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塵封之秘與星語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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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的寒氣如同無形的針,刺穿著凍土營地簡陋的窩棚縫隙。
    莉亞蹲在微弱搖曳的篝火旁,小心翼翼地將篩掉黴塊的陳年燕麥倒入沸騰的陶罐,苦澀野菜的氣息混合著稀薄的穀物香,在冰冷的空氣中艱難地彌散,勾動著圍坐人群腹中更響亮的轟鳴。
    每一雙投向陶罐的眼睛裏,都沉澱著對食物的渴望,更深處的,是對分量的清醒認知——那點可憐的糊糊,不過是絕望深淵裏一根細若遊絲的稻草。
    阿肯帶著一身寒氣從營地外圍走回,粗壯的手指因搬運加固窩棚的凍木而通紅。
    他端起莉亞遞來的木碗,裏麵清湯寡水,映著他焦躁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媽的!”一聲壓抑的低吼,拳頭狠狠砸在旁邊半截焦黑的木樁上,木屑飛濺。
    “索林叔的套索空著,河裏的魚精得見鬼,草根都快挖絕戶了!這點玩意兒,塞牙縫?塞他媽鳥縫都不夠!”
    他的聲音在死寂的晨光中炸開,帶著連日饑餓和徒勞無功積累的暴戾,也撕開了營地表麵那層勉力維持的平靜。
    眾人的目光,帶著無聲的質問和最後一點殘餘的期待,沉重地投向篝火另一側的身影。
    易蹲在那裏,一塊相對平整的木板攤在膝上,炭筆在上麵劃出代表存糧消耗天數的短促線條,線條盡頭,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空白。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阿肯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掃過索林沉默遞過來的那隻瘦骨嶙峋、毛色黯淡的雪兔,掃過貝絲和她身後婦孺挎籃裏那幾根細如枯指、沾滿凍土的塊莖。那雙漆黑的眼眸深處,不屈的火焰在冰冷的現實壓迫下瘋狂跳躍。
    “城堡,”易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壓住了阿肯的餘音。
    “克勞福鎖死的房間,我們還沒搜到底。”他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阿肯,索林叔,老布,帶上撬棍斧頭,跟我走。莉亞,營地交給你和瑪莎婆婆。”
    再次踏入黑石城堡腐朽的陰影,心境已截然不同。上次是屈辱與無能狂怒的烙印,這次是帶著刮地三尺也要摳出活路的狠厲。
    克勞福鎖死的儲藏室和賬房,在布倫特蠻橫的撬棍和阿肯帶著發泄意味的斧劈下,發出刺耳的呻吟,轟然洞開。
    撲麵而來的隻有陳腐的灰塵和更深的失望——糧倉裏,大片大片黴爛板結的燕麥如同惡臭的瘡痂,僅有邊緣少量相對完好的顆粒,在昏暗中泛著慘淡的灰白。
    “蚊子腿也是肉。”布倫特甕聲甕氣地啐了一口,布滿老繭的大手卻毫不遲疑地開始分揀,動作麻利地將還能入口的部分小心刮入麻袋。
    易沉默地看著,心頭沉甸甸的。這點收獲,聊勝於無,遠水難解近渴。
    就在希望如同風中的殘燭即將熄滅時,城堡最深處,一堵被蛛網和倒塌家具半掩的石牆前,阿肯清理碎木的動作猛地一頓,他腳下一塊看似與牆壁渾然一體的厚石板,竟在無意的一踹之下,鬆動了!碎石簌簌落下,露出後麵一個狹窄、向下延伸、深不見底的階梯入口,濃重的灰塵如同沉睡巨獸吐出的鼻息。
    “少爺!”阿肯的聲音帶著驚疑。
    易的心猛地一跳。他奪過旁邊守衛手中的火把,油脂浸透的布條燃燒起來,昏黃搖曳的光撕開階梯下的黑暗。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率先踏入未知。階梯陡峭,布滿滑膩的青苔和厚厚的積塵,每一步都踩碎凝固了不知多少年的寂靜,空氣混濁冰冷,帶著石頭和泥土特有的腥氣。
    階梯盡頭,是一個不大的石室。火把的光芒驅散黑暗,照亮了角落幾個樣式古樸、落滿厚塵的木箱。阿肯和布倫特合力撬開沉重的箱蓋。
    刹那間,昏黃的光線被一片柔和而內斂的金銀光澤淹沒!
