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帶著幾十名心腹騎兵，趁著夜色，倉惶向西竄逃，連他的妻子、部眾都顧不上了。
    主帥臨陣脫逃，準噶爾大軍瞬間群龍無首，亂作一團。
    次日，扼守製高點的清軍發現敵軍異動，立刻乘勢發起猛攻！
    一時間，殺聲震天，箭如雨下。
    失去指揮的準噶爾軍隊毫無鬥誌，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奔逃。
    清軍上下夾攻，奮勇追擊，直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此役，陣斬準噶爾軍三千餘人，噶爾丹的妻子阿奴喀屯也在亂軍中被擊斃。
    而噶爾丹本人，如同喪家之犬，隻帶著那幾十騎，僥幸逃脫，不知所蹤。
    克魯倫河畔，硝煙尚未完全散去。
    玄燁站在剛剛經曆血戰的戰場上，看著清軍將士們打掃戰場，收繳戰利品，臉上並無太多喜色，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沉靜。
    他知道，噶爾丹雖再次逃脫，但其主力已被殲滅，元氣大傷，再也無力掀起大的風浪，北疆的威脅，至此基本消除。
    胤祚跟在玄燁身後，看著眼前屍橫遍野的慘烈景象，聞著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他的小臉有些發白，胃裏一陣翻騰。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死亡，接觸戰爭最殘酷的一麵。
    玄燁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戰爭。勝者王侯敗者寇，沒有什麽浪漫可言。我大清今日之勝，是無數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你要記住。”
    胤祚用力地點了點頭，將眼前的一切，和皇阿瑪的這句話，深深烙印在了心底。
    這一課，比任何兵書戰策都來得深刻。
    玄燁親征噶爾丹大獲全勝的消息尚未傳回京師，一件突如其來的詭事，卻如同陰冷的暗流，率先在紫禁城死水般的平靜下洶湧開來——被送往京西皇家寺院“靜修”的平妃，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猝死於皇莊別院！
    消息是清晨快馬加鞭送入宮的，據說死狀頗為淒慘，麵色青紫，雙目圓睜，仿佛臨死前見到了極恐怖的事物，身上卻並無明顯外傷。
    皇莊管事太監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
    這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瞬間在沉寂的後宮激起千層浪。
    平妃雖因挑撥構陷六阿哥之事被送出宮“靜修”，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皇上對她的懲戒，可她畢竟是皇帝妃嬪，太子姨母，身份不同尋常。
    如今竟這般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宮外，怎能不引人遐想？
    幾乎是在消息傳開的同時，一種隱秘而惡毒的猜測，便如同瘟疫般在各宮各院悄然蔓延開來。
    “聽說了嗎？平妃娘娘死得那樣慘……”
    “可不是？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皇上和六阿哥快要凱旋了呢。”
    “噓……小聲點！你們說，會不會是……永壽宮那位……秋後算賬？”
    “難說啊……平妃娘娘之前那般針對六阿哥，如今六阿哥立下戰功，聖眷更濃，那位心裏能痛快？借著皇上不在京裏，下手幹淨利落……”
    “天爺啊……這也太……”
    流言竊竊，如同毒蛇吐信，雖未指名道姓，但那意有所指的目光，那諱莫如深的語氣，無一不將矛頭暗指向了永壽宮的琪妃！
    毓慶宮內，太子胤礽聞訊，先是一愣，隨即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他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摜在地上，瓷片四濺！
    “是她！一定是那個毒婦！”太子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猙獰與恨意，“她害了姨母！她這是在報複！報複孤！報複姨母當初揭穿她兒子的真麵目！”
    他根本不需要證據，強烈的憤怒與失去倚仗的恐慌，已經讓他認定了楚言就是幕後黑手。
    在他看來，楚言就是仗著聖寵和兒子立下的功勞，無法無天，連他的姨母都敢暗害！這是對他太子威嚴最赤裸裸的挑釁！
    “殿下息怒！”身旁的心腹太監連忙跪下，“無憑無據，此話萬萬不可傳出去啊！”
    “證據？還需要什麽證據！”太子低吼道，“這宮裏，除了她，還有誰會對姨母下此毒手！好一個琪妃！好一個六阿哥！你們給孤等著！孤絕不會放過你們！”
    他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對楚言和胤祚的恨意，因平妃的死，達到了頂點。
    而與太子的暴怒不同，身處偏宮的大阿哥胤禔，在聽聞平妃死訊和隨之而來的流言時，先是驚愕，隨即，一種混合著幸災樂禍與更深嫉恨的複雜情緒，在他心中翻湧。
    他冷笑著對心腹老太監道：“死得好！平妃那蠢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活著也是給太子添亂。如今這麽一死，倒是給孤省了不少事，還順手給永壽宮扣上了一口洗不幹淨的黑鍋！妙啊！”
    他樂見太子與永壽宮宮鬥得你死我活。
    然而，這份快意並未持續多久，便被另一則即將傳來的消息徹底擊碎——皇阿瑪禦駕凱旋，六阿哥胤祚隨軍立功，聖心大悅！
    當凱旋的號角隱隱從京城外傳來時，當百姓歡呼“皇上萬歲”、“六阿哥英勇”的聲音隱約飄入宮牆時，胤禔把自己關在殿內，一拳狠狠砸在堅硬的楠木柱上，手背瞬間紅腫起來，他卻感覺不到疼痛，隻有滿腔的怨毒幾乎要破胸而出！
    憑什麽？！
    憑什麽他胤祚一個十一歲的黃口小兒，跟著皇阿瑪出去轉一圈，就能立下戰功，贏得滿朝讚譽？！
    而他胤禔，康熙二十九年隨撫遠大將軍福全出征噶爾丹時，也是滿腔熱血，也是渴望建功立業！那時他年輕氣盛，求勝心切，未等大軍部署完畢，便擅自率部追擊，結果呢？
    結果導致國舅佟國綱戰死沙場！自身兵馬也損失慘重！
    那一仗，成了他胤禔洗刷不掉的恥辱！
    皇阿瑪雖未重罰他，但那份失望與冷落，他感受得真真切切！
    大將軍福全更是因此事被問責！
    從此，他在皇阿瑪心中，便與“魯莽”、“不堪大任”劃上了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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