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細竹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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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陽光,像熔化的金子,潑灑在南方這個偏僻小村莊的每一個角落。水田如鏡,倒映著藍天白雲和遠處綿延的青山。
    對於五歲的張山來說,這片天地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的寶藏,也是他肆意撒野的王國。
    “山仔子!慢點跑!看摔著!”
    奶奶趙琳踮著小腳,站在院門口,朝著那個像小牛犢一樣衝向田埂的光屁股背影喊道。
    小家夥隻穿著一件用哥哥舊衣服改的小褲衩,曬得黝黑的脊背上滾著汗珠。
    張山頭也不回,揮舞著一根撿來的樹枝,嗷嗷叫著衝下坡去。那裏,早就聚集了一幫和他差不多大的“泥猴”——鐵蛋、狗娃、秀秀……
    “山哥!這邊!水溝裏有大魚!”鐵蛋興奮地揮舞著一個破簸箕。
    一群孩子呼啦啦湧到一條不深的水渠邊。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水草間穿梭的小魚和趴在泥上的田螺。
    “看我的!”張山把樹枝一扔,脫了褲衩就跳進水裏,冰涼的渠水激得他嗷一嗓子。他貓著腰,小手在水裏飛快地摸來摸去。
    “我摸到一個!”狗娃舉起一個巴掌大的蚌殼。
    “我這有蝦子!”秀秀也高興地喊。
    張山屏住呼吸,瞄準一條不太靈活的小鯽魚,雙手猛地一合!
    “抓住了!”他興奮地把水淋淋的魚舉出水麵,魚尾拚命擺動,濺了他一臉水花。孩子們歡呼起來。
    玩夠了摸魚,不知誰喊了一聲:“去捉泥鰍黃鱔!”
    隊伍又轉移到了剛犁過的水田邊。軟乎乎的泥巴沒過小腿肚,舒服極了。
    張山學著大孩子的樣子,把手指伸進泥裏,小心翼翼地摸索。
    “哎呀!滑走了!”他懊惱地叫了一聲。
    “山仔子,要快!狠!準!”旁邊的大孩子指導著。
    張山不服氣,繼續摸索。突然,他手指觸到一個滑膩膩、扭動的東西!
    “抓住了!”他大叫一聲,猛地從泥裏拽出一條黑不溜秋、比他手指還粗的泥鰍!
    那泥鰍在他手裏拚命扭動,滑不留手,他兩隻手都用上才勉強抓住,臉上、身上全是泥點子,卻笑得見牙不見眼。
    太陽升到頭頂,肚子開始咕咕叫。
    “山哥,餓了不?”鐵蛋湊過來,擠眉弄眼,“後坡老吳家的洋芋……”
    張山眼睛一亮:“走!”
    一群孩子貓著腰,像遊擊隊一樣,悄悄潛到村後一片土豆地旁。
    確認四下無人,他們飛快地鑽進地裏,用小樹枝或者幹脆用手刨。很快就刨出十幾個還不算大的土豆。
    “快!去老地方!”張山指揮著。
    孩子們抱著“戰利品”,熟門熟路地跑到後山一個隱蔽的窪地。那裏有他們用石頭壘的簡易灶。
    撿來幹柴,把土豆埋進火堆下的熱灰裏。煙霧嫋嫋升起,夾雜著孩子們期待的吞咽口水聲。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扒拉出燒得黑乎乎的土豆,燙得左手倒右手,也顧不上,胡亂吹吹氣,剝開焦黑的外皮,露出裏麵金黃噴香的瓤。
    “嘶哈……好燙!好吃!”張山咬了一大口,燙得直抽氣,卻滿臉滿足。
    正當他們吃得正香時,一個身影氣衝衝地出現在了窪地邊上。
    “張——山——!”
    是母親李英!她手裏拿著一根細細的、柔韌性極好的竹棍,臉色鐵青。
    孩子們像受驚的兔子,轟的一聲四散奔逃,連滾帶爬,瞬間就沒影了,隻留下張山一個人,手裏還捧著半個沒吃完的燒土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嘴角還沾著黑灰。
    李英幾步衝下來,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土豆扔在地上,細竹棍帶著風聲就抽在了他的光屁股上!