    碼放整齊的金幣!樣式古老,邊緣微微磨損,帶著歲月沉澱的溫潤,絕非當前帝國流通的鷹金幣。
    旁邊是同樣碼放整齊、分量十足的銀幣。
    數量不算驚人,堆疊起來隻占箱子的一小半,但在火把光下流淌的光芒,足以刺破凍土營地的絕望陰霾!更引人注目的是旁邊幾件首飾:一枚鑲嵌著深邃藍寶石的銀胸針,寶石不大,但切割古樸;一對小巧的金絲耳環,工藝精致;還有幾件保存尚好的絲綢衣物,雖然褪色,但料子上乘,紋樣帶著異域的奇詭風情。
    這是母親當年穿過的?易的手指拂過冰涼順滑的絲綢,一個模糊而溫暖的影子在記憶深處一閃而逝。
    然而,真正攫住易全部心神的,是角落一個沉重的、包著加固銅角的樟木箱子,它沒有金銀的浮華,卻散發著更厚重、更神秘的氣息,他親自上前,拂去箱蓋上的積塵,銅扣早已鏽蝕,布倫特用撬棍小心地別開。
    箱內沒有耀眼的財富。
    層層疊疊的,是寫滿了方塊文字的古老獸皮卷軸和深色的竹簡,字跡遒勁深邃,比母親隨身攜帶的那本筆記更為古老、係統,仿佛承載著跨越時空的智慧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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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件小巧的器物靜靜躺在卷軸之間:一個非金非木、刻滿精密刻度與陌生星辰符號的星盤;一個結構複雜、中心懸浮著奇異水晶的羅盤;幾塊顏色奇特的水晶和礦石——一塊是流動著液態火光的赤紅,一塊是蘊含著深邃星空的靛藍,還有一塊是溫潤如月華的乳白——它們靜靜散發著溫和而純粹的能量波動,與易懷中那幾塊礦石碎片遙相呼應,卻更為強大內斂。
    易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箱底。
    一幅繪製在某種不知名、觸感柔韌的皮革上的巨大星圖被緩緩展開,星圖中心,一個微小的光點清晰標注著“法倫斯塔”,無數星辰以法倫斯塔為原點,延伸出繁複到令人目眩的幾何連線,構成一張覆蓋整個視野的宇宙網絡。
    其中一條極其黯淡、若隱若現的連線,如同被遺忘的絲線,執著地指向星圖邊緣一個遙遠而陌生的星座區域,那裏的星辰排列成一個奇異的、如同旋轉門扉的符號。星圖的邊緣,密密麻麻的方塊文字注釋如同守護秘密的符咒。
    易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那些熟悉的方塊字,撫過星圖中心代表家園的光點,最後停留在那條指向未知星域的神秘連線上。
    心髒在胸腔裏狂跳,血液奔湧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室中震耳欲聾。
    這不是德文希爾家族冰冷的曆史,這是母親血脈的根源!是她當年獨自在此,忍受著怎樣的孤寂與不解,嘔心瀝血研究“星穹之引”和這浩瀚星穹奧秘的見證!
    塵封的答案,或許就藏在這些卷軸、這些儀器、這張星圖之中!
    “金幣、銀幣、首飾、絲綢帶走。”
    易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沙啞,他強迫自己從巨大的震撼中抽離,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震驚的臉。
    “這些書卷、器物、星圖,原樣封存,小心放回樟木箱。任何人不得擅動。”
    他語氣斬釘截鐵,“這是我們活下去的命根子,是比眼前金子更重的‘糧食’!”
    他深知,這塵封之秘的價值,足以撬動命運。
    當易一行人帶著搜刮來的幾小袋“幹淨”燕麥和那箱沉甸甸的金銀財物回到營地時,壓抑的氣氛瞬間被點燃。
    燕麥讓絕望的眼睛裏重新燃起微弱的火苗,而當那箱財寶在晨光下打開一角時,營地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壓抑歡呼!金幣銀幣的光芒,絲綢柔滑的質感,藍寶石深邃的幽光,如同神跡降臨在這片被詛咒的凍土!希望,實實在在、沉甸甸的希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觸手可及。
    就在這時,小托和小豆子像兩隻按捺不住興奮的鬆鼠,擠到前麵,小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小托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塊沉甸甸、顏色暗紅的石頭,獻寶似的高高舉過頭頂:“易大哥!老布!快看!我們在西邊林子深處,一個獾子洞後麵的大山洞裏找到的!好多好多這種紅石頭!”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布倫特的眼睛瞬間爆射出精光,一把抓過礦石。
    他粗糙如砂紙的手指用力摩挲著斷麵,感受著顆粒的粗細和硬度。
    他抽出腰間的鐵片殘件,用棱角在礦石上狠狠一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留下清晰的白色劃痕,又拿起石頭,仔細掂量分量,湊到耳邊,用鐵片輕輕敲擊,側耳傾聽那沉悶而短促的回響。
    最後,他捏起一點礦石粉末,放在舌尖極其小心地嚐了一下,呸地吐出,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如同被熨開。
    “鐵!是鐵礦石!”老布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走!帶路!去瞧瞧那山洞!”
