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妖殊途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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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的眼線如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淩霜在小巷深處設下幻境,侍衛們驚恐地撞見自己的臉在牆壁上扭曲成惡鬼。
    脫身後她回到貧民窟,卻發現老乞丐被打得奄奄一息。
    “少管閑事,不然下次卸你一條腿。”惡徒的警告沾著血腥味。
    她沉默地清洗老人傷口,指尖妖力流轉間傷口悄然愈合。
    “姑娘,你眼神裏的東西太沉...”老乞丐喘息著抓住她手腕,“像從墳裏爬出來的。”
    淩霜看著水中倒影——金紅妖紋在眼底一閃而逝。
    比人幹淨。她對自己說。
    陰冷潮濕的巷道迷宮般纏繞在京城邊緣,腐臭的垃圾和劣質油脂燃燒的嗆人煙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死死粘在鼻腔裏。淩霜抱著雪狸,腳步放得極輕,幾乎貼著兩側汙穢斑駁的牆根移動,像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雪狸伏在她臂彎裏,圓溜溜的眼睛警惕地轉動著,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幾不可聞的呼嚕聲。
    身後,腳步聲不遠不近地墜著,如同附骨之疽。
    一個,兩個……是將軍府的人。柳氏豢養的鷹犬。淩霜的感官在妖魂入駐後變得異常敏銳,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和幾道彎,她也能清晰地分辨出那腳步聲裏的刻意壓製,還有金屬甲片偶爾摩擦發出的細微輕響。柳氏果然沒有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尤其是關於易玄宸的。自己今日在易府後園的那番“偶遇”,終究是落入了她的眼中。
    一股冰冷的戾氣無聲無息地自心口蔓延開來,燼羽的意識在識海中翻騰,帶著猛禽捕獵前的冷厲。淩霜殘存的人性本能卻在拉扯,提醒著她此刻的弱小與暴露的危險。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誌在她腦中碰撞,帶來針紮般的隱痛。
    她猛地拐進一條更加狹窄、堆滿破筐爛桶的死胡同。光線在這裏被徹底吞噬,隻有頭頂一線灰蒙蒙的天。腳步聲迅速逼近,帶著不加掩飾的得意與凶狠。
    “跑?看你往哪跑!”一個粗嘎的聲音響起,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兩個穿著將軍府侍衛服色的壯漢堵住了胡同口,腰間的佩刀在昏暗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微光。
    淩霜緩緩轉過身,背對著胡同盡頭的死牆。懷中的雪狸感受到驟然緊繃的氣氛,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衝著來人發出威脅的低吼。
    “喲,還抱著隻貓?”另一個侍衛嗤笑一聲,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淩霜身上掃視,最終停留在她蒼白卻難掩清麗的臉上,眼神變得渾濁而貪婪,“柳夫人說得沒錯,你這小娘皮,長得還真有幾分勾人,難怪敢往易大人跟前湊。說!誰派你來的?打的什麽主意?”
    “大哥,跟她廢什麽話!”先前那個粗嘎聲音的侍衛不耐煩地啐了一口,“抓回去交給夫人,自有她‘招呼’的地方!夫人可交代了,但凡跟那個‘死丫頭’沾點邊的,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他口中的“死丫頭”三個字咬得極重,帶著刻骨的鄙夷和狠毒。
    淩霜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那個稱呼,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屬於“淩霜”的那部分靈魂深處。亂葬崗的寒風、生父冰冷的目光、繼母惡毒的咒罵、肋骨斷裂的劇痛……無數碎片般的記憶轟然炸開,帶著足以焚毀理智的恨意衝擊著她的意識壁壘。
    “閉嘴!”燼羽的意誌在她腦海中發出尖銳的厲嘯,妖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劇烈震蕩起來。
    就在兩個侍衛獰笑著逼近,粗糙的手掌即將抓向她肩膀的刹那——
    淩霜動了。
    她並未後退,反而微微闔上了雙眼。濃密如鴉羽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瞬間變得幽深的瞳孔。識海深處,屬於彩鸞燼羽的龐大靈識轟然擴散,無形的妖力如同投入水麵的漣漪,以她為中心,迅疾無比地掃過這條狹窄、肮髒的死胡同。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光線詭異地扭曲、暗淡下去。胡同兩側汙穢的磚牆上,那些斑駁的苔蘚、陳年的汙垢、甚至是剝落的牆皮,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攪動、拉伸、變形。
    “呃……”最先伸手的侍衛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抽氣,眼睛猛地瞪圓,瞳孔裏映出的不再是那個孤身抱著狸貓的少女。他看到眼前那張屬於同伴的臉——那張他熟悉無比、此刻卻在他眼前如同融化的蠟像般扭曲變形——皮膚寸寸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血淋淋的筋肉,眼珠從眼眶裏凸出來,吊在腐爛的臉頰上,嘴巴咧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露出森白交錯的獠牙,正對著他發出無聲的、充滿惡意的獰笑!
