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灰岩鎮的高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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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岩鎮的輪廓在地平線上浮現時,已是易他們離開凍土營地的第三天傍晚。
三天的跋涉,穿行在荒涼凍土與稀疏的枯林之間,風餐露宿,警惕著隨時可能出現的狼影或更糟糕的劫掠者,早已耗盡了體力。
索林像一頭沉默的孤狼,始終走在最前,弓弦半開,警惕的目光掃視著每一處可疑的陰影。
科爾背著沉重的礦石樣品和幹糧袋,腳步踉蹌,臉上混雜著疲憊和對即將踏入“繁華”之地的忐忑。
易走在中間,粗布包裹緊貼後背,裏麵藏著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和沉重的秘密。
他抬頭望去,灰岩鎮依著一座光禿禿的、滿是灰白色岩石的山丘而建,一道由粗糲岩石壘砌的城牆在暮色中蜿蜒,透著邊境城鎮特有的粗獷與戒備。
城牆上飄揚著一麵旗幟——深灰色的底子上,繡著一隻向下俯衝、利爪猙獰的黑色獵隼。這是“鐵隼伯爵”岡瑟·馮·艾森哈特的徽記,統治著這片名為“鐵岩堡”的邊境伯爵領。
灰岩鎮,便是伯爵領西北角上,扼守通往暮色森林和更荒涼區域的重要門戶。
臨近城門,一股混雜著牲畜糞便、劣質麥酒、汗臭和某種金屬煆燒氣息的渾濁熱浪撲麵而來,與凍土上清冽刺骨的寒風形成鮮明對比。
城門口排著不算長的隊伍,多是推著板車、挑著擔子、風塵仆仆的農夫和小販。
穿著陳舊皮甲、神情憊懶的衛兵正挨個盤查,不時嗬斥幾聲,收取著或多或少的入城費。
輪到易三人時,一個下巴長著痦子、眼神刁滑的衛兵攔住了他們。他捏著鼻子,用長矛的矛杆嫌棄地撥了撥科爾背簍裏露出的黝黑鐵礦石:
“謔!這黑黢黢的破石頭,從哪個耗子洞裏刨出來的?暮色森林邊上的流民?”他的目光在三人襤褸的衣衫上逡巡,尤其在易那件洗得發白、還帶著泥點草汁的舊外套上停留最久,滿是鄙夷。
“入城費,一人一個銀狼幣!”衛兵獅子大開口。
鐵岩堡正常的入城費是每人五個銅角子,一個銀狼幣抵得上二十個銅角子。
科爾臉色一白,連忙賠笑:“軍爺,您行行好,我們是正經行商,初來乍到,身上實在沒幾個錢,您看這…”
“沒錢?”衛兵嗤笑一聲,矛杆指向索林腰間的骨匕和弓箭,
“那就把這些破銅爛鐵留下抵債!或者…”他目光掃過易略顯清俊但同樣風霜的臉,帶著惡意的揣測,“這小哥兒長得倒還周正,去‘夜鶯’酒館後麵巷子站幾天,保準賺夠入城費!哈哈哈!”
旁邊的衛兵也跟著哄笑起來。
易的眉頭瞬間鎖緊,一股冰冷的怒意從心底升起,他挺直脊背,試圖拿出貴族應有的姿態,聲音清冷:“我是斯貝思·易·德文希爾,法倫斯塔的領主。根據帝國貴族律令,貴族入城…”
“德文希爾?法倫斯塔?”痦子衛兵的笑聲更大了,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哈哈哈!那個鳥不拉屎的墜星之地?領主?就你?穿著叫花子衣服的領主?你咋不說你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呢!小子,冒充貴族可是要割舌頭的!”
他猛地將長矛指向易的胸口,矛尖閃著寒光,“少廢話!要麽交錢,要麽滾蛋!再囉嗦,抓你們去礦坑挖石頭!”
