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調戲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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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學二年級的秋天,陳青山對於“流氓”這個詞的理解,已經悄然發生了蛻變。
    它不再僅僅等同於褪下開襠褲那種赤裸直白的生理行為,而是開始向一種更模糊、更複雜,甚至帶點神秘色彩的層麵進化。
    這得歸功於他的第二位啟蒙導師,同時也是他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李建國老師。
    李老師是個精瘦的中年人,個子不高,總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風紀扣扣得一絲不苟。
    他眼角有著深深的、放射狀的魚尾紋,看人時總微微眯著眼,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洞悉一切又略帶嘲諷的笑意。
    他似乎固執地認為,教育這群山裏娃如何正確地“認知世界”、理解人與人之間那些微妙的關係,遠比教會他們拚音漢字和加減乘除更為重要。
    事件的起因平凡無奇。下午第二節語文課,陽光懶洋洋地透過糊著舊報紙的木格窗欞,在坑窪不平的泥土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陳青山寫錯了一個字,想找前排的張小娟借半塊橡皮。
    張小娟,就是那個一年級時紮羊角辮、脖子很白的“紅火苗”。如今羊角辮變成了利落的馬尾,用的還是一根帶著彩色小玻璃珠的皮筋。
    陳青山下意識地,像招呼村裏小夥伴那樣,伸手拍了拍張小娟的腦袋。
    手心傳來頭發柔軟蓬鬆的觸感,那彩色的小珠子隨著他拍動的節奏晃悠,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張小娟,橡皮借我一下。”他壓低聲音。
    張小娟猛地回過頭,馬尾辮甩出一道弧線。
    她沒說話,隻是瞪著一雙杏眼,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眼神裏糅合了驚愕、被冒犯的憤怒和一絲委屈。
    那眼神比一年前的哭聲更有力量,像根細針,紮得陳青山心頭一緊。
    果然,下課鈴剛響,李老師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了,平靜無波:“陳青山,來我辦公室一趟。”
    又是那間熟悉的、彌漫著粉筆灰和舊書黴味的辦公室。
    李老師沒讓他罰站,反而指了指牆角的板凳示意他坐下,甚至還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給他倒了半杯溫開水。杯身上“為人民服務”的紅字有些剝落。
    “陳青山,”李老師自己也坐下,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審視的意味,“說說看,剛才課上,為什麽拍女同學的頭?”
    陳青山雙手捧著微燙的杯子,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低著頭,不敢看老師的眼睛,囁嚅著:
    “我……我就是想跟她借橡皮……”
    “借東西,用嘴巴說。”
    李老師的語氣依舊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手,是用來寫字、勞動、創造價值的,不是用來隨便往人身上放的,尤其是女同學身上。明白嗎?”
    “明……明白了。”陳青山的聲音細若蚊蚋。
    李老師看著他這副惶恐又帶著點不服氣的樣子,忽然笑了,眼角的魚尾紋深刻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那笑容裏有一種古怪的、近乎狡黠的智慧。
    “當然,陳青山,”
    他忽然往前傾了傾身體,聲音壓低了幾分,仿佛在分享什麽絕密的江湖口訣,“老師知道,你這個年紀的男娃,想引起女同學的注意,這很正常。”
    陳青山猛地抬起頭,心髒怦怦直跳,感覺內心那個隱秘的角落被瞬間照亮了。
    “但是,拍腦袋?”
    李老師搖了搖頭,嗤笑一聲,“這是最笨、最低級的一種。跟山裏的野狗互聞屁股有什麽區別?”
    陳青山的臉刷地紅了。
    “我告訴你,”
    李老師的目光銳利,一字一頓,像是把每個字都釘進陳青山的腦海裏,“不打她,不罵她,要用感情折磨她!這才是……嗯,‘調戲’女同學的至高境界。陳青山,你要努力提高自己的‘調戲’品位了。”
    “感情?折磨?品位?”
    這幾個詞對於一個二年級的山裏娃來說,太過深奧,像天書一樣。
    但他牢牢記住,並且理解了最關鍵的一點:拍頭是低級的,是野狗行為。
    那麽,什麽是高級的呢?
    從辦公室出來,陳青山心裏揣著這個巨大的疑問,開始了他的觀察。他像個小偵探,目光在教室裏逡巡。
    他注意到班上的學習委員,那個總是考第一名、戴著眼鏡的瘦高個肖建軍。
    肖建軍從不拍女同學的頭,他隻會“不經意”地把家裏帶來的、包著漂亮書皮的小人書,《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或者《鐵道遊擊隊》,悄悄塞進張小娟的桌肚裏。
    等張小娟發現時,他會推推眼鏡,故作平淡地說:“哦,你看吧,我看完了。”
    他還注意到體育委員王大壯,那個像小牛犢一樣結實的家夥。
    在體育課跳山羊時,他總會蓄力,然後在跑到張小娟麵前的位置時,猛地一個漂亮的騰空,雙臂舒展,像隻展翅的鷹,穩穩落地後,還會故作輕鬆地拍拍手上的灰。
    陳青山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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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級的“調戲”,不是身體的接觸,而是一種精神的滲透,一種能力的炫耀,一種“我很好,我很厲害,你應該注意到我”的無聲宣告。
    他決定從學習入手。
    既然肖建軍靠的是成績好,能分享小人書,那他陳青山也要考第一名!
