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信任的裂痕與墮神的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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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風的小院,燈火在夜色中搖曳,投下的光影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冷硬。客廳裏,空氣凝固如冰。
    何淩與易風相對而立,兩人臉上都沒有慣常的溫和或慵懶,隻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凝重,東方晴和星灼甚至還穿著單薄的睡衣。
    “你覺得他們會安排多少墮神在不周山攔截?” 何淩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清冷如雪,每一個字都敲在緊繃的心弦上。
    易風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天際,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遠方的混亂,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篤定:“不低於總數的一半。 破壞星柱是他們的核心目標,必然精銳盡出。但我疑惑的不是數量……”
    他收回目光,看向何淩,眉頭緊鎖:“燭龍師尊坐鎮虛空裂隙,即便空間暫時紊亂,以他老人家對‘空’的掌控,未必不能穩住局麵,甚至快速修複。他們付出如此代價,僅僅為了製造一場暫時的、可被修複的混亂?這不像他們的作風。”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老姐,你去北方看一眼,提防聲東擊西。我懷疑,他們的目標,不止一處。”
    “不止一處?” 何淩微微挑眉,瞬間領會,“你是說……天界柱?”
    “沒錯。” 易風點頭,語氣越發沉重,“星門是神族聯絡與快速反應的神經網絡,摧毀它,能讓我們暫時變成聾子、瞎子。但神族真正的力量根基,在於概念力與神力。隻要概念不滅,神力尚存,神族便有不死之身,力量源泉不斷。而連接神力、穩定概念、並將其力量投射至主世界的錨點……正是天界柱。”
    他走到牆邊懸掛的巨幅疆域圖前,手指點向北方極寒之地:“看這裏。北方,永凍冰原深處,埋藏著三根核心天界柱。它們的位置,恰好在已知最大的虛空裂縫邊緣。如果墮神與虛空聯手,目標就不僅僅是切斷我們的‘通訊’,而是……”
    “釜底抽薪。” 何淩接上,語氣冰冷,“同時破壞不周山星柱與北方天界柱。星門癱瘓,我們失去快速集結與信息傳遞能力;天界柱崩塌,神力與主世界的聯係被切斷,投射受阻,神族力量會被極大壓製,甚至可能暫時跌落凡塵。屆時,虛空大軍便可長驅直入。”
    “正是如此。” 易風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圖上北方那一點,“所以,必須分兵。老姐,北方天界柱,交給你。你的‘死亡’概念,或許能在關鍵時刻,阻止某些最糟糕的情況發生。”
    何淩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著地圖,又看向易風,那雙被蒙眼布遮住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你打算單槍匹馬去不周山?麵對至少半數墮神?就算加上我,勝算也不足三成。不向神王求援?不通知其他可信的執政?”
    易風緩緩搖頭,嘴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如今,誰都不可以信。” 他的目光掃過晴和星灼,最終落回何淩身上,“宙斯的態度曖昧,哈迪斯……哼。其他執政,身在何處,心思如何,難以預料。此刻,能完全信任的,唯有手中之劍,與身邊至親。”
    他不再猶豫,轉身,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衣袂帶起一陣冷風。
    “易風!” 晴再也忍不住,衝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手指冰涼,微微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跟你去。” 她仰著臉,眸子裏映著跳動的燈火,也映著他緊繃的側臉,“我也是問鼎者了,我努力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能在這種時候站在你身邊,幫上忙嗎?”
    易風的腳步頓住了。他緩緩轉過身,低頭看著緊緊抓著自己手臂的女孩。那張還帶著稚氣與驚惶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他的心狠狠一揪。
    “留在這裏,” 他放柔了聲音,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力度,“聽話。不周山現在太危險,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我能幫上忙!” 晴執拗地搖頭,眼圈有些發紅,卻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我有時之刃,我有青鸞火,我還有……我不想每次都隻能看著你一個人去冒險!我也是戰士,易風!”
    易風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淚光與倔強,心髒某處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擊中。他何嚐不想將她護在羽翼之下,遠離一切風雨?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
    “好。” 他終是妥協,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但你得答應我,一旦情況超出掌控,出現任何無法預料的危險,立刻用時之刃離開,不要有絲毫猶豫。 你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能做到嗎?”
    晴用力點頭,眼淚終於滑落,但嘴角卻揚起一個帶著淚花的、堅定的笑容:“我答應你!”
    易風抬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動作溫柔得不像話。然後,他轉向一旁滿臉擔憂、欲言又止的星灼。
    “星灼,” 他的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留在這裏,守護好這個家,也保護好自己。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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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灼張了張嘴,看著眼前這對即將奔赴險境、眼中隻有彼此的“狗男女”,一肚子的話堵在喉嚨裏,最終隻化作一聲帶著無奈和擔憂的咕噥:“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倆……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她揮了揮手,別過臉去,掩飾住泛紅的眼眶,“趕緊走吧!別在這撒狗糧了!”