    “哎喲!”張山疼得跳了起來。
    “我讓你偷!我讓你帶壞頭!老吳家就指望這點洋芋過日子呢!你倒好,帶著人給我糟蹋!”
    李英一邊打,一邊罵,聲音又氣又急。細竹棍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張山嗷嗷叫著,想跑,卻被母親牢牢抓住胳膊。
    “媽!別打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他哭著求饒。
    李英打了幾下,看著兒子屁股上幾道鮮明的紅印子,眼圈也紅了,手裏的棍子終究是慢了下來。
    她扔下棍子,一把將哇哇大哭的兒子摟進懷裏,聲音帶著哽咽:
    “山仔子,你怎麽這麽不聽話!那是別人辛辛苦苦種的東西,怎麽能偷呢?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知道嗎?”
    張山趴在母親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隻知道點頭。
    晚上,張山趴在床上,屁股還隱隱作痛。大姐張芸和二姐張芹圍在旁邊。
    “活該!讓你偷東西!”二姐張芹刮著臉羞他。
    大姐張芸心軟些,拿濕毛巾給他敷屁股,小聲問:“還疼不?”
    張山癟著嘴,委屈巴巴。
    李英端著一碗稀飯進來,坐在床邊,看著他:“知道媽為什麽打你嗎?”
    張山點點頭,小聲說:“不該偷洋芋。”
    “還有呢?”
    “不該帶別人一起去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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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英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山仔子,咱家是窮,但窮要有誌氣。你爸在鐵路上幹活,掙的是辛苦錢,幹幹淨淨。媽在家種地,也是一滴汗珠摔八瓣。咱們不能拿別人用汗水換來的東西,記住了嗎?”
    張山似懂非懂,但還是用力點頭。
    屁股上的傷好了,野小子很快就忘了疼。
    沒過幾天,他又帶著那幫小夥伴滿山遍野地跑。這次,他們在山坡上發現了一片野地瓜藤。
    “刨地瓜!”張山一聲令下,孩子們又開始用手刨。野地瓜不大,紅紅的,吃起來甜滋滋的,別有一番風味。
    從山上下來,路過一片包穀地,包穀杆長得比他們還高。
    狗娃咂咂嘴:“山哥,這包穀杆,聽說甜得很,跟甘蔗似的。”
    張山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四周,沒人。“掰一根嚐嚐?”
    幾個孩子鑽進包穀地,挑著看起來粗壯的杆子,用力掰斷。
    用牙齒撕開外麵的硬皮,啃裏麵水分充足的芯。確實帶著一絲淡淡的甜味,孩子們啃得津津有味。
    正吃著,看地的王老漢發現了,舉著煙杆罵罵咧咧地追過來:
    “哪家的小兔崽子!糟蹋我的包穀!站住!”
    孩子們又是一哄而散。
    張山跑回家,嘴裏還殘留著包穀杆的甜味。李英正在院子裏擇菜,看到他,皺了皺眉:“又去哪野了?”
    張山沒敢說實話,支吾著。
    李英拉過他,聞了聞他嘴裏的味道,臉色一沉:“你又去啃別人地裏的包穀杆了?”
    張山低下頭。
    這次,李英沒有立刻拿竹棍。
    她拉著張山走到院子裏,指著自家菜園裏幾棵有些蔫的菜苗:
    “山仔子,你看。這是媽種的菜,每天澆水,捉蟲,盼著它長大。要是被別人隨便拔了去,媽心裏難不難受?”
    張山看著那蔫蔫的菜苗,沒說話。
    “那包穀杆,是人家留著結包穀的,你把它掰了,就少結一個包穀,人家就少一點收成。將心比心,咱們能這麽幹嗎?”
    張山似乎有點明白了,小聲說:“媽,我錯了。”
    家裏的飯桌上,擺著一盤新炒的青辣椒,香氣撲鼻。
    二姐張芹眼珠一轉,對張山說:“山仔子,你敢不敢吃這個辣椒?你要是能吃一個,我把我那塊麥芽糖給你!”
    張山看著那綠油油的辣椒,有點猶豫。他平時不太能吃辣。
    大姐張芸也起哄:“就是,山仔子,你是不是男子漢?連個辣椒都不敢吃?”
