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金戈聲起?禦前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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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晨光,已褪去了夏日的酷烈,變得溫醇而明亮。
    它們透過灰岩鎮行政廳書房那扇雕花橡木窗欞,在地麵投下清晰而斑駁的光影。
    光柱中,細微的塵埃緩慢舞動,如同時間具象化的流沙,每一粒都承載著領地運轉的細碎光陰。
    易端坐在寬大的書桌後,身姿挺拔,卻透著一股深藏的疲憊。
    他剛剛批閱完一份由村鎮長老聯名提交的、關於引水渠分配糾紛的裁定書。
    那羊皮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記錄著柳河村與黑石嶺村民近半個月的爭執 —— 去年幹旱導致水源短缺的陰影尚未散去,雙方為了今年秋收的灌溉權,險些在渠邊爆發械鬥。
    他的指尖劃過羊皮紙粗糙的表麵,落下最後一句批複:“依黑石嶺  柳河村舊例,按田畝輪值取水,不得爭搶。索林派人督查。”
    字跡沉穩有力,筆鋒間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絲毫看不出書寫者內心的波瀾。
    寫完,他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眉心,連日處理政務的疲憊,讓太陽穴隱隱作痛。
    批閱完畢,他輕輕將羽毛筆插入墨水瓶,墨汁在筆尖暈開一小片深色。
    目光不自覺地,他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內側。
    曾經,這道印記是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是力量奔湧的源泉。
    他還記得第一次通過它感知到米雅的意識時,那種跨越時空的震顫;還記得借助它調動空間能量,在危急時刻救下領地民眾的畫麵。
    可如今,它隻是一道冰冷、沉寂的印記,如同一個被徹底遺忘的承諾,再也無法傳遞任何溫暖的波動。
    每一次無意識的摩挲,指尖觸及的都是冰涼的皮膚,帶來的隻有空蕩的回響和心底深處一絲難以言喻的抽痛。
    他與米雅之間的那條線,斷了。
    徹徹底底。
    這種失去,比想象中更加蝕骨 —— 就像習慣了光明的人,突然墜入無邊的黑暗,連呼吸都帶著茫然的沉重。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現實。
    桌麵上,等待他處理的卷宗依舊堆積如山,最上麵一份的封皮上,還沾著工坊區特有的煤塵。他拿起這份卷宗,封皮上 “布倫特”“科爾” 的簽名格外醒目,這是工坊區主管布倫特和商隊負責人科爾聯合呈送的《關於 “墜星” 係列兵甲第三批次交付及財務匯總報告》。
    展開羊皮紙,嚴謹的用詞和詳實的數據撲麵而來:“呈報:領主斯貝思?易?德文希爾大人事由:第三批軍械交付及賬目核銷一、交付明細:‘墜星’製式長刀:叁佰柄每柄刃長三尺二寸,采用頻率淬火工藝,刃身暗紋流轉,可破普通皮甲)‘墜星’破甲矛頭:壹佰伍拾個矛頭呈菱形,尖端鑲嵌微量焰心礦粉末,增強破甲能力)鑲鐵皮甲:貳佰套甲片采用雙層鍛打,內襯鞣製皮革,兼顧防護與靈活性)複合弓:伍拾張弓臂采用暮色森林橡木與獸筋複合製成,有效射程八十步)二、交易金額:總計:壹仟柒佰枚帝國金幣依據契約第柒款定價,長刀每柄肆金幣,破甲矛頭每枚貳金幣,鑲鐵皮甲每套伍金幣,複合弓每張拾金幣)三、成本核算:精鐵料、焦炭、木炭:肆佰貳拾枚金幣其中精鐵料采購自石錘矮人部落,單價較市場價低一成,共消耗叁佰枚金幣;焦炭與木炭由領地自營炭窯供應,成本壹佰貳拾枚金幣)工匠薪酬、夥食補貼:貳佰枚金幣工坊共抽調鐵匠、學徒計叁拾人,工期壹月,鐵匠月薪伍金幣,學徒月薪貳金幣;每日提供兩餐,含肉類與麥酒,夥食成本共叁拾枚金幣)工具損耗、工坊維護:叁拾枚金幣更換損壞鐵砧叁個、淬火池修補、風箱維護等)運輸、護衛費用:伍拾枚金幣雇傭‘灰燼之鷹’傭兵團護送,共壹拾人,全程往返王都,傭金肆拾枚金幣;商隊車馬損耗及途中補給壹拾枚金幣)四、淨收益:玖佰玖拾捌枚金幣五、建議:收益入庫,並提請撥付下一批次生產預付款肆佰枚金幣用於采購精鐵料與儲備焦炭)呈報人:布倫特工坊印記)、科爾簽名畫押)附:金雀花商會收貨憑證伊薇特執事簽印)”
