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鐵律與荊棘·無聲的閹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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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岩堡的主議事廳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
    雷納德·斯通匍匐在地,華貴的暗紋錦緞長袍沾滿了地麵的灰塵,與他原來的光鮮亮麗判若兩人。
    他的身體像秋風中的枯葉般篩糠似的抖動,涕淚混合著唾沫,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汙濁的痕跡。
    當他用嘶啞的嗓音,顫顫巍巍地複述完灰岩鎮廣場上那一幕時,端坐在座位上的岡瑟·馮·艾森哈特伯爵,那張本就布滿猙獰疤痕的臉,瞬間由暗紅轉為紫黑,仿佛有岩漿在皮膚下洶湧。
    “廢物!蠢貨!”
    岡瑟的怒吼如同驚雷般炸響,震得大廳梁柱上的積塵簌簌落下,甚至連窗外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都被這股狂暴的氣勢壓得暫時消失。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砸在堅硬的橡木扶手上,那雕刻著鐵隼展翅紋路的扶手竟被硬生生砸出幾道裂紋,木屑飛濺。
    “我讓他去是施壓!是撈油水!不是讓他去管不住褲襠,給人送上把柄的!”
    岡瑟的目光如同鷹隼撲食般銳利,死死盯著地上的雷納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還有你!”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指著雷納德的手指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是怎麽看著他的?!我把軍需官的位置給你,是讓你盯著他別惹事,不是讓你跟著他一起丟人現眼!”
    “主…主帥大人息怒!息怒啊!”
    雷納德嚇得魂飛魄散,腦袋在青石板上磕得“咚咚”作響,很快額頭上就滲出了血珠,
    “托曼少爺他…他喝了酒,跟瘋了一樣,我實在攔不住啊!那易·德文希爾根本就是個瘋子,他不講任何貴族體麵,一點情麵都不留,直接就動手了啊!”
    他一邊哭喊,一邊試圖將責任都推到易和醉酒的托曼身上,希望能減輕岡瑟的怒火。
    “夠了!”
    岡瑟粗暴地打斷他,胸膛劇烈起伏,粗壯的脖頸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蠕動的蚯蚓。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著心中那股立刻點兵踏平灰岩鎮的衝動。
    畢竟,北境秋剿的大計即將展開,若是此時內部自亂陣腳,不僅會被元老院的那些老狐狸抓住把柄,還會給蠢蠢欲動的獸人可乘之機。
    當岡瑟再次睜開眼睛時,雖然眼底的怒火依舊燃燒,但已多了幾分冰冷的算計,那是在無數次戰場廝殺和權力博弈中練就的冷靜。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德文希爾這小子,他以為把事捅到元老院,搬出帝國律法,就能讓我投鼠忌器?哼,他還是太嫩了。”
    岡瑟的目光掃過侍立一旁的謀士格爾巴騰,以及幾位心腹將領,像是在與他們交換意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地分析局勢:“元老院那些老狐狸,誰屁股底下是幹淨的?為了一個卑賤侍女審判一位伯爵順位繼承人?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他們隻會把這件事當成王都沙龍裏最新的談資,根本不會真的為了一個下等人跟我這個掌握北境軍權的伯爵翻臉。”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是在為自己的判斷打著節拍:“他不過是挨了點羞辱,就想用律法當盾牌,逼我暫時放過他。真是天真得可笑。”
    站在一旁的格爾巴騰,身著標誌性的灰袍,臉上始終掛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銀絲編織的眼鏡,輕聲開口,語氣中帶著謀士特有的沉穩:“大人明鑒。不過,此人行事狠辣果決,心思縝密。此次將托曼少爺示眾,或許不僅僅是為了泄憤,還有激怒您,誘您主動出兵的意圖。一旦您先破壞了秋剿的大局,他就能順勢將破壞北境安定的罪名扣在您頭上,到時候元老院就算不想追究,也得給各方勢力一個交代。”
    岡瑟冷哼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雕蟲小技。大戰在即,本帥自然不會授人以柄。但托曼必須回來,艾森哈特家族的尊嚴,絕不能任由一個鄉下小子踐踏!”