    他要在下一次期中考試中,把肖建軍從第一的寶座上掀下來,然後也能“不經意”地把自己的好東西分享給張小娟。
    那段時間,陳青山魔怔了。
    家裏低矮的土房沒有梁,他就在晚上點著煤油燈,用細繩拴住一撮頭發,另一頭掛在牆麵的釘子上,效仿“頭懸梁”;
    沒有錐,他就偷偷拿來母親李秀英納鞋底的長針,困了就用針尖輕輕紮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一激靈,睡意全無。
    他瘋狂地認字,一遍遍抄寫,算數題做了一遍又一遍,眼神裏燃燒著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對於“高級調戲”的強烈渴望和執著。
    李秀英看著兒子半夜還亮著的燈光,既心疼又疑惑,端著碗糖水進去:
    “青山,咋還不睡?別把眼睛熬壞了。”
    陳青山頭也不抬,筆下唰唰不停:
    “娘,你別管,我要學習!我要當第一!”
    李秀英搖搖頭,嘀咕著:
    “這娃,中邪了?”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是骨感的。
    期中考試的成績單貼在了教室後麵的土牆上。
    肖建軍的名字依舊穩穩地待在榜首,張小娟緊隨其後,是第二名。
    而陳青山,使出了洪荒之力,從原來的中下遊,艱難地爬到了第二十名。
    雖然進步顯著,老師還在班上表揚了他,但離他“第一”的目標,相去甚遠。
    發成績單那天,陳青山像隻鬥敗的小公雞,垂頭喪氣地收拾著書包。
    他覺得自己的“高級調戲”計劃出師未捷身先死。
    就在這時,張小娟背著書包從他身邊走過,忽然停下腳步,破天荒地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露出兩顆小巧可愛的虎牙:
    “陳青山,你進步好大呀!這次考了二十名呢!”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真誠的驚訝和一點點佩服。
    那一刻,陳青山感覺自己的心髒像被一隻溫暖柔軟的小手輕輕攥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一股熱流從心髒泵向四肢百骸。
    下午的陽光正好斜射進來,照在張小娟微微泛紅的側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像桃子上的霜。
    他突然覺得,沒考第一名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這個笑容,這句誇獎,比考第一本身,更讓他心跳加速,渾身舒坦。
    原來,被“注意”的感覺是這樣的。
    好像……他好像,稍微觸摸到了一點李老師所說的“感情折磨”的邊緣——隻不過,被這種微妙“感情”折磨得心跳失序、臉頰發燙的,好像是他陳青山自己。
    放學路上,陳青山回味著那個帶著虎牙的笑容,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山間的風吹在臉上也不覺得冷,路邊的狗尾巴草都顯得格外順眼。
    “李老師的話,真是深不可測……”
    他喃喃自語,“高級,果然高級。”
    隻是這條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漫長和艱難得多。不僅要努力,好像還得講究方法?
    回到家,院子裏,父親陳老栓正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脊背在夕陽下泛著油光,揮動著斧頭劈柴,汗水順著結實的肌肉紋理流淌。
    聽見陳青山的腳步聲,他停下動作,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把臉,淡淡地問了句:
    “考第幾?”
    “二十。”
    陳青山小聲回答,心裏還殘留著被小娟誇獎的微甜。
    陳老栓“嗯”了一聲,沒有任何表情,重新舉起斧頭,“哢嚓”一聲,一根粗大的柴火應聲裂成兩半。沒有表揚,也沒有批評。
    在他眼裏,讀書大概和種地一樣,盡力就好,收成如何,有時要看天意,強求不來。二十名,不算差,也不算多好。
    母親李秀英從灶房探出頭,撩起圍裙擦了擦濕漉漉的手,從燒火的灶裏拿出一個烤得焦香的紅薯,塞到陳青山手裏:
    “餓了吧?快趁熱吃。二十名,挺好,比隔壁狗蛋強多了,他都快留級了。”
    陳青山啃著香甜軟糯的紅薯,看著院子裏沉默勞作、汗水砸在泥土上的父親,又看了看灶房裏被煙火氣籠罩的、慈祥卻疲憊的母親。然後,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張小娟那張帶著笑意、在陽光下絨毛可見的臉,以及她那句“進步好大呀”。
    兩個世界在他腦海裏清晰地交織、碰撞。
    山裏的世界是具體的,是劈柴的悶響、豬圈的哼唧、紅薯的香甜,是沉默的勞作和汗水;
    而學校和張小娟所代表的世界,則是抽象的,是“感情”、“品位”、“成績”、“注意”,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向往和心跳。
    那種向往,像一顆被埋進凍土的種子,經過一番掙紮,似乎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暖意,正蠢蠢欲動地等待著破土而出的時機。
    然而,陳青山並不知道,下一次的“破土”,並非總是和風細雨。它可能會以一種更加慘烈、更加猝不及防的方式到來。
    幾天後的勞動課,李老師安排同學們去後山幫村裏五保戶王大爺拾柴火。
    就在大家忙碌時,體育委員王大壯抱著一大捆枯枝,故意在張小娟麵前顯擺似的晃了晃,大聲說:
    “張小娟,看我撿的!夠燒好幾天的!”說著,腳下似乎被石頭絆了一下,一個趔趄,那捆柴火不偏不倚,正好朝著張小娟的方向倒了下去。
    雖然沒砸到人,但揚起的塵土和枯葉撲了張小娟一身。
    王大壯慌忙道歉,手忙腳亂地想幫張小娟拍打,手剛要碰到張小娟的肩膀……
    陳青山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心頭莫名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他想起了李老師的話,又看著王大壯那看似慌張實則眼底藏著一絲得意的眼神。這,算不算另一種“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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