    易逐行審閱,指尖在 “成本核算” 一欄輕輕敲擊。
    他記得布倫特曾提過,工坊新改進的淬火工藝能減少精鐵損耗,如今看來,效果確實顯著 —— 相比上一批次,精鐵料的消耗減少了一成五。
    而 “灰燼之鷹” 的護衛費用,也比雇傭其他傭兵團低了近兩成,加爾文的忠誠,總能在這些細節中體現。
    這才是領地運行的常態。
    金幣的流動自有其嚴謹的渠道和賬目體係,領主需要的是審閱、質疑、批準,而非像山賊頭領一樣親手接過手下遞來的錢袋。
    易拿起那枚小巧而沉重的領主銅印 —— 印麵刻著法倫斯塔的紋章,一隻展翅的雄鷹爪握長劍 —— 在羊皮紙的末尾鄭重烙下印記。銅印與羊皮紙接觸的瞬間,發出輕微的 “嗤” 聲,焦痕清晰地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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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烙,意味著金庫管事老馬丁將依據這份報告,與金雀花商會完成最後的結算 —— 伊薇特執事已在收貨憑證上簽印,老馬丁隻需核對賬目,便可將剩餘貨款結清;同時,玖佰玖拾捌枚金幣的淨收益將登記入庫,充實領地金庫;而肆佰枚金幣的預付款,也會在三日內撥付給工坊,確保下一批次軍械生產順利啟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沉穩而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皮革靴底敲擊石板的輕響,在安靜的走廊裏格外清晰。
    那腳步聲他熟悉 —— 是科爾,步伐間帶著長途跋涉後的沉重,卻又藏著一絲完成使命的急切。
    “大人,科爾求見。”
    侍女莉亞輕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總能敏銳地感知到易的情緒變化,方才易摩挲星穹之引時的失神,想必也被她看在了眼裏。
    “讓他進來。”
    易放下銅印,聲音平靜,卻在心底悄悄調整了情緒 —— 領地的事務容不得他沉溺於私人情緒。
    書房門被推開,科爾帶著一身風塵和秋日的涼氣走了進來。
    他身上的旅行鬥篷沾著不少灰塵,邊角甚至還掛著幾根幹枯的草屑,顯然是剛從馬車上下來,連休整都來不及。
    他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留下的疲憊,眼窩深陷,眼下有著明顯的黑青,但那雙精明的眼睛裏卻閃爍著完成使命後的亮光,像是燃著一簇小火苗。
    他脫下沾著灰塵的旅行鬥篷,遞給門口的莉亞時,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 長時間握著韁繩,手心早已磨出了繭子,此刻放鬆下來,才感覺到酸脹。
    上前三步,他右手撫胸,向易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動作流暢卻帶著一絲僵硬,顯然是長時間騎馬導致的肌肉酸痛。
    “坐吧,科爾。辛苦了。” 易指了指書桌對麵的椅子,又對莉亞示意,“給科爾拿些麵包和肉湯,再倒一杯麥酒。路上想必沒好好吃過東西。”
    “為您效力是我的榮幸,大人。” 科爾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再次躬身,語氣恭敬。
    直到易再次抬手示意,他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座椅發出輕微的 “吱呀” 聲。剛一落座,他便忍不住活動了一下腳踝,眉頭微蹙 —— 長時間保持騎馬姿勢,腿部血脈有些不暢。
    莉亞很快端著托盤進來,陶碗裏的肉湯冒著熱氣,濃鬱的肉香瞬間彌漫開來;麵包是剛烤好的,外皮金黃酥脆,還帶著麥香;木杯裏的麥酒色澤醇厚,泡沫細膩。科爾接過木杯,沒有絲毫猶豫,將麥酒一飲而盡。醇厚的麥酒滑過喉嚨,帶著一絲暖意,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將一路的艱辛都吐了出來,連眼窩的疲憊都消散了幾分。