    在興奮的小托和小豆子帶領下,一群人包括易、老布、阿肯等核心成員)迅速穿過營地西側的稀疏枯林,來到一處背陰的山坡下。撥開茂密的枯藤和積雪,一個被岩石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顯露出來,洞口邊緣有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但已風化嚴重。
    點燃火把,眾人魚貫而入。
    山洞內部比想象中寬敞,但坍塌嚴重,許多地方被落石堵塞,洞壁上,清晰的鑿痕隨處可見,一些地方還殘留著鏽跡斑斑的廢棄礦鎬頭和腐朽的木支架。空氣裏彌漫著陳年的塵土味和淡淡的金屬氣息。
    老布舉著火把,仔細檢查著洞壁暴露的岩層,用手指刮蹭,用鐵片敲打,不時俯身查看地上的碎石堆。他粗糙的手指拂過那些深嵌在岩壁裏的、顏色更深沉的礦脈紋路,眼神專注得像在閱讀一本古老的書。
    “沒錯,是鐵礦脈!”老布最終直起身,聲音在空曠的山洞裏嗡嗡回響,
    “看這些鑿痕和支架,以前有人開過,年頭不短了。不知道為啥停了,塌方?還是礦脈斷了?”他指著前方一處被巨大落石完全堵死的通道,“主礦道估計在那後麵,廢了。不過,”他話鋒一轉,敲了敲側麵岩壁上裸露的一大片顏色深沉、質地相對均勻的岩石,
    “這邊!看這露頭!品位是不咋地,比不上好礦,但淺!就在皮子底下!用點力氣就能鑿下來!熬過這個冬天,換點糧食,絕對夠用!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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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力拍了拍身邊的岩壁,碎石簌簌落下。
    鐵礦!雖然隻是廢棄礦洞的邊角料,但在這個絕境裏,這就是救命的硬通貨!意味著工具、武器、交易的籌碼!人群再次爆發出歡呼,連索林緊繃的嘴角也微微鬆動了一下。
    易的心髒也被這接踵而至的希望撞得咚咚作響。
    他環視眾人,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阿肯!你帶人,跟著老布,立刻動手!老布指點,你們挖!注意安全,看好林子!能挖多少挖多少!” 戰略資源,必須立刻攥在手裏。
    “科爾!” 他看向那個眼神活絡、曾做過皮匠的中年男人,
    “你跟我,還有索林叔, 準備去‘灰岩鎮’。”索林沉默地點點頭,手按在了腰間的骨匕上,眼神銳利如鷹。
    “帶上這些金銀,挑幾件不紮眼的首飾。” 易指著箱子,
    “最重要的是,帶上我們挖出來的鐵礦石!這是咱的硬腰杆子!”
