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關門打狗!天街踏盡公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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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
    當——!
    當——!
    景陽鍾響。
    這口懸在午門城樓上的巨鍾,平日裏隻在皇帝駕崩或大朝會時才會發聲。
    沉悶的撞擊聲在大雪中回蕩,震得城樓上的積雪撲簌簌往下掉。
    “奉旨!封城!”
    千戶站在城頭咆哮。
    吱嘎嘎——
    絞盤開始轉動,兒臂粗的鐵鏈繃得筆直,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十三座城門那厚達一尺包著鐵皮的沉重木門,在無數百姓和商旅驚愕的注視下,緩緩向中間合攏。
    光線一點點被吞噬。
    轟!
    最後一道門栓落下,整個應天府,成一個巨大的鐵桶。
    甕中捉鱉。
    “即刻起!應天府隻許進,不許出!靠近城門三十步者,殺!”
    守城千戶抽出腰刀,一腳踹翻幾輛試圖衝卡的馬車。
    馬車側翻,車廂在地上滑出一道深痕,裏麵滾出來幾個穿著便服懷裏死死抱著包袱的胖子。
    包袱散開,並不是細軟,而是一疊疊還沒來得及兌換的銀票。
    “那是戶部張員外!”
    人群裏有人認出來,指著那個滿地亂爬的胖子大喊:“前兒個在米鋪,就是他帶著人收黑錢,還把陳老漢的腿打折了!”
    “抓了。”千戶看都沒看那人一眼,大手一揮。
    幾個披甲兵卒撲上去,那胖子還在嚎著“我是朝廷命官”。
    兵卒懶得廢話,刀鞘直接砸在他嘴上,打得他滿嘴是血,隨後反剪雙臂,麻繩往脖子上一套,拖著就往回走。
    ……
    午門外。
    朱元璋沒回宮。
    這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錦衣衛搬來的太師椅上,那把生滿紅鏽的舊戰刀橫在膝蓋上。
    他手裏端著大碗,裏麵是剛熬好的薑湯,還在冒著熱氣。
    咕咚。
    咕咚。
    朱元璋仰頭幾大口灌下去,辛辣的薑湯順著喉嚨滾進胃裏,激出一身熱汗。
    啪!
    他隨手把空碗丟給身旁的老太監王景弘。
    “大孫子。”
    “在。”
    朱雄英站在他身側,一點點擦拭著繡春刀上的血跡。
    “籠子關上了。”朱元璋指了指遠處那些被錦衣衛團團圍住麵無人色的官員們,“咱們先抓哪隻雞?”
    朱雄英停下擦刀的手。
    “皇爺爺,既然要殺,就別挑肥揀瘦。”
    他抬起頭,視線越過那些官員,投向這座繁華到糜爛的都城。
    “按照錦衣衛那本‘賬’,有一個算一個。尤其是家裏糧倉滿的,地窖裏銀子多的,先殺。把他們的肉割下來,貼補那些窮得叮當響的百姓。”
    “好!對脾氣!”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膝蓋的舊戰刀上,震得刀身嗡鳴,“馮勝!”
    “末將在!”
    老將馮勝一步跨出。
    之前的頹唐一掃而空,這頭老邁的猛虎此刻重新露出獠牙。
    他手裏提著六十斤重的熟銅棍,身上的甲葉子嘩嘩作響。
    “帶著你那五軍都督府的兵,給咱去‘串串門’!”
    朱元璋指著城東那片達官顯貴雲集的區域。
    “別跟咱講什麽情麵,也別怕得罪人。今兒個,天塌了有咱大孫子頂著,地陷了有咱老頭子填著!你們隻管抓人!誰敢攔,你就告訴他,這是咱的刀!”
    “得令!”
    馮勝一抱拳,轉身衝著身後那群早已按捺不住的將士們吼道:
    “兔崽子們!聽見上位的話沒?”
    “平日裏受的那鳥氣,今兒個都給老子撒出來!那些克扣你們糧餉、欺負你們家眷的狗官,都給老子揪出來!”
    “吼——!!”
    數萬將士齊聲咆哮,聲浪震得地皮都在抖動。
    這不是抓捕。
    這是複仇。
    是被壓抑了數年的武人集團,對文官集團的一次總清算。
    ……
    城東,崇禮坊。
    一座三進的大宅院裏,濃煙滾滾。
    “快燒!快燒啊!你想害死全家嗎!”
    工部侍郎李大人披頭散發,正赤著腳站在院子裏的雪地上,拚命往火盆裏扔著賬本。
    火苗躥起三尺高,映照著他那張扭曲驚恐的臉。
    “老爺……這……這些地契也要燒嗎?”
    管家在一旁哭喪著臉,手裏捧著一摞厚厚的契紙,
    “這可是咱們李家三代積攢下來的家業啊!通州三千畝良田,還有……”
    “燒!都燒!”
    李侍郎歇斯底裏地吼叫:
    “命都要沒了,還要錢幹什麽?隻要沒證據,那個朱雄英就不敢動我!我是兩榜進士!我是朝廷命官!我……”
    哐當!
    那扇厚實的紅漆大門甚至沒來得及打開,就被一根巨大的撞木直接撞得四分五裂。
    一隻沾滿泥濘的戰靴踩著門板碎片,邁進來。
    藍玉。
    這位大明朝最桀驁不馴的涼國公,手裏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腰刀,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身後,幾十個如狼似虎的兵卒湧入,瞬間控製了院落。
    “喲,李大人,大雪天的,生火取暖呢?”
    藍玉走上前,用刀尖挑起一張還沒燒完的地契。
    火星子燎過紙張,隻剩下半截。
    他湊到眼前看了看。
    “通州三千畝良田?好大的手筆。”
    藍玉歪了歪頭:“李大人,你這一年的俸祿才一百多石吧?就算你不吃不喝攢一輩子,也買不起這裏頭的一個零頭。”
    “涼……涼國公!誤會!都是誤會!”
    李侍郎雙腿一軟:“這是祖產!這是我有功名在身,鄉親們投獻的……”
    “投獻你娘個腿!”
    藍玉抬腿就是一腳。
    嘭!
    這一腳結結實實踹在李侍郎的麵門上。
    沒有什麽“慘叫”,隻有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李侍郎整個人向後仰倒,鼻梁骨完全塌陷,滿臉鮮血。
    “給老子綁了!”
    藍玉啐一口唾沫,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錦衣衛那邊說了,這老小子家裏有個夾牆。小的們,給我砸!把牆拆了也得把錢找出來!”
    “是!”
    士兵們歡呼一聲,衝進內宅。
    緊接著,瓷器破碎聲、翻箱倒櫃聲此起彼伏。
    但這群兵卒很有分寸,沒碰縮在角落發抖的女眷,也沒私藏一塊銀子。
    朱元璋那句“剝皮實草”還掛在耳朵邊上,誰也不想因為貪這點小財把命搭進去。
    他們享受的,是那種把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老爺踩在腳下的快感。
    “找到了!”
    內堂傳來一聲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