    稍事緩息,科爾拿起麵包,掰了一塊塞進嘴裏,狼吞虎咽地咀嚼著。
    肉湯溫熱,喝下去後,胃裏的空虛感被迅速填滿,身體也漸漸暖和起來。
    他一邊吃,一邊觀察著易的神色,見易隻是安靜地看著自己,沒有催促,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感激 —— 這位年輕的領主,總是能在細節處讓人感到熨帖。
    待咽下最後一口麵包,科爾擦了擦嘴角,神色瞬間變得鄭重起來。
    他放下陶碗,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下意識地摸向貼身皮甲的內袋 —— 那裏,藏著他此行最重要的東西。
    指尖觸到一個硬挺的信封,他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
    信封用深紅色火漆密封,火漆上印著的徽記讓易的目光驟然一凝 —— 那並非金雀花商會常見的金色雀花標誌,而是一朵被細劍環繞的金雀花,花瓣的紋路精致,細劍的鋒芒清晰可見。
    這是瑟琳娜公主的私人徽記。
    “大人,” 科爾將信函雙手呈上,聲音壓低了半分,帶著一絲謹慎,“這是伊薇特執事在我離開王都前,親手交給我的。她特意叮囑,此信至關重要,務必請您親啟,閱後……”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伊薇特當時的語氣,“…… 閱後需妥善處理,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易接過信函,指尖觸到火漆,堅硬而冰涼,沒有任何撬動過的痕跡 —— 科爾一路護送,顯然極為小心。
    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明白科爾未盡的話語。
    科爾立刻收聲,低下頭,重新拿起陶碗,假裝專注於剩下的肉湯,實則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易的身上,等待著領主的反應。
    易用拆信刀小心地劃開火漆,火漆裂開時發出輕微的 “哢” 聲。
    展開信紙,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麵而來 —— 那是瑟琳娜公主常用的熏香,帶著一絲清甜的花香,與王都貴族常用的濃鬱香氣截然不同。
    信紙的質地優良,紙張細膩光滑,上麵的字跡優雅流暢,一筆一劃都透著貴族的教養。
    前半部分的內容,是對灰岩鎮武器質量的再次高度讚賞:“灰岩鎮所製‘墜星’軍械,鋒銳堅韌,工藝精湛,遠超北境尋常工坊水準。近日北境邊防軍將領前來王都述職,見吾部衛士配備此刀,皆讚不絕口,紛紛詢問來源,欲向灰岩鎮訂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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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裏行間,不難看出瑟琳娜公主的欣喜 —— 有了灰岩鎮穩定的軍械供應,她在北境的話語權也隨之增強。
    然而,信箋過半,筆觸陡然變得沉凝銳利,仿佛執筆之人在書寫時,心情驟然激蕩,連字跡都微微有些傾斜:“然盛名易引禍,秋剿在即,北境帥位懸而未決,王都已為此吵翻。雷蒙德侯爵力挺斯通男爵,讚其穩健知北境;阿爾伯特公爵則拉著東部勢力,硬推岡瑟伯爵,稱需‘雷霆手段’滌蕩北境。兩邊在朝堂上幾乎撕破臉,連禦前侍衛都按劍戒備,陛下卻始終不言,隻偶爾問兩句,態度難測,看得人心頭發緊。
    我原想將你部編入傑克遜總督麾下,既讓你參戰得功,也避岡瑟鋒芒。可阿爾伯特一黨咬住‘北境需統一調遣’不放,說我是‘割裂軍權’,話裏話外都在針對你。如今我雖盡力周旋,卻沒十足把握能成。
    另外,鐵岩堡近來動靜反常,崗哨外擴,斥候也比往常多了不少。岡瑟怕是早把帥位當囊中之物,連後續‘整合’北境的心思都有了。你在法倫斯塔,處境已是凶險,務必早做打算,萬萬當心。”
    信末簽名依舊是瑟琳娜公主熟悉的筆跡,隻是最後一筆微微上揚,像是寫下時仍在擔憂,連收筆都帶著倉促。
