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轉眼即過，這日卯時三刻，朱雀大街的晨霧還未完全散去，在一陣鞭炮聲中鎏金匾額上的紅綢被扯落，兩個大字便在朝陽下折射出刺目光芒。沿街商販手中的貨郎鼓驟然停響，挑夫們肩頭的扁擔歪了角度，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座飛簷鬥拱的三層樓閣牢牢攫住。
    大元帥府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王彬幾乎是撞開了書房的門。他發髻散亂，鹿皮靴上還沾著未幹的晨露，腰間玉佩隨著劇烈的喘息聲不住晃動：“天哥！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兒磨磨蹭蹭！”他一把抓住林天的衣袖，眼中滿是焦急，“明樓那邊卯時就開始迎客了，琉璃鏡、香水這些奇物，去晚了可就搶不到了！”
    林天正倚在雕花窗邊，晨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為月白錦袍鍍上一層金邊。聞言，他抬眼掃了王彬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著什麽急？好戲，總要壓軸登場才有意思。”
    “還壓軸！”王彬急得直跺腳，抓著束發玉冠的手微微發抖，幾縷碎發散落額前，“城西綢緞莊的孫掌櫃今早寅時就去排隊了，聽說頭三名進店的能得免費香粉。再不去，連門檻都擠不進去了！”他說著，又湊到林天耳邊，壓低聲音道，“而且我聽說，三皇子府的人也早就到了，指不定在打什麽主意呢......”
    林天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寒芒，轉瞬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模樣。他將金絲絛穿過玉佩孔洞，係好後拍了拍王彬的肩膀：“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可不能讓別人小瞧了咱們大元帥府。”
    話音未落，前院忽然傳來清脆的馬嘶聲。八匹毛色雪白的高頭大馬已套好朱漆雕花馬車，車轅上纏繞的紅綢還沾著晨露，在陽光下隨風飄動。王彬見狀，立刻來了精神，拽著林天就往外走：“快走快走！”
    馬車碾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車輪與地麵摩擦出沙沙聲響。透過鮫綃車簾，林天望見沿街店鋪的掌櫃們都伸長脖子張望，綢緞莊二樓的繡娘甚至扒著窗欞探頭。當馬車停在明樓前時，圍觀人群自動讓出條甬道——倒不是因為王彬扯著嗓子喊大元帥府林公子到，而是車轅兩側赫然掛著的玄鐵虎頭牌，那是先帝禦賜給林元帥的如朕親臨信物。
    “勞駕讓讓！”伴隨著一聲低沉而又帶著些許傲慢的聲音，王彬緩緩地從馬車上站起身來。他的身上穿著一襲華麗的錦袍，袖口處鑲著一圈耀眼的金邊，隨著他的動作，那金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向周圍的人炫耀著他的財富和地位。
    王彬慢慢地走下馬車，每一步都顯得格外自信和從容。他的頭微微仰起，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掃視著周圍的人群，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讓人不禁心生反感。
    相比之下，林天則顯得低調許多。他同樣從馬車上走下來，但步伐卻顯得有些緩慢，似乎並不急於趕路。林天的目光平靜而溫和，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明樓上，然後便徑直朝著那個方向走去，沒有絲毫的遲疑。
    剛踏入明樓，一股混著龍涎香與柑橘氣息的暖風撲麵而來。一樓大廳，檀木櫃台沿著牆壁整齊排列，身著月白短打的小二們手持黃銅算盤穿梭其間，棉布圍裙上繡著字。櫃台上擺放著包裝精美的白糖——雪白的糖塊裝在靛藍印花紙袋裏，據說能讓茶湯甜如蜜；雕花木盒裝的香皂則印著宮廷秘方的燙金字樣，打開盒蓋便是茉莉混著檀香的淡雅香氣；還有繪著纏枝蓮紋的粗陶茶具，看似尋常，卻因胎質細膩、釉色溫潤引得富商家眷駐足。
    歡迎光臨！一名梳著雙髻的小廝快步迎上，二位公子是想看日用好物，還是......
    奇物拍賣在哪裏？王彬不耐煩地打斷。
    小廝應道：奇物會場設在二樓，戌時三刻開始拍賣。小的這就帶二位上去！他領著兩人穿過旋轉樓梯，台階上鑲嵌的夜明珠隨著腳步亮起，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二樓宴會廳內早已人聲鼎沸，京城顯貴們三五成群圍聚交談。鎏金燭台將廳內照得亮如白晝，蘇瑤郡主的珍珠頭飾在人群中閃爍微光，李大學士正撫須與幾位鴻儒高談闊論。大皇子趙成與三皇子趙斌早已端坐在主位兩側，前者身著玄色蟒袍氣度沉穩，後者繡著金線蟒紋的衣擺微微揚起，兩人談笑間不時瞥向廳門方向。
    人群中，一襲淡青色襦裙的江穎彤正與幾位閨秀飲茶，她發髻上點綴著珍珠步搖，腕間羊脂玉鐲隨著動作輕響。當林天踏入廳內的瞬間，她手中的茶盞頓了頓，秀眉微蹙，神色間染上一層不悅，仿佛春日裏突然飄來一片烏雲，破壞了原本的美好氛圍。
    林天踏入廳內，目光掃過眾人，抬手拱手朗聲道：見過二位殿下。大皇子趙成隨意點頭示意，三皇子趙斌則笑著舉杯遙敬，眼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冷意。林天不再多言，帶著王彬尋了處角落空位坐下，便靠在雕花椅背上閉目養神。
    天哥，......王彬壓低聲音剛要開口，一陣折扇輕搖聲由遠及近。陸歸搖著繪有明察秋毫字樣的竹骨折扇踱了過來，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林兄好興致，這般盛會竟舍得屈居角落？莫不是怕搶不過諸位貴人？
    林天緩緩睜開眼，指尖捏起案上金箔點綴的桃花酥，碎屑落在月白衣襟也不擦拭：陸公子倒是眼尖，不過比起操心我，不如多擔心侍郎府的銀子——聽說為了湊那二十五萬兩，陸府的庫房都見底了？這話如同一記重錘，陸歸舉扇的手驟然僵住，麵上青一陣白一陣。
    就在陸歸漲紅著臉要開口反駁時，一位身著藏青綢衫的中年掌櫃穩步登台。他外搭的玄色織錦坎肩綴著細密的銀線雲紋，腰間係著的和田玉扳指溫潤透亮，雖未著華服，周身卻透著沉穩大氣。
    隻見他抬手抱拳，向全場賓客深深一揖，聲如沉鍾：在下張超，忝為明樓掌櫃。承蒙各位貴客撥冗蒞臨，讓這小小明樓蓬蓽生輝！他目光掃過席間眾人，眼角含笑，都說好物配貴人，今日呈於各位眼前的奇珍，皆是我走遍西域大漠、江南水鄉，曆經千辛萬苦方才尋得。現在，我宣布明樓首場奇物拍賣——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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