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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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旋地轉。
    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颶風之中,被撕扯、被揉捏、被拋向未知的虛空。劇烈的眩暈感和失重感是狼旭意識回歸後的第一重感受。緊隨其後的,是一種強烈的束縛感——仿佛被塞進了一個極其狹小、柔軟而溫暖的容器裏,手腳都難以自由伸展。
    他下意識地想要“揮手”,卻發現隻能微微顫動一下。感知艱難地擴散開去,他“看”到了——這並非容器,而是一具極其幼小、稚嫩的身體!一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軀體!
    靈魂深處母親的囑托言猶在耳——“今生,為自己而活!”
    狼旭瞬間明白了:這就是父母為他爭取來的新生!這具小小的嬰兒身體,就是他的新起點!
    巨大的衝擊過後,他立刻冷靜下來。首要之事,是確認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奪舍之事,有傷天和,他狼旭不屑為之!強大的靈魂力量小心翼翼地探查著身體的每一寸角落,從脆弱的經脈到懵懂的識海。
    一遍,兩遍……
    結果讓他愕然,隨即又感到一絲釋然和更深的心痛。
    這具小小的身軀裏,空空如也。沒有原生的靈魂波動,沒有殘留的意念碎片。它就像一件剛剛被精心打造出來、還未來得及注入靈魂的完美容器。是他靈魂的進入,才賦予了它真正的生命之火。
    這絕非自然誕生的嬰兒!
    是父親和母親!是他們用難以想象的手段和巨大的代價,為他重塑了這具身體!讓他得以避開輪回,帶著前世的記憶和靈魂本源,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獲得新生!這份恩情,沉重得讓他靈魂都在顫抖。
    確認了身體“歸屬”後,一陣強烈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襲來。重塑身體、跨越時空的靈魂轉移,即便有魂玉保護,對他這殘破的靈魂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狼旭的意識漸漸模糊,抵抗不住嬰兒身體本能的睡眠需求,沉入了黑暗之中。
    ……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源自身體最原始本能的強烈信號,將狼旭從深沉的睡眠中狠狠拽醒——饑餓!
    胃部傳來的強烈灼燒感和空虛感,讓他瞬間清醒。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醒來檢查身體到昏睡過去,他竟一直忽略了周圍的環境。
    此刻,感官清晰起來。
    刺鼻的黴味混合著垃圾腐敗的酸臭,毫無遮攔地湧入鼻腔。身下是冰冷、堅硬、凹凸不平的地麵。視線所及,是狹窄、肮髒、堆滿不明廢棄物和汙水的巷道牆壁。頭頂隻有一線灰蒙蒙的天光,吝嗇地灑下一點亮度。四周死寂一片,仿佛整個世界都已將他遺忘。
    這裏是……某個城鎮最陰暗汙穢的角落?垃圾堆?還是……棄嬰之地?
    巨大的荒謬感和危機感瞬間攫住了狼旭。前世堂堂靈狼王,今生開局竟是一個被遺棄在肮髒小巷、即將被活活餓死的嬰兒?!
    他嚐試調動體內那微乎其微的、屬於嬰兒的力量,想要爬動,或者發出點聲音。然而孱弱的新生軀體根本無力支撐。強烈的饑餓感如同無數小蟲在啃噬他的胃,虛弱感蔓延全身。難道剛獲得新生,就要以這種憋屈的方式再次終結?
    就在狼旭心中湧起一絲絕望,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嚐試調動那幾乎感應不到的靈魂本源做點什麽的時候——
    啪嗒…啪嗒…啪嗒……
    一陣踉蹌、拖遝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小巷死一般的寂靜。腳步聲沉重而虛浮,帶著一種特有的、搖搖晃晃的節奏。
    狼旭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是路人?還是……?
    很快,答案揭曉。
    一個高大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在巷口,擋住了那線可憐的天光。濃烈到刺鼻的酒氣,如同實質的煙霧,隨著他的靠近撲麵而來,熏得狼旭幾乎窒息。那是個眼神渾濁迷離的中年男人。他一手拎著個空了大半的酒瓶,另一隻手扶在巷子的牆壁上。
    當他渾濁的目光掃過角落,落在繈褓中那個小小的、因為饑餓而顯得格外安靜其實是狼旭在觀察他)的嬰兒身上時,那雙醉醺醺的眼睛裏,驟然亮起了一種奇異的光芒——混雜著驚訝、撿到便宜般的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嗝……”男人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搖搖晃晃地走近,濃重的酒氣幾乎將狼旭淹沒。他蹲下身,大手毫不客氣地戳了戳狼旭的小臉,嘴裏含混不清地嘟囔著:
    “瞧瞧……瞧瞧老子撿到了什麽?一個小崽子……哈哈!運氣不錯!養兩年……養兩年應該就能……就能給老子跑腿買酒了!嘿嘿……劃算!”
    狼旭:“……”
    一種比饑餓更強烈的、名為“前途無亮”的預感,瞬間籠罩了這位轉世的靈狼王。他完全聽不懂這粗糲陌生的語言,但那男人眼中毫不掩飾的、類似看待一件可利用物品的光芒,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酒氣,讓他本能地感到了不妙。
    然而,男人並未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他動作粗魯卻意外平穩地一把將狼旭抱了起來,像是夾著一件貨物,轉身就搖搖晃晃地朝著巷口的光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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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來的移動讓狼旭一陣眩暈。當刺目的陽光重新灑在臉上,驅散了巷道的陰冷時,他心中竟荒謬地升起一絲慶幸——至少暫時,不用擔心被餓死或者凍死在這垃圾堆裏了。
    從未接觸過真正酒鬼的狼旭,此刻還帶著一絲天真的幻想:或許……這個醉醺醺的男人,隻是看起來糟糕一點?
    這種天真的幻想,在男人把他帶回一個同樣散發著黴味和劣質酒氣、雜亂不堪的屋子,並開始所謂的“喂食”時,徹底破滅了。
    男人手忙腳亂地翻出一個髒兮兮的小碗,又從一個看不出原色的罐子裏舀了點白色粉末,用冷水隨意衝開,然後拿起一個邊緣破損的小勺子,試圖將那些結塊的、冰涼的奶糊糊塞進狼旭嘴裏。
    狼旭:“!!!”
    一場艱苦卓絕的“進食戰爭”就此展開。狼旭用盡嬰兒所能表達的一切抗拒——扭頭、吐奶、哭假)嚎,試圖躲避那冰冷的勺子。男人則罵罵咧咧,笨拙又強硬地試圖撬開他的嘴。最終,在折騰得兩人都筋疲力盡後,狼旭的胃裏好歹填進去了一些冰涼的、味道古怪的液體,那要命的饑餓感終於稍稍緩解。
    “戰爭”結束,精神和身體雙重透支的狼旭,再也支撐不住,眼皮沉重地合上,幾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在意識沉淪前的最後一刻,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老家夥!絕對!不會!帶孩子!!!他一定要想辦法盡快自力更生!逃離這個酒鬼的魔爪!
    然而,陷入沉睡的狼旭,錯過了男人將他小心翼翼雖然動作依舊笨拙)放在一張還算幹淨的小床上時,那雙醉眼中一閃而過的、與酒鬼形象截然不符的溫和與深沉。那眼神,充滿了審視、憐惜,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複雜情感,絕非一個剛剛撿到陌生棄嬰的酒鬼該有的眼神。
    這轉世後唯一一次可能窺見真相的機會,就這樣在嬰兒沉沉的睡夢中,悄然溜走了。命運的軌跡,正沿著一條看似混亂無序,實則早已被暗中撥動的道路,緩緩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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