索林眼中凶光暴閃!他低吼一聲,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右手閃電般摸向腰間的骨匕,身體微弓,就要撲上去!氣氛瞬間緊繃,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伴隨著車轍滾動聲從後方傳來。一輛由兩匹健碩的黑色挽馬拉著的、樣式低調卻用料考究的深藍色四輪馬車,在幾名穿著統一藏藍色短袍、眼神精悍的護衛簇擁下,駛到了城門前。
馬車車窗緊閉,掛著厚厚的深色絨布簾子。
“前麵何事喧嘩?”一個清冷悅耳、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女聲從車廂內傳出,清晰地壓過了衛兵的嗬斥和索林的低吼。
痦子衛兵回頭一看馬車上的徽記——一朵由金色線條勾勒、姿態優雅卻透著堅韌力量的金雀花——臉色瞬間煞白!他慌忙收起長矛,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到馬車旁,卑躬屈膝,聲音都變了調:“尊…尊貴的大人!沒…沒什麽事!幾個不懂規矩的流民想強闖城門,小的…小的這就趕走他們!”
車廂側麵的小窗簾被一隻戴著黑色絲綢手套的纖手微微掀開一角。
易隻瞥見一雙深邃的、如同紫羅蘭寶石般的眼眸,目光銳利地掃過被衛兵矛尖指著的易三人,尤其是在易那雙迥異於常人的漆黑眼眸和強自鎮定的臉上停頓了一瞬。
“流民?”那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我看這位年輕人氣度倒不似流民。放行。入城費,按規矩收。”
“是!是!大人!”痦子衛兵如蒙大赦,冷汗直流,再不敢看易他們一眼,揮手示意手下趕緊放行,連正常的銅角子都不敢要了。
馬車在護衛的簇擁下,蹄聲嘚嘚地駛入城門洞,消失在灰岩鎮喧囂的街道深處。那驚鴻一瞥的紫羅蘭色眼眸和車廂上優雅的金雀花徽記,如同一個迷離的幻影,烙印在易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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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林重重哼了一聲,收起了骨匕,眼中的凶戾尚未完全褪去。
科爾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易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屈辱和那絲被解圍後的複雜情緒,低聲道:“走。”
灰岩鎮比凍土營地大上百倍不止,街道狹窄彎曲,兩旁是參差不齊的石木結構房屋。旅店、鐵匠鋪、雜貨鋪、酒館的招牌在暮色中招搖。空氣裏充斥著各種氣味和人聲的嘈雜。
他們找了最便宜、最靠近城牆根的一家散發著黴味和汗臭的“鼴鼠”旅店住下。三人擠在一個隻有一張破板床和滿地草鋪的小房間裏。
簡單的黑麵包和豌豆湯下肚,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易毫無睡意。
明天,才是真正的戰鬥。
第二天一早,易三人便帶著包裹和樣品,踏入了灰岩鎮商業氣息最濃的“鐵砧街”。
科爾一往無前,領著他們直奔幾家掛著大招牌的商會門麵。
第一站,“鐵岩聯合商會”。
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珠滴溜亂轉的掌櫃接待了他們。
看到科爾背簍裏的鐵礦石,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隻是敷衍地撥弄兩下:“哦,低品位的毛鐵石啊,雜質多,難煉,費炭火。”
他報出了一個低得離譜的價格。
當易拿出那對小巧的金絲耳環時,掌櫃的眼睛亮了亮,但隨即故意挑剔工藝上的細微瑕疵其實是歲月的痕跡),又把價格壓低了近三成。易剛想開口,旁邊的科爾不動聲色地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臉上堆起商人的圓滑笑容:
“掌櫃的真是行家,眼力毒辣。不過我們初來乍到,這價格…容我們再想想,再想想。”不由分說,拉著易和索林退了出來。
第二站,“北境商棧”。一個胖得像座肉山的管事,熱情得近乎諂媚。
他拿著那枚鑲嵌藍寶石的銀胸針,對著光嘖嘖稱讚,誇寶石成色好,工藝古樸,是古董。
然後話鋒一轉,開始大倒苦水,說什麽邊境生意難做,稅重,風險大,珠寶有價無市,隻能給個“友情價”。
他報出的價格聽起來比第一家高不少,但科爾在易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計算了寶石的實際大小、銀的成色和古董應有的溢價後,易發現這個“友情價”依然是狠狠宰了他們一刀。科爾再次出麵,打著哈哈,以“還需商量”為由婉拒了。
走出北境商棧喧鬧的大門,灰岩鎮午後有些刺眼的陽光讓易微微眯起了眼。
街道上的人流和喧囂似乎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他內心的焦躁和挫敗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
懷揣著整個營地生存的希望,卻接連在兩家商會碰壁,被當成待宰的肥羊,這種無力感比麵對狼群更讓他憋悶。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科爾落後半步,敏銳地捕捉到了易周身散發出的那股壓抑的寒意和眼中一閃而逝的疑慮。這位年輕的領主雖然采納了他的建議,沒有在奸商麵前衝動,但那份對自己——一個前商販、現皮匠——的信任,顯然並非毫無保留。畢竟,在這陌生的城鎮,誰又能保證他科爾不是另一個克勞福?