    他的目光緩緩轉向下首一位身姿挺拔、麵容冷峻的年輕將領,那是他的長子,鐵隼軍團第一團的團長卡爾·馮·艾森哈特,
    “卡爾。”
    “父親。”
    卡爾上前一步,動作標準而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身著一身黑色的製式軍甲,甲片上打磨得鋥亮,反射著大廳內燭火的光芒。
    與弟弟托曼的輕浮紈絝不同,卡爾更像年輕時期的岡瑟,沉穩、冷酷,眼神深處是曆經戰火磨礪出的堅毅,以及與生俱來的貴族傲慢。他微微躬身,等待著岡瑟的命令。
    “你帶第一中隊去一趟灰岩鎮。”
    岡瑟的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威嚴,不再有剛才的暴怒,隻有冷靜的部署,“帶上雷納德,讓他給你指認路線。姿態可以放得平和一些,但底線必須強硬。”
    他停頓了一下,仔細斟酌著措辭,確保每一個指令都清晰無誤:“你告訴德文希爾,托曼的過錯,艾森哈特家族自會按照家規和領地法律嚴加懲戒,不勞他越俎代庖。隻要他願意放人,之前托曼被赤身示眾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就當是年輕人之間的一場誤會。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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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卡爾簡短地回答,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仿佛隻是接到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巡邏任務,“我會把托曼帶回來。”
    他的聲音平穩,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讓人毫不懷疑他完成任務的能力。
    三天後,灰岩鎮城門處。
    清晨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空氣中帶著北境特有的清冷。
    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隊無聲地停在了吊橋之外。
    他們清一色的黑色甲胄,胸前鑄著展翅欲飛的鐵隼徽章,連戰馬的披甲都是統一的製式,邊緣經過精心打磨,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沒有喧嘩,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有偶爾響起的金屬摩擦聲和戰馬不耐煩的響鼻聲,卻營造出一股遠比托曼上次帶來的紈絝隊伍更沉重的壓迫感。
    這是真正的百戰精銳,每一個士兵的眼神都銳利如刀,身姿挺拔如鬆,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與托曼那幫隻會吃喝玩樂的親衛有著天壤之別。
    易在行政廳前廳接見了卡爾和雷納德。
    艾拉和艾爾雯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如同兩尊守護的雕像。
    艾拉依舊穿著那身幹練的銀色輕甲,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卡爾,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
    艾爾雯則穿著一身深灰色的法師袍,腰間束著玄紋虎銀色的長筋編織的軟繩,左側掛著精製的法杖袋,右側別著裝有魔法卷軸的皮質圓筒,她的銀色長發被一根黑色皮繩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利落的下頜,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卡爾帶領雷納德在科爾的陪同下,走進了前廳。
    他依照貴族之間的禮儀,右手撫在胸前,微微躬身,動作標準而恭敬,卻又不會顯得過分謙卑:“德文希爾領主,日安。我是卡爾·馮·艾森哈特,奉家父鐵隼伯爵之命前來。”
    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喜怒,但那雙與岡瑟極為相似的眼睛,卻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緩緩掃過易和他身後略顯簡樸的前廳。
    在卡爾看來,灰岩鎮不過是個偏遠的小地方,易也隻是個運氣好繼承了領地的年輕領主,根本不配與艾森哈特家族相提並論。
    “卡爾團長,久仰。”易端坐主位,神色平靜,同樣以禮節性的語氣回應。他沒有起身相迎,並非不懂禮儀,而是在刻意保持著領主的威嚴,不卑不亢。
    “舍弟托曼年輕氣盛,在貴領地行為失當,給領主閣下帶來了麻煩,家父深感遺憾。”
    卡爾開門見山,語氣依舊平淡,仿佛隻是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貴族子弟之間的摩擦,本可通過更體麵的方式解決。領主閣下將其公開示眾,未免過於…激烈了。”
    他刻意加重了“激烈”兩個字,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滿:“這不僅有損托曼的個人名譽,也傷害了北境貴族的共同顏麵。畢竟,我們都是帝國的貴族,應當維護這份體麵,而不是像市井無賴一樣,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解決問題。”
    易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堅定,沒有絲毫退讓:“卡爾團長,令弟的行為,並非簡單的‘摩擦’或‘失當’。”
    他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在安靜的前廳中回蕩,“他在我的城堡內,一個帝國領主的家裏,暴力侵犯了一名無辜的侍女,這才是對帝國法律和貴族體麵的最無情的傷害。”
    易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意:“根據《帝國法典》第七章第三條規定,‘以暴力手段侵犯他人人身安全者’及‘用強迫手段侵犯女子’者,乃公訴罪行,任何人都不能淩駕於律法之上。我依法對他進行懲戒,維護的是帝國律法的尊嚴,而非計較個人或家族的所謂顏麵。如果貴族的顏麵需要建立在踐踏律法、傷害無辜平民的基礎上,那這種顏麵,不要也罷。”
