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助紂為虐,哭泣的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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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芳營的戰報如星火燎原,在特區的各條戰線上迅速傳開。
    蓮塘村前線,***團長站在一輛三蹦子的貨鬥裏,對著快速行進的隊伍高喊:“一團的弟兄們,加把勁!再晚一步,寶安的英軍就要被羅阿福那小子吃幹抹淨了!”
    戰士們爆發出一陣哄笑,腳下的步伐卻更加輕快了。這段五十公裏的路,英軍當初用了一天一夜才走完,而一團一千多名官兵隻用了不到六個小時;甚至部署在沙頭角的三門122毫米榴彈炮,也在東方紅拖拉機的拖曳下,緊緊跟上了行軍步伐。
    中午一時三十分,一團前鋒已抵達寶安縣北門外,對城內英軍形成了第一道包圍圈。
    與此同時,在兩艘機帆貨船福州號和廈門號的掩護下,護衛軍另外兩個團沿深圳河西進。特區動員的百餘條漁船、運輸船組成的船隊,在蛇口碼頭順利完成登陸。駐守此地的英軍一個團,在兩艘炮艦進入射程、僅僅開了兩炮示警後,就倉皇逃回寶安城內。
    部隊輕鬆控製碼頭,迅速越過南山,直插寶安城南,徹底堵死了英軍從海上撤退的最後可能。其實不堵也無妨,伶仃洋上,海軍的鋼鐵戰艦早已將英軍主力艦隊死死堵在珠江口內,片帆不敢出海。
    真正需要防備的,是寶安縣衙那些滿清官員。他們若經不住英軍脅迫,動員民船助其逃跑,反倒可能造成變數。
    午後,特區護衛軍三千餘人已從東、北、南三麵完成對寶安縣城的合圍,隻留西麵敞開,“圍三闕一”布局已經形成。軍屬炮兵團的十二門122毫米榴彈炮昂起炮口,隻待一聲令下,寶安縣城那早已年久失修的城牆,便會在炮火中化為齏粉。
    林瀾和特區軍委的參謀們普遍認為:從寶安到廣州,官道一百多公裏,途經東莞等多個縣府,既是珠三角人口最稠密之地,也是清軍布防最集中的區域。滿清官府再懦弱,也不敢公然開放陸路通道,任由八千英軍橫穿腹地。因此製定了“圍三闕一”的計劃,既避免與清軍發生衝突,又可逼英軍棄城而逃,在野外予以殲滅。
    但他們終究低估了滿清官府的無恥底線。
    下午三時,特區各部隊全部部署到位。戰役總指揮、陸軍司令趙剛乘坐一輛長城牌越野車抵達前線。這是“友誼”號貨輪上帶來的三輛現代汽車之一,陸軍、海軍各配一輛,另一輛留給了機械廠作為逆向研發樣本。
    他走進臨時指揮部時,各團團長和參謀人員已在等候。一進門,趙剛就看見了年僅十八歲的羅阿福。他快步上前,一拳輕輕擂在對方胸口:“好小子!不愧是參加過泗裏奎戰鬥的老兵,這一仗打出了中華軍隊的威風!”
    作戰部署並不複雜:先用122毫米榴彈炮轟塌城牆,而後三麵同時突入,力求最大限度殲滅和俘虜敵軍,為戰後談判增加籌碼。
    總攻時間定在下午四時整。各團長領命而去。
    1842年11月19日,特區與英軍的戰爭進入第五天。下午三時五十分,圍殲寶安八千英軍的一切準備就緒。十二門重炮已裝定射擊諸元,團屬、營屬、連屬迫擊炮構成梯次火力網,重機槍陣地鎖定了城頭守軍,突擊步兵已運動至出發陣地。萬事俱備,隻等趙剛一聲令下……
    就在這時,城頭上的米字旗突然降下。
    一麵麵滿清龍旗緩緩升起。
    原本站滿城牆的英軍士兵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被清軍驅趕上城的大批百姓。寶安縣令身穿官袍,在一隊清兵簇擁下登上城樓,展開一卷公文,高聲宣讀:
    “護衛軍將士聽令!奉欽差大臣耆英鈞旨:寶安英軍準予沿陸路轉進黃埔,沿線各地不得阻攔!請轉告趙司令:君命難違,請貴部停止進攻。西夷已被爾等打怕,得饒人處且饒人,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幾乎同時,縣城西門轟然洞開。大股英軍蜂擁而出,沿官道向西疾馳而去。
    “這……這算什麽?!”趙剛接到西門觀察哨的報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英軍是侵略者!是來搶奪大清領土和利益的!你們朝廷居然……”
    “司令,要不要繞過城牆追擊?”參謀長急問。
    話音未落,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東、北、南三麵城門同時打開,無數百姓在鄉紳老者的帶領下湧出城來。他們抬著酒肉吃食,直直堵在部隊進攻的線路上,臉上堆滿笑容,一個勁誇讚護衛軍“打得英夷狼狽逃竄”。
    幾個白發鄉紳跪倒在帶隊團長麵前,老淚縱橫:“將軍!非是我等要阻大軍兵鋒,實在是……若放貴軍過去,我等家小性命難保啊!”
