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隻是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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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多拉那個爬滿藍鈴花藤蔓的小院確實離昆吾的鍛造殿不遠,穿過幾條彌漫著晨間草木清香的碎石小徑便到了。和她本人給人的那種淩亂卻帶著生機的感覺一樣,房子是單層結構,小巧玲瓏,淡粉與鵝黃相間的外牆,窗框漆成白色,窗台上擺著一盆盆形態各異的小花小草,在晨光裏伸展著葉片,努力生長。比起易風那空曠大氣、充滿神性秩序感的府邸,這裏更像一個努力想要整潔、但總被主人的“隨性”打敗的少女樂園。
    推門進去,內部的風格更是驗證了這一點。柔軟的、帶著蕾絲花邊的靠墊隨意堆在沙發上,牆上掛著色彩明快有些甚至顯得幼稚)的風景畫,茶幾上散落著幾本翻開的植物圖譜和吃了一半的零食袋。整個空間談不上井井有條,卻充滿了煙火氣和一種奇異的鬆弛感,空氣中還殘留著烤麵包或者說烤焦麵包)的淡淡氣味。
    “你們隨便坐呀!我去換件衣服!”潘多拉把空空如也的灑水壺往牆角一靠,丟下一句話就風風火火地衝進了臥室,“咣當”一聲關上了門。
    客廳裏短暫地安靜下來,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易風很自然地占據了沙發一角,姿態放鬆。東方舞和晴謹慎地挑了兩個看起來還算整齊的靠墊坐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和她們想象中“神將”居所截然不同的地方。
    不一會兒,臥室門“哢噠”一聲開了。
    潘多拉再次出現時,已經換上了一身風格截然不同的行頭:一件材質輕軟的淺藍色連衣裙,蓬鬆的裙擺上綴著細小的白色花邊,腳上一雙同色係的帆布鞋,領口係著一個精巧的蝴蝶結,蓬鬆的金發似乎也重新梳理過,柔順地披在肩後。整個人看起來嬌俏可愛,像一株精心打扮過的小花。
    她原地轉了個圈,裙擺輕盈地飛揚起來,臉上帶著點小得意,期待地問:“怎麽樣?這樣才像個待客的樣子吧?剛才那身……就是澆花時隨便穿的!”
    易風看著這位瞬間從“澆花迷糊少女”切換到“精致可愛淑女”的潘多拉將軍,尤其她此刻努力挺直腰板想表現出穩重端莊卻依舊難掩那份天然幼態的模樣,眼底劃過一絲深深的無語。他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難以抑製的調侃:“潘多拉……我是說,潘多拉將軍,您知道外麵多少神明因為你這副模樣,而對你執掌‘毀滅’這個概念產生了嚴重的認知失調吧?”他指了指自己,“我現在就處於這種失調狀態中。”
    換做其他神明被如此調侃權能特性,或許會不悅。但潘多拉顯然不同,她非但沒生氣,反而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圓,臉頰氣鼓鼓的:
    “哼!易風你好意思說我?!” 她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易風鼻尖上,“你!執掌萬物生長循環的‘終日’?白小風——你現在這副整天擺弄花草、算計神晶石餘額、窩在沙發裏喝茶養老的樣子,和你這‘終日’的尊貴地位就很配嗎?!一點都不!要我說,你還是以前那個執掌‘微光’的樣子比較符合你這清閑勁兒!哼!” 她越說越激動,顯然對易風剛才的調侃非常不服。
    “微光?” 晴和東方舞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全新的、從未被易風提及的詞語,異口同聲地看向易風,眼裏充滿了濃烈的好奇。
    易風的臉色瞬間有些僵,那是一種猝不及防被掀了老底、混合著一點點窘迫和無語的神情,尤其是潘多拉還特意加重的“白小風”三個字。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又覺得跟眼前這位胡攪蠻纏的“可愛”將軍講理是白費力氣,最終隻能無力地擺擺手,帶著點羞惱:“你……你話太多了潘多拉!過去的事提它做什麽……”
    “哦?”潘多拉一抬下巴,像是抓住了易風的把柄,得意地看向兩姐妹,“他果然沒跟你們說過吧?”
    兩姐妹誠實地搖頭,晴更是湊近一步,眼睛亮晶晶地問:“‘微光’?那是什麽概念?聽起來好……溫和?” 她腦子裏瞬間勾勒出一個散發淡淡柔光、人畜無害的易風形象,和現在這個掌控“終日”的神族公子哥簡直判若兩人。
    晴的好奇心一發不可收:“那……那後來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當上神族的‘十四執政’之一這麽厲害的?” 神族的最高權力階層,執掌著最古老強大的概念,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無上的力量和威嚴。
    然而,晴的話音剛落——
    前一秒還氣焰囂張、叉著腰準備跟易風大戰三百回合的潘多拉,臉色“唰”地一下變了!那份得意洋洋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恐懼、敬畏、和“糟糕說漏嘴了”的懊悔神情。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哧溜”一聲,如同受驚的小動物,直接矮身鑽進了麵前的實木茶幾底下! 仿佛那張並不厚實的木板能提供什麽絕對安全屏障似的。
    她蜷縮在茶幾底下陰暗的角落裏,隻露出一雙怯生生的金色眼睛,緊張地左右掃視著空蕩蕩的天花板和門窗,小手緊緊捂住嘴巴,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明顯的顫抖:“不……不是我說的!是、是他自己沒說清楚!……晴姑娘你千萬別再提後麵那個問題了……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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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驟然的變故讓東方舞和晴都愣住了,晴更是莫名其妙:“潘、潘多拉將軍?您這是……?”