    易緩緩放下信紙,薄薄的羊皮紙卻仿佛有千鈞重。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灰岩鎮的景象映入眼簾:遠處工坊區升起的嫋嫋灰煙,在晨光中漸漸散開;近處訓練場上,士兵們操練的模糊身影正在移動,傳來隱約的呐喊聲;更遠處,是秋意浸染的茫茫原野,麥田已經泛黃,再過不久,就要迎來秋收。
    但他的視線似乎穿透了這一切,落在了那座遙遠、華麗而冰冷的永恒之城 —— 王都。
    他仿佛看到了朝堂之上那沒有硝煙卻更加凶險的搏殺:雷蒙德侯爵的據理力爭,阿爾伯特公爵的步步緊逼,皇帝高踞禦座的沉默旁觀,還有瑟琳娜公主在其中艱難周旋的身影。
    科爾的匯報隻是印證了信中的信息,卻遠不及這文字間透出的刀光劍影、唇槍舌劍來得真切和令人窒息。
    “王都…… 現在的具體情況如何?除了朝會,坊間有什麽傳聞?” 易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書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連窗外的風聲都變得微弱起來。
    科爾迅速咽下口中的肉湯,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湊到易的耳邊說道:“大人,形勢確實非常緊張。我離開王都前的那幾天,王都的酒館、市場上都在議論這件事。有人說,為了爭奪幾個關鍵的後勤官職 —— 比如糧秣督辦、軍械調配官 —— 雷蒙德侯爵和阿爾伯特公爵的人在元老院的走廊裏就吵了起來,互相指責對方私吞軍需,差點動了手,最後還是宮廷侍衛把他們分開的。”
    他喝了一口水,潤了潤有些幹澀的喉嚨,繼續說道:“各種謠言滿天飛。有人說,陛下遲遲不決,是想看看兩邊還能開出什麽價碼 —— 比如誰能承諾用更少的錢糧更快地結束戰爭,誰能為皇室帶來更多的利益;還有人說,陛下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好平衡各方勢力,讓自己的權力更加穩固。”
    說到這裏,科爾猶豫地看了易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
    “繼續說,把你聽到的都說出來。” 易的目光銳利起來,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知道,科爾接下來要說的,恐怕才是最關鍵的。
    “是…… 大人。”
    科爾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深吸一口氣,說道:“還有傳言說,阿爾伯特公爵在某個私人沙龍上暗示,如果由岡瑟伯爵出任主帥,他不僅能夠徹底解決獸人邊患,還能‘順帶’解決法倫斯塔的歸屬問題,確保北境後方‘絕對穩定’、‘政令暢通’。”
    科爾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微不可聞:“大人,這…… 這幾乎就是明目張膽地指向您了。王都有人私下議論,說岡瑟伯爵一旦拿到帥印,第一個要‘整合’的,恐怕就是我們灰岩鎮 —— 畢竟,您是阿爾伯特公爵的侄子,卻不願依附於他,還在北境漸漸站穩了腳跟,這對他們來說,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易的手指在光滑的橡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發出規律的輕響,“篤、篤、篤” 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裏格外清晰。
    他的腦海中飛速運轉:這不是一場簡單的軍事任命,而是一場赤裸裸的政治交易和權力洗牌。
    瑟琳娜公主有心相助,但她自身的政治資本主要來源於皇帝的寵愛和部分新興商人的支持。
    可在麵對阿爾伯特公爵這種盤根錯節的舊貴族集團,以及雷蒙德侯爵這樣手握軍權的實權派博弈時,她能提供的庇護確實有限。
    而他,易?德文希爾,法倫斯塔的領主,就像瑟琳娜公主艱難插在北境棋盤上的一顆釘子 —— 既是對外抵禦獸人、展現皇室影響力的鋒芒,也成了阿爾伯特和岡瑟等人必欲拔除的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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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利克斯?斯通男爵…… 傑克遜總督……” 易沉吟著這兩個名字,指尖的敲擊聲漸漸停下。
