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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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西弗勒斯臉上騰起的紅暈和眼中的羞惱,瑞博恩反而笑了出來。他冰藍色的眼睛裏帶著坦蕩和一絲促狹:“雖然我確實挺想把你‘拐’回去的,”他故意用了那個詞,看到西弗勒斯瞬間繃緊的身體,才話鋒一轉,“可惜啊,我現在的監護人是個老酒鬼,估計不會再收留一個孩子了。隻能……以後再說嘍。”
    “監護人?”西弗勒斯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黑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難道父母也是可以……更換的嗎?
    “嗯,”瑞博恩點點頭,語氣隨意,仿佛在談論天氣,“我是孤兒,被現在的監護人,就是那個酒鬼斯勞德撿到的。所以嘛,”他攤了攤手,“我自己都是寄人籬下,可沒權利再撿個人回去。”
    “那你帶我去吃東西……他不會打你嗎?”西弗勒斯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沉重。食物是托比亞心情的晴雨表,多吃一口麵包都可能招來拳腳。艾琳偶爾帶回食物,也常因此遭受遷怒。食物的珍貴和伴隨而來的暴力,是他小小年紀就已深刻理解的生存法則。
    “那倒不會。”瑞博恩擺擺手,語氣篤定,“他現在還沒回來呢。而且,”他挺了挺小胸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我已經能自己打獵養活自己了!”他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口袋,裏麵裝著賣掉皮毛換來的錢幣。
    自己養活自己?!
    西弗勒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投入火種的幹柴,燃起一簇灼熱的希望!如果他也能像眼前這個叫瑞博恩的男孩一樣……是不是就能擺脫托比亞的拳頭?是不是就能……保護艾琳?
    “我也能……打獵養活自己嗎?”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瑞博恩的目光在他身上飛快地掃過——過分寬大的舊衣服下,是細瘦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胳膊,蒼白的小臉帶著營養不良的菜色,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瑞博恩在心裏默默搖頭,麵上卻沒顯露出分毫打擊。
    “現在可是冬天,”他實事求是地說,“林子裏的動物都貓冬睡大覺了,難找得很。”他頓了頓,看到西弗勒斯眼中光芒黯淡下去,話鋒又轉,“不過嘛,如果你能在春天之前,把身體養得壯實一點,”他比劃了一下,“長點力氣,倒也不是沒可能。”
    希望的火苗在西弗勒斯眼中跳動了一下,隨即又被冰冷的現實澆滅。把身體養壯?在蜘蛛尾巷那個家?在托比亞的咆哮和艾琳的沉默中?這希望渺茫得如同冬日裏的螢火。
    瑞博恩敏銳地捕捉到他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周身彌漫的低落氣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和他一樣擁有那種神奇能量的“同類”,他可不想第一次見麵就把人惹哭了。
    “咳,”他幹咳一聲,果斷轉移話題,“那個……你現在不餓了嗎?肚子叫得那麽響。走,先去我家墊墊肚子,其他的事情,吃飽了再慢慢想!”他不由分說,再次拉起西弗勒斯冰涼的手腕,帶著他朝蜘蛛尾巷外走去。
    西弗勒斯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像一個被牽引的、安靜的影子。
    瑞博恩的“家”在城鎮邊緣一條相對安靜的小街上,是一棟舊卻並不破敗的兩層小樓。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類似鬆木清潔劑的味道混合著食物本身的香氣撲麵而來,與蜘蛛尾巷那混雜著腐朽、煤煙和絕望的氣息截然不同。
    西弗勒斯被瑞博恩安置在廚房一張擦得發亮的舊木餐桌旁。他有些拘謹地坐著,目光卻忍不住悄悄打量四周。這裏是廚房兼餐廳,空間不大,卻收拾得異常整潔。鍋碗瓢盆整齊地掛在牆上,地麵幹淨,窗台上甚至擺著一小盆蔫蔫的綠植。沒有隨處可見的空酒瓶,沒有嗆人的煙味,更沒有那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感。一切都顯得……簡單、有序,甚至有種樸素的溫馨。
    這與他那個永遠彌漫著劣質酒氣、爭吵聲和絕望氣息的家,形成了刺眼的對比。西弗勒斯垂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記憶裏那個曾經溫暖的家,自從托比亞生意失敗、發現艾琳的“怪異”魔力)、以及他第一次魔力暴動嚇壞托比亞之後,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徹底撕碎了。溫馨成了遙不可及的夢,隻剩下冰冷的牆壁、揮之不去的恐懼和腹中難耐的饑餓。
    瑞博恩動作麻利。他翻出幾片自己熏製的硬肉幹,放在一個小碟子裏推到西弗勒斯麵前。然後舀了小半碗米,熟練地生起爐火,將小鍋架上,倒入清水開始煮粥。米粒在清水中翻滾,漸漸散發出糧食特有的清香。
    西弗勒斯看著碟子裏深褐色、紋理分明的肉幹,又看看在灶台前忙碌的瑞博恩小小的背影,心中那點拘謹和戒備,在食物的香氣和這難得的安寧氛圍中,一點點融化。他伸出瘦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片肉幹,放到嘴邊,試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濃鬱的肉香混合著煙熏的獨特風味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鹹香、嚼勁十足!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吃到肉是什麽時候了。最近一年,能吃上幾口不摻木屑和石子的黑麵包,已經算是艾琳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很多時候,他隻是灌下一肚子涼水,欺騙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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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饑餓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矜持。他小口小口地、卻異常迅速地咀嚼著那片肉幹,仿佛在品嚐世間最珍貴的佳肴。
