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沉得住氣。”楚言睜開眼，眸中寒光一閃，“若本宮所料不差，南苑的事，還有今日這出，恐怕都少不了她在背後推波助瀾。她這是看本宮接連有孕，坐不住了。”
    如今她晉位為貴人，又兒女雙全，已真正威脅到了惠妃、宜妃這些老牌寵妃的地位。以往的暗箭，隻怕會逐漸變成明槍。
    “主子，那我們……”
    “不急。”楚言撫摸著腕上玄燁賞賜的玉鐲，語氣平靜卻帶著冷意，“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她們越是心急，破綻就越多。眼下最要緊的，是護好祚兒和塔娜。告訴底下的人，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尤其是小格格的飲食起居，比照祚兒，更要加倍小心！”
    “奴婢明白！”
    窗外月色清明，紫禁城的夜，一如既往的深沉。楚言看著搖車中熟睡的一雙兒女，心中充滿了為人母的柔軟，也更堅定了那份必須強大起來的決心。
    雙喜臨門？這門內的暗潮，隻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洶湧。但她這個從掃炕格格一路爬上來的和嬪，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惠妃，宜妃，咱們就看看，在這深宮長夜裏，誰能笑到最後。
    她輕輕哼起一支不成調的搖籃曲，聲音在寂靜的殿內緩緩流淌，溫柔，卻帶著不容侵犯的力量。
    塔娜格格的滿月宴風波，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顆石子，漣漪散去後，表麵重歸平靜，但水下湧動的暗流卻愈發湍急。戴常在被楚言當眾訓斥後，嚇得稱病不出，沉寂了下去。然而，後宮眾人皆知，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楚言風頭正勁，又接連誕育子嗣，早已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楚言愈發深居簡出，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一雙兒女身上。胤祚已能滿院子跑，小嘴叭叭地說個不停，機靈可愛；塔娜格格也褪去了初生時的紅皺，變得白胖愛笑，一雙酷似玄燁的鳳眼黑白分明。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是這深宮之中難得的暖色，也是楚言最堅實的軟肋和最強大的鎧甲。
    她將永壽宮把持得鐵桶一般，尤其是小格格塔娜身邊，乳母、保姆皆是精挑細選、反複核查過的可靠之人，飲食衣物更是層層把關，絕不假手外人。她深知，對方若再動手，目標很可能是更年幼、更脆弱的塔娜。
    這日午後，楚言正陪著祚兒在暖閣裏玩積木，秋紋麵色凝重地匆匆進來，屏退了左右。
    “主子，奴婢剛得了消息，”秋紋壓低聲音，“北五所那邊……李答應，歿了。”
    楚言手中的積木“啪”地掉在地上。李答應，就是當初巫蠱案頂罪的安嬪。她病重垂危的消息早已傳出，但此刻聽到死訊，楚言心頭還是掠過一絲寒意。是被滅口了？還是真的油盡燈枯？
    “怎麽死的？”楚言聲音幹澀。
    “說是久病纏身，藥石無靈。”秋紋道，“但奴婢打聽到，前幾日夜裏有生麵孔去過北五所，之後李答應的病情就急轉直下……”
    果然！楚言閉上眼，李答應一死，巫蠱案的線索就徹底斷了。幕後之人，手腳幹淨利落。
    “還有，”秋紋繼續道，“奴婢發現，近日鹹福宮李答應原居所）那邊有幾個被遣散的舊人，似乎與延禧宮的一個管事太監有過接觸。”
    延禧宮！惠妃！楚言猛地睜開眼，眸中寒光凜冽。雖然依舊沒有直接證據，但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了那個永遠一副溫婉模樣的女人！
    “知道了。”楚言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殺意，“此事到此為止，我們心裏有數即可。眼下最要緊的，是看好永壽宮，尤其是塔娜。”
    “是。”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永壽宮的嚴密防範，竟將毒手伸向了更意想不到的地方。
    時值初夏，禦花園裏百花盛開。這日天氣晴好，皇貴妃體恤眾妃嬪久居宮中煩悶，特地在禦花園的浮碧亭設了賞花小宴，允許各位主位帶著皇子公主一同前往散心。
    楚言本不欲帶孩子們去那人多眼雜之處，但皇貴妃親自下的帖子，若一味推拒，反倒顯得不合群，引人猜疑。她思忖再三，決定隻帶胤祚前去，將年紀更小、更需要精心嗬護的塔娜留在宮中，由秋紋和絕對信得過的乳母看護。
    賞花宴上，一派祥和。孩子們在亭子附近的草地上追逐嬉戲，嬪妃們品茶閑話，看似其樂融融。胤祚活潑好動，很快便和幾位年歲相仿的小阿哥玩到了一處，小臉紅撲撲的，十分開心。
    楚言雖與惠妃、宜妃等人應酬著，眼角餘光卻始終不離祚兒左右，心中那根弦始終緊繃著。
    變故發生得毫無征兆。
    原本在追逐一隻蝴蝶的胤祚，不知怎的，腳下一滑，竟“噗通”一聲掉進了浮碧亭旁的荷花池裏！
    “祚兒！”
    楚言嚇得魂飛魄散，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她瘋了一般衝向池邊，周圍嬪妃的驚呼聲、太監宮女的叫嚷聲亂成一團！
    幸好池水不深，且附近隨侍的太監反應極快，立刻跳下水將嗆了幾口水、哇哇大哭的六阿哥撈了上來。
    楚言一把將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兒子緊緊抱在懷裏，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炸開！她快速檢查了一下，祚兒除了受驚大哭，似乎並無大礙，但這場“意外”實在太過蹊蹺！
    “怎麽回事？！阿哥怎麽會掉下去？！”楚言厲聲質問跟著祚兒的保姆和太監。
    保姆嚇得麵無人色，跪地磕頭：“奴婢該死！奴婢一直跟著阿哥！就……就一眨眼的功夫，阿哥跑得快，腳下好像被什麽絆了一下，就……就滑下去了！”
    被什麽絆了一下？楚言目光銳利地掃過祚兒剛才奔跑的那片草地，看似平整，但……
    “查！”隨後趕來的皇貴妃也沉下了臉，“給本宮仔細檢查那片地方！還有，今日負責打掃浮碧亭一帶的宮人，全部拿下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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