    “換糧食!黑麥、燕麥、豆子,能填肚子的都要!鹽!還有…看看有沒有伐木的斧頭、挖地的鍬頭,便宜粗布和針線也捎些。” 目標清晰,直指生存命脈。
    “莉亞、瑪莎婆婆,營地交給你們。老布,挖礦的事你盯著,注意不要塌了,完事了立刻回來,帶人加固營地!小托、小豆子,眼睛放亮,腿腳勤快,有事立刻報信!” 分工明確,各安其位。
    命令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瞬間激起沸騰的幹勁。阿肯和老布二話不說,抄起帶來的簡陋工具石錘、撬棍),吼著幾個壯實的漢子就撲向那裸露的礦脈岩壁。
    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很快在山洞裏回響起來。
    科爾搓著手,開始麻利地挑選首飾,估算價值,打包金銀,
    索林默默檢查著他的弓箭,將骨匕在磨石上又蹭了幾下,發出沙沙的輕響。
    臨行前的夜晚,營地比往日更早地陷入一種緊繃的安靜。
    易獨自坐在篝火餘燼旁避風的角落,拒絕了莉亞擔憂的陪伴。
    篝火的暖意舔舐著他的後背,他閉上眼,將全部心神沉入左手腕那處盤踞的胎記。
    有過上次精神力透支昏迷三天的教訓,他這次如履薄冰,意念不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被極力收束、凝聚成一道堅韌而纖細的“線”。
    他不再試圖看清米雅病房的全景,目標隻有一個:確認那個連接的存在。
    胎記傳來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灼熱,但比上次平穩。
    意識被輕柔地牽引、抽離,視野晃動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終於艱難地聚焦在病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米雅醒著,深陷的眼窩下是濃重的青影,嘴唇幹裂蒼白,比上次“見”時更形銷骨立。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虛弱。
    然而,當易的意識“注視”到她時,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麽,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轉動眼珠,望向易意識所在的虛空方向。
    那雙深陷的眸子裏,充滿了茫然、驚疑,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微弱期盼。
    易嚐試發出聲音,意念在虛空中震蕩:“你…是誰?”他使用的是法倫斯塔的通用語)。聲音如同石沉大海。
    米雅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隻有一片死寂的茫然和痛苦。
    語言,成了橫亙在星穹之間無法逾越的天塹。
    易心中焦急。
    就在米雅似乎因為無法理解而流露出更深沉的絕望,準備移開目光時,易胸中那股強烈的想要溝通的意念,如同被點燃的引線,瞬間引爆了手腕胎記深處的某種力量!一股無形的、純粹由精神凝聚的意識流,不受控製地、如同本能般順著那道意念之線奔湧而出!它不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最直接的、跨越語言藩籬的存在確認和本質探詢!
    這股意識流,如同最輕柔卻最堅定的觸碰,瞬間抵達了米雅瀕臨枯竭的精神世界。
    米雅的身體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那不是聽到聲音的反應,而是靈魂深處被另一個存在直接“叩問”所帶來的震撼!
    她張了張嘴,喉嚨裏發出一個幹澀模糊、意義不明的氣音。
    然後,仿佛被這股意識流引導著,她那隻沒有插著輸液管的手臂,極其緩慢地、顫抖著抬了起來。蒼白纖細的手指,在虛空中,耗盡生命般,畫出了一個歪歪扭扭卻異常清晰的符號:一個指向她自己的箭頭→)。畫完,她停了下來,深陷的眼眸死死地“盯”著易的方向,強烈的疑問如同實質的精神衝擊波反饋回來:你?)
    易瞬間明白了!他理解了這種交流的方式!是純粹的精神意念!是“星穹之引”在情急之下為他打開的溝通橋梁!
    他立刻收斂心神,將全部意念集中在“自我”這個概念上,再次驅動胎記的力量,一道更清晰、更穩定的意識流傳遞過去:我。)
    同時,他努力在意識中烙印下一個代表自己獨特存在的“印記”——那並非具體的形象,而是他核心精神本質的模糊映射,並附著了一個強烈的“名字”概念:斯貝思·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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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米雅接收到了!她眼中的光芒更盛,那是一種在無盡黑暗中看到同類信號的狂喜。
