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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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同斯勞德酒瓶裏永遠倒不盡的廉價麥酒,黏稠而緩慢地流淌了三年。
那個被遺棄在陰暗巷弄、險些餓死的嬰兒,如今已能穩穩當當地在斯勞德那間彌漫著淡淡酒味的屋子裏行走跑跳。他有了新名字——瑞博恩·沃夫。“瑞博恩”reborn),意為重生。至於姓氏,他撇撇嘴,勉為其難地冠上了那個酒鬼的“沃夫”。撿他回來的老家夥,就叫斯勞德·沃夫。
在瑞博恩眼裏,斯勞德是徹頭徹尾的酒鬼標本。自打他能自己爬離那張吱呀作響的嬰兒床,斯勞德便徹底貫徹了“早出晚歸”的人生信條,且每次歸來,必定被濃烈的酒氣醃漬入味,步履蹣跚,眼神渾濁。若非瑞博恩靈魂深處藏著曆經滄桑的靈狼王,有著遠超嬰兒的堅韌與求生本能,隻怕早已餓死、凍死,或是被那粗糲的養育方式折騰夭折。斯勞德那套“育兒經”,足以讓任何真正的嬰兒夭折十次。
三年來,斯勞德倒也沒完全撒手。每周,他會帶回勉強夠兩人果腹幾天的食物——幾塊硬邦邦的黑麵包,一小袋土豆,偶爾有些蔫黃的蔬菜,運氣好時或許有一小塊油脂豐厚的鹹肉。分量精準得如同用尺子量過,多一口都沒有。瑞博恩時常盯著那些可憐巴巴的食物,再嗅嗅斯勞德身上揮之不去的酒氣,幾乎能肯定:這家夥絕大部分收入,都流進了鎮上某家酒館老板的腰包。
不過,他懶得計較。非親非故,斯勞德沒讓他餓死街頭,已是恩情。瑞博恩將這份“收留之恩”默默記在心底。
然而,這份脆弱的平衡,在他三歲生日剛過不久的一個黃昏,被斯勞德親手打破。
老酒鬼依舊踩著虛浮的步子撞開家門,濃重的酒氣瞬間填滿小小的門廳。他隨手將空空如也的布袋扔在地上,渾濁的眼睛掃過正蹲在壁爐邊研究一塊硬木的瑞博恩,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聲音含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
“嗝……小子,老子養你三年,仁至義盡!從今天起,口糧沒了!”他搖搖晃晃地指向瑞博恩,指尖幾乎戳到他的鼻子,“你!該想法子給老子賺酒錢了!聽見沒?”
瑞博恩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平靜無波,隻在心底默默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他甚至懶得反駁。即便這老酒鬼不說,他自力更生的計劃也早已提上日程。促使他下定決心的,絕非那點微薄的感恩——那點情緒有,但不足以驅動他。真正的原因,是饑餓的威脅。
三歲的身體,卻承載著前世強大妖王的部分靈魂烙印和戰鬥本能,這具軀殼的消耗遠非尋常孩童可比。最近幾個月,斯勞德帶回的食物分量依舊“精準”,卻再也撐不到周末。那些食物名義上是兩人份,可斯勞德在外工作時會在自己填飽肚子,一個月在家正經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說白了,那些東西基本都進了瑞博恩一個人的肚子。隨著他快速成長,胃口見長,食物短缺的問題愈發尖銳。
指望斯勞德良心發現多帶食物?瑞博恩想都沒想過。他不是真正懵懂無知的孩子。為了生存,他必須自己動手。
目標很快鎖定——城鎮邊緣那片麵積約二十公頃的小森林。那裏林木不算特別茂密,卻棲息著不少野兔、鬆鼠、野雞,甚至偶爾能發現狐狸的蹤跡。森林離城鎮有十多英裏,道路崎嶇,加上一些關於野獸和“不幹淨東西”的模糊傳言,鎮上的居民很少涉足。對瑞博恩而言,這簡直是天賜的獵場。
捕獵,是刻在靈狼血脈深處的本能。前世他貴為王族,捕獵之事自有族眾代勞,但那些關於追蹤、潛伏、一擊斃命的技巧與直覺,早已融入骨髓。如今,這具幼小的身軀,正是喚醒這份天賦的絕佳載體。
從快滿三歲起,瑞博恩便開始了他的“獵人生涯”。每周固定抽出四天時間,在斯勞德出門後,他便背著一個用破布和麻繩自製的簡陋小包,踏上前往森林的小路。路途遙遠,對一個三歲孩子來說堪稱艱難,但他步伐堅定,小小的身影在晨霧或夕陽中拉得很長。
年齡和體型是最大的限製。他無法像前世那樣輕易追逐撲殺。智慧彌補了力量的不足。他開始研究動物的足跡、糞便、棲息地,用削尖的木棍和堅韌的藤蔓製作簡易的觸發式陷阱,小心翼翼地布置在獸徑或水源附近。這些陷阱粗糙,效率不高,但積少成多。
收獲是波動的。有時陷阱空空如也,有時隻能捕獲一隻瘦弱的鬆鼠。瑞博恩學會了精打細算。每一次的獵物,無論多少,他都會合理分配:內髒和邊角料熬湯,肉則仔細分割,一部分作為儲備糧風幹或煙熏,另一部分作為當天的食物。他必須確保即使連續幾天一無所獲,也不會立刻斷糧。
偶爾,運氣眷顧,陷阱裏會有肥碩的野兔或懵懂的野雞。這時,瑞博恩會挑出最大最肥美的,仔細剝皮處理,然後徒步帶回鎮上,找到集市角落那家肉鋪。店主是個叫巴頓的胖大叔,圓圓的臉上總是帶著和氣的笑容。他認識斯勞德,更清楚那酒鬼的德性。每次看到小小的瑞博恩吃力地拖著一兩隻野味出現,巴頓大叔總會露出驚訝又心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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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們的小獵人又來啦!”巴頓大叔會大聲招呼,麻利地接過獵物,仔細翻看,然後給出一個遠高於市價的錢幣。“拿著,小家夥,藏好了!可別讓你家那個酒鬼知道!”他總會壓低聲音,嚴肅地叮囑,“這是你自己掙的,買點好吃的,或者存起來,聽見沒?”
