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共生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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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農業大學的新生報到日,空氣裏彌漫著青春躁動的氣息。與三年前初入坤江一中時那種夾雜著武俠幻夢的豪情不同,此刻的陳青山,心頭沉澱著更多現實的分量。
    來大學報到前,那個悶熱的夏末傍晚,張小娟將陳青山叫到了村口的懸崖邊。
    她遞給他一個用舊手帕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入手沉甸甸的。
    “拿著。”她的語氣一如既往,沒有商量,隻有陳述。
    陳青山困惑地打開,裏麵是幾捆嶄新的百元大鈔,以及一張存折。存折上,赫然打印著“100,000.00”這個對他來說近乎天文數字的餘額。那是縣裏獎勵她這位理科狀元的獎金,幾乎是陳家這些年所有積蓄的好幾倍。
    “小娟,這不行!”陳青山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想塞回去,“這是你的錢!學費生活費……我家裏會想辦法,我也可以自己打工……”
    “陳青山!”張小娟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你聽好。”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晚風吹動她額前的發絲,眼神卻穩如磐石:“這筆錢,不是給你一個人的,是我們兩個人的。”
    “我們”兩個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大學四年,我不想你把時間都浪費在到處兼職掙那點辛苦錢上。你要進學生會,要入文學社,要看你那些‘沒用’的書,要寫你想寫的東西。”她的話語條理分明,如同她解物理題時的思路,“這些,都需要時間。而時間,需要保障。”
    她指了指那筆錢:“這就是我們未來四年的保障。我的學費,學校有獎學金,基本能覆蓋。這些,足夠支撐我們兩人的生活,讓你能安心去做你該做的事。”
    陳青山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握著那疊錢和存折的手,微微顫抖。
    想起父親陳老栓送他出門時,那欲言又止、最終隻化作一句“省著點花”的複雜眼神;想起母親李秀英偷偷塞給他那幾張皺巴巴的零錢時的小心翼翼。巨大的羞愧與難以承受的感動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窒息。
    “可是……”他聲音哽咽。
    “沒有可是。”張小娟上前一步,輕輕握了握他攥緊的手,那觸感微涼而堅定,“陳青山,我們說好的,要一起往前走。這隻是第一步。你安心讀書,發展你的‘文’,我負責搞定我們的‘糧草’,我養你,明白嗎?”
    她甚至難得地開了一個生硬的玩笑,試圖緩解他沉重的情緒。
    那一刻,陳青山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她放棄了華夏大學的錦繡前程,此刻又將所有的“物質基礎”毫無保留地交到他手上。
    他還有什麽理由猶豫、退縮?他重重地點頭,將那份沉甸甸的信任與責任,緊緊攥在了手心。
    此刻,陳青山站在農業大學男生宿舍三樓,同樣是301門口。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宿舍是標準的八人間,略顯擁擠,但光線尚可。空氣中混雜著汗味、新塑料盆的味道,還有一股奇特的、略帶奶腥氣的食物香味。
    “喲,又來一個!歡迎歡迎!”一個嗓門洪亮、皮膚黝黑的小夥正站在屋子中央,手裏拿著一種乳白色、薄片狀、卷成卷的食物,熱情地往另外兩個室友手裏塞,“來來來,嚐嚐我們滇西的特產,乳扇!生吃、烤著吃、炸著吃都香!”