“少爺,”科爾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打破了三人間的沉默。他快走兩步,與易並肩,目光沒有直接看向易,而是投向前方熙攘的街道,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斟酌詞句。“您…是不是覺得我話說得太多,手伸得太長了?”
易腳步一頓,側過頭,漆黑如墨的眼眸銳利地看向科爾。
他沒想到科爾如此直接地點破了他內心的疑慮。
他沒有立刻否認,隻是沉默地看著科爾那張被風霜和失敗刻下痕跡的臉,等待下文。
索林也停下了腳步,手按在腰間的骨匕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但耳朵顯然豎了起來。
科爾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帶著苦澀和自嘲的笑容。他停下腳步,轉過身,正對著易,眼神坦然而複雜。
“少爺,我知道我的身份,一個失敗的皮貨商人,現在隻是個混口飯吃的皮匠。您能聽我一句,沒在那兩個黑店賤賣了東西,是您明斷。但您心裏有疑慮,很正常。換了是我,也一樣。”他語速不快,每個字都像是從肺腑裏掏出來,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科爾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追憶的沙啞,“十幾年前,我科爾·霍夫曼的名字,在鐵岩堡和周邊幾個鎮子的皮貨行當裏,也算有點分量。我有自己的商隊,專門跑暮色森林邊緣的獵戶村落收上好的皮子,再運到灰岩鎮甚至更遠的城市去賣。那時我年輕氣盛,生意做得還算紅火,手下也養著十幾號人,家底也算殷實。”
他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時光,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那時候,我也像您一樣,覺得隻要肯拚,腦子活絡點,就能在這片凍土上紮下根來。我甚至想過把家安在靠近森林的地方,方便收貨,心裏也憋著一股勁兒,想做得更大…東山再起?那時候覺得是順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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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裏充滿了刻骨銘心的痛楚。
“可後來…一場大禍。”
科爾的聲音陡然艱澀,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恐懼和悲慟,
“一場毫無征兆的、從暮色森林深處湧出來的獸潮…不是狼群,是更可怕的東西…像黑色的潮水…我的商隊,連人帶貨,十幾年的心血…一夜之間,什麽都沒了…”他喉頭滾動了一下,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
“就活下來我一個,還有…還有當時留在鎮子裏的老婆孩子。家當全賠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他攤開自己粗糙、布滿老繭和細小裂口的手,這雙手現在更擅長處理堅韌的皮革,而不是撥弄算盤和金幣。
“為了還債,為了養活老婆孩子,我隻能幹回老本行,重新拿起刮刀和針線,當個皮匠。在靠近森林的地方落腳?嗬…再也不敢想了,隻想離那吃人的林子遠點,安安穩穩地活著就好。”
他抬起頭,重新看向易,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精明算計,隻剩下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坦誠和一絲深藏的不甘。
“所以,少爺,”科爾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冷靜,但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懇切,“我給您出主意,不是想耍什麽心眼,更不是想從中撈什麽好處。我見過錢是怎麽來的,也見過錢是怎麽沒的。我吃過眼瞎的虧,也嚐過被人往死裏坑的滋味。我隻是…不想看著您,看著我們好不容易聚起來的那點希望,再像我當年一樣,被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一口吞掉!那些金幣,”
他指了指易懷中的包裹,“我能感覺到它們不一般,賣了容易,再想找回來,可就難了。留著它們,或許以後能派上大用場,是我們營地真正翻身的底牌之一。至於我的這點心思…嗬,能在少爺手下,跟著大家一起在這凍土上活下去,看著營地一天天像個樣子,這大概…就是我科爾現在最大的‘東山再起’了。”
科爾的話像一柄重錘,敲碎了易心中那層薄冰般的疑慮。
他看到了科爾眼中的痛苦、無奈,也看到了那份被殘酷現實磨礪後依然未曾完全熄滅的、對“希望”本身的執著。
這不是一個投機者的狡辯,而是一個失敗者用血淚換來的教訓和對新生集體的樸素忠誠。
他之前的“精明”,是生存的本能,更是想保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微光。
易沉默了片刻,然後,他伸出手,不是貴族式的矜持,而是如同對待索林、阿肯他們一樣,用力地、真誠地拍了拍科爾的肩膀。
力道很大,帶著一種男人間的認可。
“科爾·霍夫曼,”易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第一次鄭重地叫出了科爾的全名,
“你的話,我記住了。你的心意,營地也記住了。你不是‘隻是個皮匠’,你是我們營地裏不可或缺的眼睛和耳朵,是凍土上活下來的老狐狸!”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難得的、帶著暖意的笑容,
“走吧,老狐狸。帶我們去見識見識,這灰岩鎮上真正識貨的主兒在哪裏!我們的‘底牌’,還得靠你這雙眼睛好好看著!”
