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暖閣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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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那句看似無意的提點,效力即刻顯現。恰似沸水裏澆了瓢冷水,雖未徹底平息餘波,後宮卻已斂去了大半動靜——延禧宮、啟祥宮與翊坤宮的人,再沒來攪擾楚言去賞畫觀棋。
    楚言總算鬆了口氣,將心神重新撲回掃炕的本分,外加應付玄燁突如其來的問話。
    日子仿佛重回先前的微妙平衡,隻是經過後宮娘娘們的輪番試探,她麵對皇帝時,那份純粹的驚懼底下,悄然滋長出縷連自己都未察覺的依托——這位最琢磨不透的“麻煩”,反倒成了擋開其他紛擾的屏障。
    陰沉午後飄著細雨,楚言剛拾掇完龍榻,便撞見梁九功正指揮小太監往懋勤殿搬箱子。她連忙退到廊下垂首:“梁總管。”
    梁九功瞥她一眼,指尖叩了叩箱沿:“哈宜呼來得巧。這幾箱是廣東新貢的洋物,陛下命先清點造冊。你眼力尚可,來幫著歸類,別弄混了。”
    “嗻。”楚言應下,這類差事於她早已熟稔。
    隨梁九功進了側間,開箱瞬間便見滿箱新奇——嵌著七彩琉璃的自鳴鍾、雕花西洋銀器、銅製千裏鏡,還有各式叫不上名的機械物件,最末一箱竟裝著各色玻璃瓶,裏頭的膏液似香似藥。
    她同兩個小太監分工:她辨物描述,一人記錄,一人歸置。
    瑣碎的活計裏,楚言倒漸漸沉了心。
    異域器物帶著紫禁城沒有的氣息,勾得她指尖發顫——那是來自現代的遙遠鄉愁。指尖撫過黃銅星象儀時,她忍不住撥了撥刻度盤,看著上麵的星座紋路出了神。
    “這是啥?”記錄的小太監筆尖頓在紙頁上。
    “該是觀星象的物件。”楚言指尖劃過冰涼的銅麵,“轉起來能映出不同時節的星圖。”
    “洋人還研究這個?”小太監咋舌。
    楚言笑而不語,轉而拿起個封著的玻璃瓶。淡黃色黏液貼著西洋標簽,湊近便聞見奇異香氣:“許是花露或是精油?”她斟酌著歸入“香料雜項”。
    暮色漸濃時雨勢轉急,琉璃瓦上劈啪作響。殿內燭火燃起,梁九功掀簾進來:“餘下的明日再弄,先去用晚膳吧。”
    楚言揉著酸脹的眼剛要退走,卻見玄燁已在正殿案後批閱奏章。
    燭影裏,隻有雨聲與筆尖劃過宣紙的輕響。她放輕腳步想溜,身後卻傳來低沉的喝止:“站住。”
    “奴婢參見皇上。”楚言屈膝跪地,心下暗歎。
    玄燁擱下朱筆揉了揉眉心,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洋物整理得如何了?”
    “已清點造冊,明日便可呈給皇上過目。”
    “起來吧。”玄燁聲音緩了些,“雨大,用過晚膳再走。”
    楚言一愣,叩首道:“奴婢不敢……”
    “朕賜的,有何不敢?”玄燁抬眼,“梁九功,傳膳,外間設座。”
    梁九功應聲而去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楚言渾渾噩噩謝恩,望著外間桌上的精致菜肴,隻覺坐立難安——一簾之隔便是皇帝,這頓飯吃得如履薄冰。
    膳罷告退,玄燁卻道:“雨未停,且候著。”
    夜色漸深,楚言坐得愈發局促:雲妞該惦記了,孤男寡女共處一殿,傳出去可怎麽得了?正心亂如麻,內殿忽然傳來聲響:“哈宜呼。”
    “奴婢在。”
    “進來。”
    楚言硬著頭皮掀簾,見玄燁負手立在窗前,身影被燭火拉得頎長。“河南又報旱情,”他沒回頭,聲音裏藏著疲憊,“你說天道是無常,還是警示?”
    楚言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斟酌著回道:“陛下勤政賑濟,又督造水利,已是盡人事。旱澇本是天地常情,想來災情終會緩解。”
    “朕不要聽這些場麵話。”玄燁猛然轉身,目光銳利如刀,“若你是朕,會如何?”
    壓迫感撲麵而來,楚言連連後退,後背撞在書架上。
    龍涎香混著墨氣壓得人喘不過氣,她張了張嘴,眼淚卻先湧了上來——她不過是個掃炕宮女,怎擔得起這樣的問話?
    玄燁的指尖忽然觸到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燭火下,她濡濕的睫毛顫得像受驚的蝶。“怕朕?”他的聲音低啞得誘人。
    楚言渾身僵住,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恰在此時,梁九功端著安神茶進來,見狀連忙放下茶碗退了出去。
    玄燁收回手,端起茶碗撥弄著浮葉:“今晚留在此處。”
    “皇上!”楚言撲通跪倒,聲音帶哭腔,“奴婢卑賤,萬萬不敢玷汙聖駕!”
    “梁九功會安排。”玄燁轉身進了暖閣,語氣不容置喙。
    楚言癱坐在地,直到梁九功來扶她:“鬆佳姑娘,跟咱家來吧。”暖閣裏錦被熏香,奢華得令人窒息。梁九功歎道:“陛下開口便是恩典,好生歇息吧。”
    門外宮女守著,楚言蜷縮在床角,聽著夜雨敲窗。她知道,那個隻求安穩掃炕的自己,今夜過後便再也回不去了。
    暖閣外,玄燁望著漆黑的雨夜,手中的茶早已涼透。眼底翻湧的,是連自己都看不懂的迷茫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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