    雷納德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生怕兩人再次發生衝突,連忙插嘴道:“德文希爾領主,話不能這麽說!托曼少爺畢竟是伯爵之子,身份尊貴,就算真的有錯,也應該由伯爵大人親自管教,或者交由元老院裁定,您這樣私下用刑,不合規矩啊!”他試圖用“規矩”和“身份”來壓製易,為卡爾爭取主動權。
    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寒意讓雷納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雷納德軍需官,當日本領主處理此事時,你也在場。當時你怎麽不站出來說不合規矩?怎麽不阻止托曼的暴行?現在事情鬧大了,才來談論規矩,是不是太遲了?”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卡爾,語氣帶著一絲嘲諷:“當然,作為帝國的一方領主,我也要尊重法律,我已經將此事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地上報給了元老院,證據和口供都一並提交。如何裁定,自有帝國的法度在,不勞卡爾團長和雷納德軍需官操心。”
    卡爾的眉頭微微皺起,易的強硬和言辭犀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以為,隻要自己擺出艾森哈特家族的威嚴,再稍微施壓,易就會乖乖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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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在北境,還沒有哪個小領主敢公然與鐵隼伯爵作對。
    卡爾加重了語氣:“領主閣下,家父的意思是,希望您能給予艾森哈特家族這個麵子,讓我們將托曼帶回鐵岩堡。我以艾森哈特家族的名譽擔保,必定會對他施以嚴厲的懲戒,絕不會姑息遷就。”
    他話鋒一轉:“同時,家父考慮到貴領地在此次秋剿中需要承擔不少任務,物資方麵可能會有些緊張。隻要您願意放人,家父可以承諾,對貴領地在此次秋剿中的物資征調,酌情減免一部分。這對雙方來說,都是最有利的處理方式,既能維護貴族間的體麵,又能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影響秋剿大計。”
    易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斬釘截鐵:“很抱歉,卡爾團長。在我看來,律法麵前,人人平等,沒有所謂的麵子可言。托曼所犯之罪,證據確鑿,口供齊全,必須依照帝國律法進行處置。在元老院的正式命令到達之前,我是不會釋放他的。”
    他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態:“如果卡爾團長隻是為了這件事而來,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請回吧。”
    卡爾站直身體,高大的身軀帶來的壓迫感愈發強烈,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易看穿:
    “德文希爾領主,我希望你明白,貴族間的體麵需要相互維護。你將我弟弟赤身捆綁在旗杆上,示眾辱罵,這不僅僅是在羞辱托曼,更是在所有北境貴族的臉上抽了一鞭子!”
    他的聲音中帶著冰冷的威脅:“家父願意既往不咎,已經是最大的寬容和讓步。若你一意孤行,非要與艾森哈特家族為敵,那後果恐怕不是你一個小小的邊境領主能夠承受的。”
    易反而笑了,那笑容裏沒有絲毫溫度,隻有濃濃的諷刺:“維護律法的尊嚴,才是對帝國最大的體麵。若貴族的體麵可以淩駕於國法之上,若有權有勢者可以肆意踐踏平民的生命和尊嚴而不受懲罰,那這帝國,才是真正的顏麵掃地,離覆滅也不遠了。”
    他對著門口的衛兵揮了揮手,語氣堅決:“送客!”
    卡爾深深地看了易一眼,那眼神複雜,有憤怒,有不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他仿佛要將易此刻的模樣刻在心裏,然後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雷納德慌忙跟上,臨走前回頭看向易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一絲幸災樂禍,仿佛已經看到了易未來的悲慘下場。
    卡爾帶著隊伍無功而返的消息傳回鐵岩堡,岡瑟的怒火再次被點燃。
    他在議事廳裏來回踱步,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手中的馬鞭被他握得緊緊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但他依舊克製住了立刻動武的衝動,因為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幾天後,一位岡瑟伯爵的使者再一次來到了灰岩鎮。
    這位使者穿著一身華麗的絲綢長袍,談吐優雅,一看就是經常遊走於貴族之間的外交老手。
    使者在行政廳前廳坐下,先是寒暄了幾句,談論了一些北境的天氣和收成,試圖營造出一種輕鬆友好的氛圍。
    然後,他話鋒一轉,開始描繪“合作”的美好前景:“德文希爾領主,我此次前來,是受岡瑟伯爵之托,希望能與您化解之前的誤會。伯爵大人說了,隻要您願意釋放托曼少爺,除了之前承諾的減免物資征調之外,鐵岩堡還願意支付一大筆金幣作為‘補償’,數量絕對讓您滿意。”
    他停頓了一下,觀察著易的反應,見易沒有說話,繼續說道:“不僅如此,伯爵大人還有意,在接下來的秋剿行動中,‘安排’您的部隊負責相對安全的區域,減少士兵的傷亡。要知道,秋剿獸人可是件危險的事情,很多領主都希望能得到這樣的照顧呢。”
    使者壓低聲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領主大人,您要明白,元老院的老爺們對這種小事不會太在意的?他們怎麽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侍女,真的去審判一位實權伯爵的繼承人呢?這隻會讓整個貴族階層蒙羞,成為所有人的笑話。見好就收,方是明智之舉啊。伯爵大人是真心想化解這段恩怨,希望您能好好考慮。”
    易靜靜地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在聽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然後,他平靜地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的條件,從未改變。帝國律法如何規定,便如何執行。如果元老院認為律法可以拿來交易,那這律法,便由我來執行。”
    他對著門口喊了一聲:“送客!”