    潘多拉在桌子底下拚命搖頭,快把腦袋搖成撥浪鼓,眼神驚恐地瞄向一旁神色陡然複雜起來的易風,嘴唇無聲地囁嚅了幾下,然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晴,小小聲地補充了一句:“……尤其是……不能提那位……提她的名字……絕對、絕對不能提!她會知道的!然後……她會來……她會來砍我的!”
    “砍……砍您?”晴徹底懵了。誰能砍得了一位執掌毀滅的神明將軍?
    易風看著潘多拉那副被嚇破了膽的模樣,以及客廳裏因為這名字帶來的無形壓力而驟然降溫的氣氛晴和舞都感覺一股寒意爬上脊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語氣裏帶著一種安撫的意味,又有幾分對自家姐姐威力的習以為常:“好了潘多拉,別鬧了。何淩姐不會隨便砍神的。”他直接點明了那個讓潘多拉恐懼的名字。
    “何淩姐?”晴和舞幾乎是瞬間理解了恐懼的來源——那位永遠坐在餐桌邊的、沉默寡言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女神!
    躲在茶幾下的潘多拉聽到“何淩”兩個字,更是嚇得渾身一激靈,幾乎要縮成一團球,聲音帶著哭腔反駁易風:“那、那是因為你是她弟弟!你當然不怕!你知道她發起瘋……不,發起怒來是什麽樣子嗎?!當年……當年那個……墮神戰役!你忘了嗎?!”
    潘多拉的聲音雖然帶著恐懼的顫抖,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裏。
    “就為了那個覬覦你、想把你拖入黑暗轉化為墮神的長角家夥!那位……那位何淩大人!”潘多拉深吸一口氣,似乎鼓起畢生勇氣,卻依舊不敢直接稱呼何淩的名字,“她……她提著她那柄代表‘終焉’的刀……從西淵一直殺到東冥!整整跨越了七個破碎神域!所有膽敢插手、阻撓、或者隻是靠近那片戰場的墮神……都被她……她直接‘定義為了終點’!”潘多拉的聲音越來越低,透著深入骨髓的寒意,“一百多位墮神啊!那些被汙染、扭曲、力量詭異難纏到連神族正規軍都頭疼的存在……在她那把刀前,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全部歸於永恒的‘死寂’!徹底消弭,連存在痕跡都被抹得幹幹淨淨!”
    整個客廳陷入一片死寂。窗外陽光明媚,鳥鳴依舊,屋內卻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東方舞和晴感覺四肢冰涼,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她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理解,那個默默坐在桌邊的何淩姐,她所執掌的“死亡”意味著什麽——那不是生物的消亡,而是存在本身被直接“畫上句號”的絕對概念!
    潘多拉躲在狹小的桌子空間裏,抱著膝蓋,聲音帶著無盡的恐懼和委屈:“那場戰役之後,整個墮神團體直接銷聲匿跡了上千年……你……易風你,也是那時候才被緊急推上當時空缺的‘十四執政’之位,為了穩固神族權柄的平衡……現在……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連她老人家的名諱都不敢隨便提了吧?!”她可憐巴巴地看向易風,金色的大眼睛裏蓄滿了真實的淚花,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萬一……萬一她老人家覺得我這小破屋有礙觀瞻,一個念頭把我定義為‘裝修終點’或者‘雜亂無序的終點’,順手就把我……把我‘砍’了……湮滅了呢?嗚嗚……”
    易風看著潘多拉那副可憐兮兮、完全喪失“毀滅將軍”尊嚴、如同被遺棄小貓般蜷縮在自家茶幾下的樣子,再看看被這驚天秘聞震得啞口無言、小臉煞白的晴和眉頭緊鎖的舞,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眉宇間籠上一層淡淡的陰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和對往昔沉重時光的無奈。
    “不會的。”他重複了一遍,聲音低沉而肯定,像是在安撫潘多拉,又像是在對自己說,“那件事……都過去了。”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株生機勃勃的藍鈴花藤,陽光落在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暈,與茶幾底下那串裝著神血的玻璃珠隱約呼應著。那場由他的“微光”引燃、最終靠姐姐的“死亡”斬斷的血色風暴,確實已經過去,但留下的烙印卻深深刻在了某些存在的靈魂裏,如同潘多拉手腕上那串沉默的、凝固的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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