風嗖嗖地往裏灌,她不是沒有預感到爭吵,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慘烈的結局。
他那句“還有什麽好談的”,徹底關上了溝通的門。
她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四肢僵硬發麻,才撐著地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客廳沒有開燈,窗外城市的霓虹成了唯一的光源,在她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冷漠的光影。
她走到桌前,看著那個已經不再新鮮、奶油裱花有些塌陷的小蛋糕,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冰冷的包裝盒,然後猛地縮回,像是被燙到一樣。
她拿出手機,點開沈倦的對話框。
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他通知回家吃飯,和她要求談談之間。
往上翻,是幾天前他生硬的工作報備,再往上,是團建時他牽著她的手,在月光下低語的溫柔;是他在她處理輿論危機時,沉穩地說“有我在”;是他第一次吻她時,額間相抵的溫熱呼吸……
那些甜蜜的、心動的瞬間,此刻都變成了鋒利的玻璃碎片,在她心裏反複切割。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屏幕上懸停,顫抖。
然後她開始打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力氣:
蘇念:沈倦,我想我們需要一段時間,彼此冷靜一下。
她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冷靜?他們還不夠冷靜嗎?這幾天的冷戰,已經快要把她逼瘋。
她真正想說的是什麽?是分手嗎?這個詞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讓她無法呼吸。
她刪掉了這行字。
重新輸入:
蘇念:我們……
打了兩個字,又停住,她能說什麽?質問他和秦語薇?他已經否認了,雖然態度惡劣。
繼續爭論去不去洛杉磯?那隻會是又一場毫無結果的互相傷害。
巨大的無力感和疲憊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她發現他們之間的問題,似乎已經不是某一件具體的事情,而是根植於價值觀和相處模式的深層矛盾。
他想要一個穩定可控、規劃清晰的未來,而她渴望的是自由生長、擁有無限可能的人生,這兩者真的能兼容嗎?
她關掉了對話框沒有發出任何消息,她害怕一旦發出“分手”那兩個字,就真的無法回頭了。
盡管此刻的心痛如此真實,但想到要徹底失去他,那種恐懼遠比現在的痛苦更甚。
她點開了林薇的對話框,敲下一行字:「薇薇,我好像……搞砸了。」
林薇幾乎是秒回:「怎麽了?!和沈醫生吵架了?」
看著閨蜜關切的話語,蘇念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她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肩膀微微顫抖。
她需要傾訴,需要有人告訴她該怎麽辦,可她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夜,蘇念徹夜未眠,沈倦的情況並沒有好多少。
在蘇念掛斷電話後,他在客廳裏站成了一尊雕塑。
怒火褪去後,是更深、更沉的自責和恐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說了多麽混賬的話。
他明明看到了她的委屈和掙紮,卻用最傷人的方式推開了她。
他為什麽不解釋秦語薇的事?為什麽不告訴她,他隻是害怕?害怕她飛得太高太遠,害怕自己抓不住她?
驕傲和習慣於掌控的性格,成了他表達情感的枷鎖。
他習慣於解決問題,而不是處理情緒,當蘇念的情緒像海嘯般湧來時,他的第一反應是築起理性的堤壩,卻沒想到這堤壩崩塌時,造成的傷害更大。
他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威士忌,沒有加冰,仰頭一飲而盡。
烈酒灼燒著喉嚨,卻無法溫暖那顆冰冷下沉的心,他想起蘇念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窩在他懷裏看恐怖片時又怕又要看的可愛模樣,想起她在遊戲裏指揮若定時那種耀眼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