科爾愣住了,肩膀上傳來的力道和易話語中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讓他眼眶猛地一熱。
十幾年了,自從商隊覆滅,背負著失敗者和債務人的枷鎖,他從未如此刻般感到自己“有用”,自己的經驗和教訓被人如此珍視。
他用力眨了眨眼,將那股酸澀壓下去,挺直了有些佝僂的背脊,臉上重新煥發出一種屬於曾經成功商人的銳利光彩,用力點頭:
“是!少爺!您跟我來!我知道灰岩鎮誰家招牌最硬,路子最廣!” 索林在一旁,雖然依舊沉默,但看向科爾的眼神也少了幾分之前的疏離,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同。
科爾的眼神在街道兩側的招牌上迅速掃過,如同獵鷹搜尋目標。
忽然,他眼神一凝,帶著一種篤定指向前方一座氣派的三層石樓。石樓外牆打磨得相對平整,懸掛著一麵用金線繡著繁複優雅花朵圖案的深藍色旗幟——正是昨日城門處那輛馬車上的金雀花徽記!招牌是厚重的黑鐵木製成,上麵用流暢的金色字體刻著:“金雀花商會——灰岩鎮分會”。
“就是它!”科爾語氣帶著一絲激動,
“金雀花商會!大陸上排得上號的大商會,信譽卓著,尤其對古董和稀有金屬有專門的鑒定渠道!如果能搭上線…”
三人剛走到金雀花商會氣派的大門前,門卻從裏麵打開了。
一個穿著藏藍色金雀花製服、管事模樣的人恭敬地引著一位客人出來。那客人身材高挑,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紫色旅行鬥篷,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和一抹淡色的唇。
正是昨日城門解圍的那位神秘女子!
女子似乎也看到了易三人,腳步微微一頓。
易清晰地感覺到,那兜帽陰影下,兩道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在他那雙獨特的黑眸上停留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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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心念電轉,意識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立刻上前一步,右手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雖然衣著寒酸,但動作優雅流暢):
“尊敬的女士,感謝您昨日的援手之恩。斯貝思·易·德文希爾,向您致意。”
兜帽下的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清冷悅耳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舉手之勞,德文希爾…先生?”
她似乎在確認這個姓氏和眼前少年的匹配度。
“你們來金雀花商會,是有什麽事?”