    還有老人拉著戰士的手苦苦相勸:“自道光二十年廣州開戰以來,百姓久經戰亂,除了你們特區,各處早已民不聊生。大家但求安穩度日,實在經不起戰火再起了……”
    一名來自寶安縣城年輕戰士,看著眼前跪倒在地、老淚縱橫的鄉紳,握著八一杠的手微微發抖。 他在訓練中模擬過無數次“突破防線”,卻從沒學過‘如何應對阻攔的鄉親,槍口應該對著侵略者,可麵前是同胞,他竟一時不知該如何邁步。”
    那些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特警隊員軍官哪裏見過這般陣仗,隻能忙不迭扶起下跪的老者,將情況層層上報。
    趙剛長歎一聲,接通了港島指揮部的無線電話。
    “沒想到滿清官府竟能無恥至此!”聽完匯報,蘇政委一拳砸在桌上,牙關緊咬。
    “命令部隊撤回吧。”林瀾的聲音裏透著深深的疲憊,“海上封鎖不能放鬆。我們……坐等英軍上門談判。”
    蘇銳補充道:“百姓的勞軍物資可以收下,但要按市價用特區商品補償。不能寒了民心。”
    夕陽西下,殷紅的落日將虎門威遠島外的太平水道映照得如同血染。
    斯密斯上校帶著他的殘部四百餘人,一路狂奔至虎門鎮口。從中山據點潰退到寶安縣城,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他們就被任命為撤退大軍的開路先鋒。下午四點從寶安西門突圍,一口氣狂奔35公裏,竟在日落時分抵達了第一個預定休整點,虎門鎮。
    這個行軍速度,打破了皇家愛爾蘭聯隊有史以來的徒步急行軍紀錄。
    虎門清軍三千餘人早已接到耆英“開放通道,不得幹擾”的嚴令,全部躲進了剛剛修複的威遠島炮台軍營。整個虎門鎮未留一兵一卒。
    街道上空無一人。百姓們躲在家中,惴惴不安地祈求這些“洋兵”能安靜路過。
    斯密斯大手一揮。四百餘名如餓狼般的英軍衝入鎮中。他們徑直闖入鎮上最氣派的大院,這裏正是虎門清軍都統阿紮禮的府邸。這位接替年初戰死的陳連升、新任虎門最高軍事長官的八旗將領,早已“避讓”到了對岸軍營。
    府中老太爺見來者是凶神惡煞的英軍,哪敢怠慢,急忙騰出上房供“洋大人”歇息,還“貼心”地為每位軍官安排了一名丫鬟“侍奉”。
    威廉·斯密斯上校愜意地品著香茗,色眯眯的目光在為他捶腿的俊俏丫鬟身上打轉。他用手指托起丫鬟的下巴,盯著那張吹彈可破的俏臉,臭烘烘的嘴正要湊上去……
    “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這場“雅興”。參謀長衝進來報告:“上校,征用民房的士兵遭到抵抗,已經殺了兩個人!”
    “哈哈哈……殺得好!”斯密斯放聲大笑,“別忘了,我們是征服者!告訴小夥子們,盡情享受屬於他們的征服者狂歡吧!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寧靜的虎門鎮瞬間淪為地獄。
    砸門的“砰砰”聲、女人孩子的哭喊聲、男人的慘叫聲、零星的火槍聲此起彼伏。幾處民房被點燃,衝天的火光映紅了半個夜空。
    一名英軍士兵一腳踹開房門,搶走桌上的半袋米,女主人撲上來阻攔,被他一拳打倒在地。孩子嚇得大哭,士兵卻獰笑著扯走孩子脖子上的銀鎖 ;那是孩子的滿月禮,也是這個家唯一的值錢物件。
    淒厲的聲響飄過太平水道,傳到對岸軍營。營中許多清軍士兵的家就在虎門鎮上,清軍士兵李鐵柱死死捂住耳朵,可妻子的哭喊聲還是鑽了進來。他家就在虎門鎮太平水道河邊,剛才那聲慘叫,他認得。他猛地拔出佩刀,卻被夥長死死按住,“軍令如山!你敢抗命?”
    李鐵柱看著刀身映出的自己,眼眶通紅,最終隻能將佩刀狠狠插入地麵,刀柄顫抖不止。
    這些可憐的士卒,連憤怒的拳頭都不敢握緊,隻能將頭深深埋下,聽著家鄉傳來的哭嚎,在沉默中咬碎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