    易風不再多言,心念一動,終日劍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自行出鞘,懸浮於身前,劍身迎風而長,化作門板大小。他拉著晴躍上劍身。
    “抱緊。”
    晴毫不猶豫地從身後緊緊環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闊堅實的後背上。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隨即是更深的放鬆與一種難以言喻的依賴。
    “走了。”
    終日劍光華大盛,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流光,倏忽間消失在茫茫天際,速度快到連殘影都未曾留下。
    幾乎隻是幾個呼吸的功夫,眼前景物便從熟悉的院落化作了撲麵而來的、巍峨到令人窒息的擎天巨影——不周山!那宏偉的山體直插雲霄,仿佛支撐著破碎的蒼穹,山體之上,隱約傳來沉悶如雷鳴的轟鳴與能量碰撞的爆響,即便遠在山腳,也能感受到那股毀天滅地的威壓。
    易風禦劍懸停,目光如電,掃視著上方混亂的能量亂流與隱約可見的神力光華。就在他準備催動劍光直衝山頂戰場的刹那——
    “留步,林易風。”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無盡疲憊與複雜情緒的聲音,突兀地在他們身後響起。
    易風和晴同時心頭一凜,猛地回頭。
    隻見不遠處一塊裸露的漆黑山岩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著一道身影。他披著厚重的黑色鬥篷,兜帽下陰影重重,但那股濃鬱到化不開的冥府死寂之氣,以及那雙在陰影中閃爍著幽邃光芒的眸子,已然揭示了來者的身份。
    哈迪斯。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沒有攜帶武器,也沒有散發出任何敵意或威壓,仿佛隻是一個途經此地的疲憊旅人。但正是這種平靜,在這種時刻,顯得格外詭異,格外沉重。
    易風的眼神,在看清來人的瞬間,驟然冰封。那平日裏總是帶著三分溫和、七分疏離的眸子,此刻銳利如萬載玄冰,冰冷刺骨,深處更翻湧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濃烈到實質的殺意。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而驟然降溫,連終日劍的劍光都黯淡了幾分。
    “哈迪斯。” 易風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一字一頓,仿佛從齒縫間擠出,“我當真……沒想到會是你。”
    他緩緩抬起手,將晴輕輕撥到身後,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將她擋住。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比任何言語都更能說明他此刻的憤怒與警惕。
    哈迪斯仿佛沒有看到易風眼中那幾乎要將他焚盡的殺意,也沒有在意那近乎凝滯的恐怖氣氛。他緩緩抬起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兜帽下,是一張蒼白、疲憊、布滿歲月溝壑卻依舊威嚴的臉。但此刻,這張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陰鷙與冷酷,隻剩下一種深沉的、近乎絕望的平靜,以及眼底那抹揮之不去的、濃重的悲哀。
    他迎著易風冰冷的目光,嘴角扯動,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充滿了自嘲與無盡苦澀的笑容。
    “我知道你為什麽生氣,易風。” 哈迪斯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了遠處傳來的轟鳴,傳入兩人耳中,“你為我們這些執掌著死亡、黑暗、戰爭、瘟疫……這些在世人眼中象征著‘負麵’、‘不祥’、‘罪惡’概念的神隻,爭取了數萬年的理解與正視。你奔走呼號,證明‘概念’本身並無善惡,善惡在於執掌者的心。你為我們正名,不是為了讓今天的我們,舉起屠刀,去毀滅這個世界。”
    他微微搖頭,眼中悲哀更甚:“所以,你憤怒。你覺得被背叛了,覺得自己的努力,像個笑話。”
    易風沒有說話,隻是握劍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晴能感覺到,他整個身體的肌肉都繃緊了,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我無意與你為敵,易風。至少現在,站在這裏,以哈迪斯,以你曾經稱之為‘朋友’的身份,我無意與你兵戎相見。” 哈迪斯的目光越過易風,投向那高聳入雲、正在發生劇變的不周山,眼神空洞而遙遠,“但正因如此,在或許不可避免的決戰到來之前……我至少希望,你能聽一聽。”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易風,那目光中充滿了某種沉重的、近乎懇求的東西。
    “聽一聽,我,我們,這些你眼中的‘墮神’,究竟是為什麽,寧願背負永恒的罵名,舍棄不朽的神位與安寧,也要走上這條……注定遍布荊棘、很可能萬劫不複的道路。”
    “聽一聽,在這光鮮亮麗、永恒不朽的神族秩序之下,那被刻意忽視、被深深掩埋的……腐臭的膿瘡,與絕望的哭嚎。”
    山風呼嘯,卷起哈迪斯黑袍的一角,獵獵作響。遠處山頂的戰鬥餘波如同悶雷滾滾,映照著他蒼白而肅穆的臉。
    一場關乎理念、關乎救贖、也關乎毀滅的獨白,在這決戰的前夜,在這崩塌的序曲中,緩緩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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