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有些涼。
    但老裘的心更涼。
    他不敢抬頭，慌得腿肚子直打顫。
    偏偏王長陽走了過來。
    “能把沒進過軍營的農民軍訓練成這般模樣，實屬不易，你是不是有從軍經曆？”王長陽讚賞道。
    “王大儒，是是是我……”老裘自知躲不過去，苦著臉抬起頭來。
    “是你！你們竟然……”
    王長陽愣住了。
    飛快地掃視著低頭不語的禁軍，“原來你們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失蹤，更沒有死！你們竟然全部留在黑河村了？！”
    “嘻嘻！”小團子擺著小手插話，“不是的喲！第一批，全洗光光呐！”
    老裘哭喪著臉，“大儒，聽說第一批禁軍全部被雷劈死了……我們……是朝廷派出的第二批禁軍，還有……第三批，也也留下來了好幾百人！”
    王長陽一雙不怒而威的眼睛在他們臉上逡巡，“這麽說，你們是自願留下來的？”
    “吧嗒！”
    一千多名禁軍全部跪了下來。
    “求王大儒成全！”
    “我們不想再回去效忠那個無能的昏君！”
    “我們隻想留在黑河城！”
    王長陽拄著拐棍，猶疑地從他們身邊走過，“黑河城許你們官職了？給你們特權了？”
    “沒有！”老裘大聲道，“我們除了操練農民軍，其他時候都是跟他們同吃同住，沒有任何特權！”
    “那就是，黑河城給你們發放高於朝廷的餉銀了？”
    “沒有！”老裘更為大聲，“沒有高於朝廷的餉銀！嚴格來說，我們沒有拿到一文錢的餉銀！”
    “那你們是為了什麽？”王長陽盯著他們，“你們留在黑河村，難道就為了混一口飯吃？”
    老裘刷的站起來。
    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因為在這裏，我們才活得像個人！”
    “我們不用整日裏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腦袋搬家！”
    “我們不用匍匐在喜怒無常的主子腳下！活得連狗都不如！”
    “最重要的是，我們相信小九大人！跟著她，我們總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嗯……”王長陽沉吟不語。
    “還有！還有吖！”小團子急得跳腳，“還有墜重要噠沒說！”
    “啊？還有嗎！”老裘一臉迷茫，還有什麽是最重要的？
    小團子伸出小手指著遠處的炊事班廚房，“辣個吖！辣個！好次的呀！”
    老裘明白了，大聲道：“民以食為天！軍營裏的夥食沒話說！頓頓雞鴨魚肉，這輩子就沒想過能過上這種好日子！”
    “是噠是噠！”小團子把自己拍得咚咚響，大聲強調，“我不摳門！不摳門噠！”
    其他人馬上開口。
    “小九大人當然不摳門！小九大人大方得很！”
    “軍營裏的床帳被窩，生活用品，衣服鞋襪……要啥有啥！”
    “我們在這裏，有銀子也花不出去！餉銀發給我們，那也是浪費！”
    小團子滿意極了，背著小手笑眯眯道，“你們會有錢錢噠！”
    老裘大手一揮，“不幹翻朝廷，我們堅決不敢要餉銀！”
    “對！”其他人附和，“既然決定留在黑河村，就一定要幹出一番大事業！”
    “王大儒，我們背叛了朝廷，但我們不後悔！”
    “我們不欠朝廷的，但敬重大儒！今日大儒要打要罰，我們都受著！但過了今日，我們與朝廷再無瓜葛！”
    說著，全部趴下來。
    “都起來都起來。”王長陽擺手。
    “大儒不罰我們？”老裘愣住了。
    “不罰！不罰！”王長陽回答得甚是敷衍。
    他的注意力被其他東西吸引了，“農民軍操練用的長槍，哪裏來的？是你們想門路弄到的？”
    “大儒太看得起我們了，我們哪裏有本事弄到這麽好的武器？”老裘恭敬道，“所有的武器，都是黑河城自己打造的。”
    “什麽？！”王長陽大吃一驚，“黑河城自己打造武器？他們，哪裏來的鐵？！”
    這個問題把老裘問住了，鐵礦的事，隻有黑河村村民和黑鷹寨知道。
    “當然是！有礦吖！”小團子搖晃著小腦袋。
    “有礦？你們找到鐵礦了？”王長陽激動得聲音發抖。
    “嗯呐！用不完，根本用不完！”小團子直歎氣。
    “哈哈哈！”王長陽大笑，慈愛地摸著小團子毛絨絨的腦袋，“這就是你帶老夫出來的用意，你想告訴老夫，一切都不用擔心，對不對？”
    “對噠！”
    王長陽彎腰牽起小團子的小手，“怪不得人人都喜歡你，你這娃娃，真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老裘終於聽出了點端倪，吞吞吐吐地問，“大儒，我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您……您如今是站哪一邊？”
    王長陽沒有說話，牽著小團子直接轉身離去。
    禁軍們看著一大一小手牽手的背影，頓時明白過來了，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天爺啊！
    王大儒，竟然也加入黑河城了！
    這可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三朝帝師啊！在大宇朝是獨一份超然的存在啊！
    “我就知道，咱們的選擇沒有錯！”
    老裘激動得眼睛濕了。
    “兄弟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好好幹！一定有我們光宗耀祖的那一天！”
    ……
    剛走出軍營，王長陽就發現了對麵山上有不少人開荒。
    “小九兒，我看黑河村田地挺多的，怎麽還跑來山上開荒？”
    “大魚，介是倚福村村民喔！”小團子乖巧回答。
    “本地村民怎麽在這時候大規模上山開荒？”王長陽沒聽明白。
    “奏是流民吖！京城來噠！”
    流民村，上個月正式改名了，現在叫倚福村。
    新村名是所有流民投票決定的。
    倚福，倚靠福星的意思。
    “原來是京城來的流民！他們自己種地？”
    “是噠！他們想種就種哦！”
    隻要他們願意開荒，黑河村還免費提供種子。
    王長陽好奇道，“據老夫所知，舉家搬出京城的，絕大部分都是商販人家，他們來到黑河村後，靠什麽為生？”
    “大儒放心，他們如今跟著範家做事！”
    範長富挺著富態的肚子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