    這就是楊斌,來自蒼山洱海邊的白族小夥,性格如同他的嗓門一樣敞亮。
    “謝謝,謝謝。”一個戴著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鏡,瘦削白淨的室友接過,小聲地道謝,他是王江,來自川蜀,說話輕聲細語,帶著點靦腆。
    另一個靠在窗邊書桌旁的男生,穿著印著不知名英文ogo的t恤和破洞牛仔褲,打扮明顯時髦些,正低頭擺弄著一個嶄新的銀色cd隨身聽,耳機線掛在脖子上。
    他聞聲抬起頭,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用帶著濃鬱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說了句:“謝了兄弟,我先聽聽這個。”他是岩坎,來自西南邊境的傣族。
    靠門的上鋪,一個長得頗為帥氣的男生正叼著煙,吞雲吐霧,見陳青山進來,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過招呼。他是王平。
    “嗨,哥們兒,來了?我叫湯賢,來自炸洋芋之都!以後多多關照!”一個滿臉青春痘、笑容卻十分燦爛的男生從旁邊鋪位跳下來,主動幫陳青山拿過手裏一個不算重的包。他是本省人,性格活潑。
    “李輝,老家三七之鄉,壯族。”另一個身材結實的男生言簡意賅地自我介紹,他正麻利地整理著床鋪,動作幹練。
    最後一個,坐在靠裏書桌前,穿著幹淨的運動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男生轉過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帶著一種省城本地人特有的、若有若無的疏離感:“張祥,本地的。”
    陳青山一一回應,笑容有些拘謹:“你們好,我叫陳青山,來自坤江。”
    相比於高中時文勇瑋那種極具衝擊力的“自來熟”,眼前這七位新室友,性格鮮明,似乎更容易相處,但那種初識的客氣和地域帶來的細微隔閡,也清晰可見。他們像來自不同流域的河水,突然匯入了同一個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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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默默地走到分配給自己的靠窗下鋪,開始整理。他鋪開母親李秀英親手縫製的、藍底白花的土布床單,在周圍印著明星頭像或素色格子的床單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然後,他將帶來的幾本書——《中國通史》、《鄉土中國》、《平凡的世界》——仔細地碼放在書架最顯眼的位置。那個小小的、帶著鄉土氣息的角落,成了他在這個陌生城市裏,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印記。
    大學生活就此拉開帷幕。
    陳青山牢記著張小娟的話,也遵循著自己內心的指引。他憑借著在高中鍛煉出的些許能力和不錯的文筆,成功加入了院學生會宣傳部和校“耕墨”文學社。他的時間被會議、活動策劃、海報設計和讀書寫作填滿,忙碌卻充實。
    而張小娟,則延續了她學霸的風格。她的目標明確得可怕——最高獎學金。每學期三萬元的校級最高獎學金,是她為自己和陳青山設定的“糧草”目標。
    她的生活軌跡簡單到近乎單調:教室、圖書館、實驗室、食堂。她像是精密運行的儀器,高效地吸收著知識,精準地完成每一項學習任務。
    兩人雖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校園,但見麵的頻率,甚至比高中時還要低。
    通常,隻有在周末晚上,他們才會在圖書館後麵那條安靜的石子小徑上見麵。沒有花前月下,更多的是並肩行走時的簡單交流。
    “錢還夠用嗎?”張小娟總是先問這個。
    “夠,足夠了。你別太省。”陳青山看著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心裏發酸。
    “學生會忙嗎?”
    “還行,認識了挺多人。文學社下周有讀書會,我準備發言……”
    “嗯。我這周看了幾篇文獻,生物化學的進展真快……”
    “……”
    他們的對話,常常圍繞著最現實的生活和各自學業的進展。偶爾,陳青山會說起文學社裏某個同學有趣的見解,張小娟則會分享實驗室裏遇到的難題和解開的愉悅。他們交換著各自世界的碎片,試圖拚湊出對方生活的全貌。
    沒有擁抱,沒有親吻,連牽手都很少。最大的親密,或許隻是分別時,陳青山將張小娟的手拉過來,將一卷省下來的飯票,或者一篇他剛剛發表在校報上的豆腐塊文章剪報,塞進她微涼的手心。
    “拿著,買點好吃的。”
    “嗯。你也是,別熬夜太晚。”
    簡單的叮囑,勝過千言萬語。他們像兩隻共同築巢的鳥,一個奮力在外銜來堅實的樹枝獎學金,一個精心在內編織柔軟的羽毛能力與文字,隻為搭建一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能夠抵禦風雨的未來。
    陳青山躺在散發著母親手藝和陽光味道的藍布床單上,聽著室友們漸起的鼾聲、楊斌偶爾響亮的夢話、岩坎cd機裏泄露出的微弱鼓點……他望著窗外省城陌生的燈火,心中沒有預想中的惶惑,隻有一種腳踏實地的平靜。
    他知道,山外的世界確實更大,更複雜。但他不再是那個隻能在山崖邊遙望的少年。他身邊有一個最堅定的同行者,他們正用各自的方式,在這片新的天地裏,笨拙而頑強地紮下根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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