    張山被兩個姐姐一激,梗著脖子:“誰不敢!吃就吃!”
    他夾起一個辣椒,閉上眼睛,猛地塞進嘴裏,嚼了兩下。
    瞬間,一股灼燒感從舌尖蔓延到整個口腔,喉嚨像著了火!
    張山被辣得滿臉通紅,眼淚鼻涕一起流,張著嘴哈氣,原地直跳腳。
    “水!水!快給我水!”
    兩個姐姐笑得前仰後合。
    李英趕緊給他倒了一碗涼水,又好氣又好笑:“該!讓你逞能!”
    最讓李英頭疼的,是張山帶著小夥伴去水庫遊泳。
    村東頭那個水庫,水深得很,每年都發生淹死人的事。
    “張山!我警告你!不許再去水庫!聽見沒有!”李英揪著兒子的耳朵,嚴厲警告。
    張山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聽見了,媽,我不去。”
    可一轉頭,看到鐵蛋、狗娃他們在外麵使眼色,心裏就跟貓抓似的癢。
    “山哥,去不?水裏可涼快了!”鐵蛋誘惑他。
    “我媽不讓……”張山有點猶豫。
    “怕啥!咱們偷偷去,遊一會兒就回來,你媽不知道!”
    最終,玩水的欲望戰勝了對母親的恐懼。
    張山跟著小夥伴們溜到了水庫邊。
    看著那碧綠幽深的水麵,孩子們歡呼著脫得精光,像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跳下去。
    冰涼的湖水包裹全身,舒服極了。
    他們打水仗,紮猛子,比誰遊得遠。張山的水性最好,一個猛子能紮出去老遠。
    正玩得高興,不知是誰提議:“咱們去那邊稻田裏打滾吧!泥巴可舒服了!”
    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又呼啦啦爬上岸,衝進旁邊已經成林還未結穀穗的稻田裏。
    軟乎乎的泥巴,滑溜溜的,他們在稻田溝裏爬來爬去,把自己糊得像一個個泥塑的娃娃,歡笑聲傳出老遠。
    村裏老劉丟了幾隻放在水庫邊吃草的小鴨子,正著急上火地到處找。
    看到水庫邊一堆小孩衣服,又聽到稻田裏的動靜,那家人氣衝衝地找了過來。
    “是張山!肯定是張山帶的頭!就數他最皮!”
    那人看著稻田裏溝裏爬得最歡的那個泥娃娃,斬釘截鐵地說。
    當張山頂著一身泥巴,心滿意足地回到家門口時,迎接他的,是母親李英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和手裏那根熟悉的細竹棍。
    “張山!你跟我保證過什麽?!”李英的聲音都在發抖。
    張山傻眼了:“媽……我……”
    “還敢撒謊!人家都找上門了!說你把他們的鴨子趕下水衝走了!你還帶人去水庫!你不要命了!”李英氣得眼圈發紅,細竹棍毫不留情地落了下來。
    張山被打得嗷嗷叫,心裏卻滿是委屈:“媽!我沒有趕鴨子!我不知道鴨子的事!我就是去遊了個泳……”
    “你還狡辯!不是你還能有誰?就你最能惹事!”李英正在氣頭上,根本不信。
    那天晚上,張山趴在床上,屁股比上次偷洋芋時還要疼。
    他心裏充滿了巨大的委屈和不解。
    遊泳是他去的,泥巴是他滾的,可趕鴨子……他真的不知道啊!
    為什麽別人做的壞事,總要算到他頭上?就因為他調皮,是孩子頭嗎?
    李英給他屁股上抹著清涼的草藥膏,看著他咬著嘴唇默默流淚的樣子,心裏的氣漸漸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疑惑和心疼。
    難道……這次真的錯怪他了?
    窗外,月色如水,遠山的輪廓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沉靜。
    張山在藥膏的清涼和滿腹的委屈中慢慢睡去。
    他不知道,成長的路上,除了摸魚撈蝦、偷土豆燒著吃的快樂,還有許許多多需要分辨的對錯和必須獨自吞咽的委屈。
    而身後那根細竹棍,和竹棍落下時母親又氣又疼的眼神,將如同遠處那綿綿的青山一樣,成為他童年最深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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