    菲利克斯?斯通男爵是穩健派,若歸他麾下,雖難免會被抽調兵力、征用物資,但至少能維持表麵上的規則和秩序,不會被刻意針對;傑克遜總督作為北境名義上的最高行政長官,中立的立場或許能成為一道緩衝,讓灰岩鎮有更多的發展時間。
    可一旦落入岡瑟之手…… 易幾乎不敢想象後果。
    岡瑟性格暴戾,手段狠辣,又與阿爾伯特勾結,屆時灰岩鎮的軍械、糧食,甚至領地的控製權,恐怕都會被強行奪走,自己這個領主,也隻會落得個淒慘下場。
    那將是真正的羊入虎口。
    “我知道了。” 易緩緩點頭,停止了敲擊桌麵的動作,目光重新變得堅定,“科爾,你做得很好,消息很及時,也很重要。下去好好休息,洗個熱水澡,讓瑪莎婆婆給你看看有沒有哪裏不適 —— 長時間騎馬,怕是落下了勞損。金幣入庫和預付款撥付的事,你直接去與老馬丁對接,按規程辦即可。”
    “是,大人!” 科爾起身,再次向易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眼中帶著感激。
    他知道,領主這是在關心自己,也認可了他的工作。躬身退下時,他的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連身上的疲憊都仿佛消散了大半。
    莉亞輕聲走進來,收拾起桌上的陶碗和木杯,動作輕柔,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待她收拾完畢,也悄然退下,並輕輕帶上了房門。
    書房內重歸寂靜,隻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打鐵聲 —— 布倫特和工坊的工匠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還有秋風拂過窗欞的細微嗚咽,像是在訴說著即將到來的風雨。
    易再次拿起那封密信,目光久久停留在 “早做籌謀” 四個字上。
    信紙在他的手中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即將迎接風暴的緊迫感。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懸掛的那張巨大的北境羊皮地圖前。
    地圖是用整張羊皮製成,上麵用墨汁和顏料細致地標注著北境的山川、河流、城鎮和部落。
    灰岩鎮、黑石城堡、凍土村的位置被用紅色的墨水重點標出,旁邊還標注著領地的人口、糧食產量和軍械儲備;鐵岩堡的位置則用黑色的顏料畫了一個猙獰的堡壘圖標,旁邊用小字寫著 “岡瑟?馮?艾森哈特,鐵隼軍團約五千人”;更北方,枯骨峽穀的位置被畫了一個骷髏頭,代表著獸人活動的核心區域,周圍還用暗紅色的線條勾勒出獸人部落的遷徙路線。
    他的手指劃過這些熟悉的土地 —— 從灰岩鎮到黑石城堡,再到凍土村,每一寸土地都凝聚著他和領民們的心血。
    最終,他的手指沉重地落在標誌著鐵岩堡的黑色堡壘圖標上,指尖傳來羊皮的粗糙質感,仿佛能感受到那裏的冰冷與殺氣。
    然後,他的手指繼續向北,直至那片標誌著獸人活動區域的、令人不安的暗紅色陰影。
    戰爭從未改變,變的隻是形式。
    從前,他還能依賴星穹之引的魔法力量,用跨越時空的奇謀應對危機。
    現在,星穹之引沉寂,他必須依靠自己的權謀、領地的鐵血力量,以及這片土地上信任他的人們,去麵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他凝視著地圖,良久不動,如同一尊沉思的雕塑。
    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那影子投射在地圖上,仿佛他正獨自背負起整個領地即將到來的命運。
    窗外的秋風漸漸變涼,吹動著地圖的邊角,發出輕微的 “嘩啦” 聲。
    易知道,留給灰岩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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