瑞博恩總是認真地點頭,將帶著體溫的錢幣緊緊攥在手心。不用巴頓大叔提醒,他也絕不會把這辛辛苦苦、甚至冒著風險換來的錢交給斯勞德。那老家夥拿到錢,唯一的下場就是變成酒館裏流淌的液體。幾個月下來,他床鋪下那個用破瓦罐改成的“小金庫”,漸漸有了些分量。叮當作響的錢幣,是他擺脫饑餓、掌控自己命運的希望之聲。
日子在打獵、處理獵物、售賣、儲備食物中悄然流逝。當凜冽的北風開始呼嘯,卷走樹上最後幾片枯葉時,冬天如同一個沉默的巨人,降臨了。
森林褪去了生機。大部分動物躲進了深深的洞穴,開始了漫長的冬眠。瑞博恩賴以生存的獵場,幾乎一夜之間變得空曠而死寂。陷阱失去了作用,活躍的獵物蹤跡難尋。他的“獵人”生涯被迫按下了暫停鍵。
困境並未讓他沮喪。狼族的韌性讓他習慣未雨綢繆。整個秋季,他獵獲的每一隻動物,除了肉被食用,那些剝下的皮毛都被他精心處理過——刮淨殘留的脂肪和筋膜,用草木灰鞣製,再在陰涼通風處晾幹。一張張兔皮、鬆鼠皮,甚至幾張品相不錯的狐狸皮,被他整齊地疊放在一個幹燥的木箱裏。
這些天然的皮毛,在寒冷的冬季是極好的保暖材料。瑞博恩原本並未想過深加工,他既不會裁剪,也缺乏工具。然而,一次處理一張野兔皮時,意外發生了。
他正全神貫注地用石片刮著皮板內側殘留的筋膜,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或許是太過專注,又或許是冬季的寒冷激發了某種蟄伏的力量,一股奇異的暖流毫無預兆地自他小腹升起,瞬間流竄至指尖!
滋啦!
被他手指觸碰到的堅硬筋膜,竟如同被無形的力量軟化、剝離,異常順利地脫落下來!同時,被他意念鎖定的那堆散亂堆放的皮毛,其中幾張竟微微懸浮起來,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撫平!
瑞博恩猛地縮回手,瞳孔驟縮!心髒在胸腔裏狂跳!
這不是靈力!他前世運轉過無數次靈力,熟悉那種引動天地精粹的感覺。而此刻指尖流淌的這股能量,它更……“活潑”?更……“任性”?仿佛源自他體內某個更深層的、與這個世界緊密相連的源泉!它不受外界稀薄靈氣的限製,它就在“這裏”,就在他的血脈之中!
這股能量爆發得突然,也極不穩定。幾張懸浮的皮毛像失去了牽引,啪嗒掉回地上。瑞博恩立刻調動起體內那點微薄的、前世殘留的靈力,如同堅固的堤壩,強行將這股躁動不安的新能量壓製、束縛回體內深處。
冷汗浸濕了他的後背。剛才那一瞬間的能量失控,若是發生在斯勞德麵前,或是被其他有心人察覺,後果不堪設想!
自那天起,瑞博恩的日常又多了一項重要任務——“馴化”這股神秘的新能量。每天,當斯勞德醉醺醺地睡去,他便盤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閉目凝神。他將靈力化作最堅韌的韁繩,小心翼翼地引導、約束著體內那股桀驁不馴的能量流,如同馴服一匹野性難馴的烈馬。
日複一日,鍥而不舍。效果是顯著的。那股能量雖然依舊帶著些微的躁動,但已能被他初步感知、引導,甚至在指尖凝聚出微弱卻可控的光暈。它不再是危險的隱患,而成為了一種……全新的、充滿可能性的力量!
這個發現讓瑞博恩精神大振。這個世界靈氣稀薄得令人絕望,根本無法支撐他恢複前世的修為。他一直在憂慮,失去力量傍身,在這陌生的世界將寸步難行。如今,這新能量的出現,無疑為他開辟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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