    她極其艱難地,卻無比堅定地,再次抬起手指,在指向自己的箭頭旁邊,畫了一個小小的、代表她所在星球的符號一個圓圈,或者一個彎月?),然後,傳遞過來一個清晰的、飽含她全部存在烙印的意念:米雅。) 緊接著,兩股洶湧的情緒洪流不受控製地奔湧而來,狠狠撞在易的意識上——尖銳到撕裂靈魂的“痛”!和沉重到意識都模糊的“累”!那是疾病對她無休止的折磨。
    易的心被狠狠揪緊,靈魂深處泛起強烈的共鳴。
    他傳遞過去洶湧的“理解”和“關切”,如同無形的暖流試圖包裹她。同時,他努力在意識中構建一個約定的錨點:一個代表“再次”的符號兩個相交的圓環),一個指向雙方的模糊位置感這裏那裏)。意念的核心是:再來。聯係。)
    米雅再次極其輕微地點頭,幅度依舊微不可察,但眼中的光芒頑強地亮著,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微弱卻堅定的確認。
    她知道,那夜空的訪客,不是幻覺。這跨越宇宙的“對話”,雖然無聲,卻比任何語言都更直抵靈魂深處。
    感受到精神力開始出現細微的、如同琴弦繃緊的震顫,易果斷地、小心翼翼地切斷了那道意念之線。
    意識如同從深海中猛然上浮,瞬間回歸冰冷的凍土現實。
    一陣強烈的疲憊和熟悉的眩暈感襲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呼吸有些急促。這次消耗比單純感知要大,但遠低於上次嚐試傳遞圖像的恐怖負擔。
    隻是精神上的深度疲憊,如同經曆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他靠在冰冷的斷牆上,感受著心髒有力的搏動,嘴角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成功了!跨越星穹的“語言”,終於貫通!這純粹的意識交流,是“星穹之引”最基礎的空間連接功能之一,消耗尚在可控範圍。
    至於傳遞畫麵?那需要更深層次的共鳴和精神力具象化,消耗將呈幾何級數增長。至於實物傳送?易感受著胎記深處那浩瀚如星空又縹緲如煙的力量層次,那恐怕是遙不可及的傳說之境了,非他此刻所能想象。力量的提升,是解鎖這空間法器更深層奧秘的唯一鑰匙。 但此刻,僅僅是這“星語初通”,已足夠點亮他心中最深的希望。
    啟明星還掛在天際,凍土營地已在寒風中蘇醒。
    阿肯等人回來了,肩扛手抬,將第一批開采出的、沉甸甸的幾百斤鐵礦石堆放在營地中央。
    暗紅的礦石在熹微的晨光裏泛著動人的光澤,如同大地凝固的血液,沉甸甸地壓在凍土上,也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那是他們活下去的嶄新籌碼。
    易、索林、科爾三人已整裝待發。
    易背上一個不起眼的粗布包裹,裏麵是精心挑選、妥善包裹的金銀和首飾。
    索林背負著他那張簡陋卻堅韌的木弓,腰間的骨匕磨得雪亮,鷹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通往灰岩鎮方向的、被晨霧籠罩的荒原,那裏枯草萋萋,潛藏著未知的危險。
    科爾則顯得既緊張又興奮,他背上一個更大的背簍,裏麵裝著沉甸甸的鐵礦石樣品,肩上還挎著一個裝著野菜粗餅的幹糧袋。
    莉亞快步上前,將幾塊特意烤得厚實些的野菜餅用力塞進易的行囊縫隙,她的手指冰涼,眼中盛滿了擔憂和不舍,像化不開的濃霧。
    “易少爺,”她的聲音有些發緊,“一路…千萬小心。糧食…能換多少是多少,人…人平安回來最要緊。”
    瑪莎婆婆默默遞過來一個小布包,裏麵是她連夜配好的預防風寒的草藥。
    布倫特重重地拍在易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讓他微微踉蹌:“小子,給老子看好咱們的鐵疙瘩!灰岩鎮那幫打鐵的,見了這玩意兒,眼珠子能掉出來!比黃澄澄的金子還實在!”
    阿肯帶著幾個還能拿得動棍棒的漢子,沉默地站到了營地邊緣的高處,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他們的背影是留守營地最堅實的屏障。
    “走了。”易最後看了一眼營地:篝火的餘燼飄著最後一縷青煙,莉亞、瑪莎、小托、小豆子…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站在斷牆的陰影裏,無聲地目送。
    他又望向遠處,黑石城堡破敗的輪廓在漸亮的天光下如同巨獸的骸骨,更遠處,暮色森林的邊緣依舊幽暗深邃,如同蟄伏的噩夢。前路茫茫,灰岩鎮是友善還是險惡?交易是順利還是刁難?歸途是否平安?一切都籠罩在未知的迷霧中。
    但此刻,易的心從未如此充實。凍土營地那無聲的信任是溫暖的基石,懷中沉甸甸的鐵礦石是硬朗的底氣,母親遺留的樟木箱裏藏著通向未來的鑰匙,而星穹彼岸那一聲微弱卻真實的回應,則是穿透所有黑暗的星光。
    三個身影——肩負著沉重希望鐵礦石與未來)的少年領主,沉默如石卻銳利如刀的獵人,精明中帶著忐忑的皮匠——踏上了凍土上那條模糊的小徑。
    他們的身影在初升的、帶著凜冽寒意的朝陽下拉長,堅定地走向荒原深處,走向決定凍土營地生死存亡的第一次主動出擊。
    身後,那片在廢墟和血淚中頑強紮下根須的營地,如同寒風中一顆等待破土的種子,沉默地,倔強地,等待著他們帶回生存的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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