    瑞博恩將米粥攪動了幾下,蓋上鍋蓋,讓它小火慢熬。他走到桌邊,在西弗勒斯旁邊的椅子坐下,正好看到對方低著頭,正專注而珍惜地吃著那片小小的肉幹。他也沒說話,隻是用手支著下巴,安靜地看著他吃。
    屋子裏隻剩下西弗勒斯細碎的咀嚼聲和爐火上小鍋裏“咕嘟咕嘟”的冒泡聲。一種奇異的、溫暖的寧靜彌漫開來。
    大約十分鍾後,西弗勒斯吃完了那片肉幹。他停下動作,沒有再拿第二片,隻是靜靜地看著空了的碟子邊緣。長時間的饑餓和營養不良,讓他的胃容量變得很小,一小片肉幹下肚,竟已有了飽腹感。
    瑞博恩眨了眨眼,冰藍色的眸子裏滿是驚訝:“你……飽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那片肉幹的分量,還不夠他塞牙縫的。他從未見過飯量如此之小的人。
    西弗勒斯點了點頭,依舊垂著眼簾。
    “你吃得也太少了!”瑞博恩忍不住感歎,“小鳥都比你吃得多。”
    西弗勒斯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麵上的一道舊劃痕。
    瑞博恩的目光在他過於瘦削的臉頰和細瘦的脖頸上停留片刻,心中了然。他放低了聲音,帶著一種不經意的詢問:“是不是……在家裏,從來沒吃飽過?”
    西弗勒斯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抿緊了嘴唇,幾乎將唇瓣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過了好幾秒,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擠出一句:“我……平常就吃得少。”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抗拒,顯然不願深談這個話題。
    瑞博恩立刻收住了話頭。他不是非要刨根問底,揭開別人的傷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不願提及的過往。
    “那這樣吧,”瑞博恩身體微微前傾,看著西弗勒斯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爽朗,“以後你要是餓了,就來找我!我們可以一起吃飯!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他特意加重了“朋友”兩個字。
    前世,慕青那徹頭徹尾的背叛,像一根毒刺紮在他心底。那份對“朋友”的渴望與不信任交織成複雜的情感。這一次,他遇到了一個同樣擁有特殊能力、同樣身處困境的“同類”。他要主動伸出手,他要從小開始“養”!他就不信,他這輩子還交不到一個真正值得信賴的朋友?!
    西弗勒斯猛地抬起頭,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瑞博恩。那雙眼睛裏充滿了驚愕、猶疑,還有一絲深藏的被觸動後的脆弱光芒。朋友?這個陌生的、帶著溫暖魔力的詞,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心中漾開了一圈圈漣漪。他也……渴望有一個朋友。一個不會嘲笑他“怪物”、不會畏懼他“魔力”、不會因為他住在蜘蛛尾巷而鄙夷他的朋友。
    他沒有反駁,隻是抿了抿唇,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細微的動作,像是一個無聲的契約。
    瑞博恩笑了,笑容幹淨而明亮。他拿起碟子裏剩下的幾片肉幹,找了個幹淨的布袋子仔細裝好,然後不由分說地塞進了西弗勒斯冰涼的手裏。
    “喏,拿著。”他的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熟稔,“要是哪天沒東西吃,又找不到我,就吃這個墊墊肚子。可不能一直餓著,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看著西弗勒斯那瘦得沒有一絲嬰兒肥的臉頰,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小家夥養胖點,臉上有點肉才好看。
    西弗勒斯低頭看著手中沉甸甸的、散發著肉香的小布袋,指尖感受到布料的粗糙和肉幹的硬度。一股陌生的暖流從指尖蔓延到冰冷的胸口。他沉默了片刻,才用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種久違的生澀和真誠說道:
    “謝謝你,瑞博恩。”
    瑞博恩臉上的笑容加深,卻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指,在西弗勒斯麵前晃了晃,語氣帶著一種不容商量的堅持:“謝什麽?雖然你叫我的名字我很高興,”他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對方,“但是,西弗勒斯,記住,以後對我,不要說‘謝謝’。”
    西弗勒斯怔怔地看著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深處,有什麽東西被這句話輕輕觸動了,融化了一角堅冰。他認真地、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記住了。”
    這句“謝謝”,如同一個被鄭重封存的承諾。在此後的漫長歲月裏,西弗勒斯·斯內普再未對任何人,包括瑞博恩·沃夫,說過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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