    使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易竟然如此油鹽不進,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能悻悻地站起身,帶著滿肚子的不甘離開了灰岩鎮。
    就在使者離開後不久,易收到了瑟琳娜公主通過秘密渠道送來的一封信。
    火漆上是熟悉的金雀花繞細劍徽記,那是瑟琳娜公主的私人徽記,代表著這封信的重要性和保密性。
    易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取出裏麵的羊皮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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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琳娜公主的字跡一如既往的優雅秀麗,帶著貴族女性特有的柔美,但字裏行間卻透著一股無奈和勸誡:
    “易卿,驚聞灰岩鎮之事,吾心甚憂。托曼之惡行,人神共憤,天理難容,汝持律法以正視聽,維護平民之尊嚴,吾深以為然,亦深感敬佩。然,北境秋剿關乎帝國安危,父皇與元老院皆望北境穩定至上,不願再生事端。”
    “岡瑟伯爵已多次向王都申訴,雖未明說,但字裏行間都暗示若此事不能妥善解決,秋剿行動恐難順利展開。同時,他也承諾必將嚴懲托曼,給予受害侍女足額的補償,甚至願意在秋剿中承擔更多的兵力部署。”
    “在此緊要關頭,若因一時之義憤而致北境內部崩裂,給獸人可乘之機,使北境百姓再次遭受戰火蹂躪,非智者所為。適時放手,非為怯懦,實為顧全大局,以待來時。望卿慎思之,切莫孤行,致陷險境。”
    放下信件,易獨自走到行政廳的望樓上,眺望著遠處在秋日陽光下忙碌收割的領民。
    金黃的麥田一望無際,農夫們彎腰收割的身影在田間穿梭,臉上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這是他苦心經營的領地,是他發誓要守護的家園。
    然而,瑟琳娜公主的信卻像一盆冷水,澆在了他的心頭,讓他感到一陣深切的涼意。
    他所堅持的“正義”和“律法”,在更高層的“大局”和“權力”博弈麵前,竟然是如此脆弱和可笑。
    仿佛隻要涉及到更大的利益,所謂的公平正義就可以被隨意犧牲,被當作交易的籌碼。
    又過了幾日,元老院的正式公函終於抵達了灰岩鎮。
    那卷軸用華麗的絲綢包裹著,外麵係著金色的絲帶,卷軸本身則是用昂貴的羊皮紙製作而成,上麵的字跡工整而嚴謹,處處透著帝國官方的威嚴。
    易展開卷軸,仔細閱讀起來。
    開頭部分,元老院用嚴厲的語氣譴責了托曼·艾森哈特的暴行,稱其“罔顧帝國律法,踐踏平民尊嚴,行為卑劣,影響惡劣”,同時充分肯定了易·德文希爾領主“忠君愛國,維護帝國律法尊嚴的立場和勇氣”,甚至還讚揚了易在灰岩鎮的治理成果,稱其“為北境領主之典範”。
    看到這裏,易的心中微微有了一絲期待,以為元老院會做出公正的裁決。
    然而,當他讀到處理意見時,臉上的期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
    卷軸上的筆鋒巧妙一轉,寫道:“……然,考慮到北境防務乃帝國當前重中之重,秋剿行動關乎千萬黎民安危,不宜在此關鍵時刻引發內部動蕩,予獸人可乘之機。為彰顯帝國律法之公正,避免地方處理或有偏頗,特令:法倫斯塔領主易·德文希爾,即刻將人犯托曼·艾森哈特押解至王都,由元老院組織特別法庭進行公正審判。德文希爾領主忠勇可嘉,當以帝國大局為重,恪遵此令,不得有誤。”
    易拿著這卷軸,指尖冰涼,仿佛握著一塊寒冰。
    他幾乎能想象出元老院裏那些大人物在起草這份命令時,臉上那虛偽的笑容。
    將托曼送回王都,無異於將他送回了岡瑟的勢力範圍。
    王都之中,岡瑟伯爵的人脈和影響力遠非他一個邊境領主可比,所謂的“特別法庭”審判,最終必然是不了了之,甚至可能還會反過來指責他小題大做,破壞北境穩定。
    這紙命令,就是一塊用來堵住他嘴巴的、華麗的遮羞布,看似公正,實則充滿了權力的交易和妥協。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幻滅,仿佛自己之前的堅持和抗爭都變得毫無意義。
    但很快,這股消極的情緒就被一股更冷硬的決心所取代。
    明麵的道路被堵死,不代表他就要忍氣吞聲,任由岡瑟和那些權貴肆意踐踏律法和正義
    他還有自己的辦法,還有自己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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