易深吸一口氣,決定開門見山,同時展現一定的價值:“是的,女士。我們帶來了一些…特別的物品,希望能與貴商會建立聯係,進行一些公平的交易。”
他示意了一下科爾背著的背簍和包裹,
“包括一些鐵礦石樣品,以及幾件可能有些年頭的物品。”
“哦?”女子的聲音透出一點興趣,“鐵礦石?法倫斯塔的產出?”她微微側頭,對旁邊的管事吩咐道:“哈維管事,帶這幾位客人去二樓的雅室,用我的茶。”
名叫哈維的管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立刻恭敬地躬身:“是,伊薇特執事。”他轉向易三人,態度明顯比剛才對其他客人恭敬了許多:“三位,請隨我來。”
伊薇特執事對易微微頷首,並未多言,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徑直走向停在商會門口的另一輛裝飾更華麗的馬車。
馬車啟動前,她似乎又透過車窗,深深地看了易一眼。
易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跟隨哈維管事步入金雀花商會內部。
地麵鋪著光潔的石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熏香和羊皮紙的氣息,二樓雅室安靜雅致,鋪著厚厚的地毯,窗外能看到鐵砧街繁忙的景象。
很快,一位頭發花白、戴著單眼放大鏡的老鑒定師被請了進來。哈維管事奉上了精致的茶點——這在凍土營地是無法想象的奢侈。
鑒定過程專業而高效。老鑒定師仔細查看了科爾背簍裏的鐵礦石樣品,又用放大鏡和小錘仔細研究了易拿出的一枚古老金幣和一枚銀幣,還有那對金絲耳環。
“鐵礦石,”老鑒定師放下礦石,聲音平靜,“品位中等偏低,雜質含量在可接受範圍,屬於可用但價值不高的毛鐵礦石。勝在開采難度似乎不大。按目前市價,每百斤可折算成…”他報出了一個比前兩家商會高出近五成的、相對公道的價格。
“至於這些錢幣…”老鑒定師拿起那枚金幣,單眼放大鏡後的目光變得凝重而興奮,
“恕老夫直言,非常罕見!這鑄造工藝、這紋飾風格…像是至少失傳了三百年的‘洛林古王朝’時期的皇家鑄幣!純度極高,收藏價值遠大於其本身金價!這枚銀幣也是同一時期的產物。”
他看向易,眼中充滿了熱切,“德文希爾先生,這些錢幣,我們金雀花商會非常有興趣!如果您願意出讓,價格絕對會讓您滿意!我們可以安排總會更資深的鑒定師進一步評估!”
易心中震驚,麵上卻努力維持平靜。他沒想到母親家族留下的金幣竟有如此大的來曆!他看了一眼科爾,科爾眼中也滿是震撼和“果然如此”的慶幸。
“感謝您的鑒定。”易沉穩地說,
“鐵礦石的交易,我們可以按您說的價格進行。至於這些錢幣,說實話我們手頭也不是很多,當然我們要是出售的話,我們更願意和金雀花商會交易。更深入的合作,或許需要與貴商會更高層詳談。”
他巧妙地抬出了伊薇特執事帶來的潛在關係。
哈維管事心領神會,笑容更加熱切:
“當然!當然!德文希爾先生,我們金雀花商會非常樂意與您建立長期的貿易關係!鐵礦石,我們隨時可以收購。糧食、鹽、工具、布匹,隻要您需要,我們都能提供最合理的價格!至於這些珍貴的錢幣,我會立刻將鑒定結果和您的意願上報給伊薇特執事。”
他迅速拿出羊皮紙和羽毛筆,開始草擬鐵礦石的采購契約,並詳細列出了易所需的物資清單,價格果然比市價還要略低一些,顯然是示好。
當易拿著簽訂好的契約和一份預付的少量定金幾枚帝國鷹金幣)走出金雀花商會時,灰岩鎮午後的陽光似乎都明媚了許多。
索林緊握著骨匕的手終於鬆了些,科爾則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少爺,”科爾低聲說,語氣充滿了敬佩和一絲感慨,
“今天要不是您果斷上前搭話,又抬出那位執事…我們這次可就虧大了!金雀花這條線,算是搭上了!以後我們的鐵礦石、甚至以後可能的其他產出,就有了一個穩定可靠的去處!”
易點點頭,看著手中沉甸甸的契約和定金,感受著懷中那些被鑒定為“洛林古王朝”金幣銀幣的份量,再回想城門處的刁難和前兩家商會的嘴臉,心中百感交集。這不僅僅是糧食的保障,更是一次寶貴的教訓和巨大的轉機。
“走吧,”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振奮,“去市場,把清單上能買到的糧食和鹽,先買一部分帶回去!營地還在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三人匯入灰岩鎮喧囂的人流,朝著喧鬧的集市走去。
凍土營地的未來,似乎終於在這座灰色的石頭城鎮裏,撬開了一道堅實的縫隙,透進了生存的光亮。
而那道優雅的金雀花徽記,將成為他們連接外部世界、紮根凍土的重要橋梁。
科爾·霍夫曼,這位凍土上重獲新生的“老狐狸”,眼中閃爍著久違的光芒,緊緊跟在易的身後,仿佛重新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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