    “鬼!鬼啊——!”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驟然劃破胡同的死寂。那侍衛如遭雷擊,瘋了一般揮舞著手臂向後猛退,後背狠狠撞在另一側的牆壁上,又像被烙鐵燙到般彈開。他涕淚橫流,褲襠處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濃重的騷臭味彌漫開來。
    “大哥!你怎麽了?什麽鬼?哪來的鬼?”另一個侍衛被他同伴的瘋狂反應嚇懵了,下意識地順著同伴驚恐萬狀的目光看向自己身邊。然而在他眼中,他的同伴同樣變得麵目全非——整張臉如同被揉爛的泥巴,五官模糊移位,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屍般的青灰色,兩隻空洞的眼窩裏,正汩汩地往外冒著粘稠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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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他嚇得魂飛魄散,喉嚨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隻能發出破風箱般的氣音,雙腿抖得如同篩糠,連逃跑的力氣都瞬間抽空,整個人癱軟下去,蜷縮在散發著惡臭的角落裏,雙手死死抱住頭,發出壓抑不住的、瀕死野獸般的嗚咽。
    幻境!由彩鸞燼羽的妖力構築的、直擊內心最深恐懼的幻境!它抽取了這兩個侍衛潛意識裏對“鬼怪”、“妖邪”根深蒂固的敬畏,將他們眼中最信任的同伴,瞬間扭曲成了最可怖的夢魘。
    胡同深處,淩霜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了幾分,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強行驅動這種程度的幻術,對剛剛融合不久、妖力尚不穩定的身體是巨大的負擔。識海裏傳來燼羽疲憊而帶著一絲讚賞的低語:“做得不錯,螻蟻。”
    淩霜沒有回應,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兩個在各自幻境中瀕臨崩潰、醜態百出的侍衛。空氣中殘留著他們因極度恐懼而散發出的酸腐氣息。她抱著雪狸,腳步無聲地從兩個癱軟的軀體旁走過,如同穿過一片汙濁的空氣。身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和抽搐聲漸漸被拋遠。
    貧民窟的窩棚如同大地腐爛的瘡疤,擁擠而沉默地匍匐在夕陽最後的餘燼裏。當淩霜抱著雪狸回到她和老乞丐暫時容身的那個破舊棚屋附近時,一種異樣的死寂感撲麵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往日裏雖貧苦卻總有些聲響的角落,此刻隻剩下風穿過破爛席片發出的嗚咽。
    棚屋門口,幾個平日裏還算熟悉的貧民瑟縮地聚在一起,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惶和恐懼。看到淩霜走近,他們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複雜,有同情,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忌憚和避之唯恐不及的疏離。
    “阿霜姑娘……”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麽,卻被旁邊的人用力扯了一下袖子,立刻噤聲,抱著孩子匆匆躲回了自家的窩棚裏,隻留下一條窄窄的門縫。
    淩霜的心沉了下去。
    她加快腳步,幾乎是衝進了那間低矮、昏暗的棚屋。
    濃重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粘稠液體,猛地灌滿了她的鼻腔。
    老乞丐蜷縮在角落裏那堆勉強算是床鋪的幹草上。他花白的頭發被凝固的暗紅血塊粘成一綹一綹,貼在青腫不堪的頭皮和額角。那張布滿溝壑的老臉上,眼眶烏黑,嘴角撕裂,鼻梁歪斜,鮮血糊滿了半張臉,還在順著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胸前早已看不出顏色的破衣襟上。他的一條腿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隨著喉嚨深處痛苦的抽氣聲,身體在無意識地微微痙攣。
    幹草鋪上,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刺目的大字,帶著施暴者的囂張和冷酷:
    “少管閑事,不然下次卸你一條腿。”
    字跡旁邊,赫然是半個被踩得稀爛、沾滿了汙血和泥土的窩頭——正是昨日黃昏,老乞丐省下自己口糧,硬塞給淩霜的那半個!
    淩霜的呼吸驟然停滯。
    棚屋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老乞丐那壓抑不住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痛苦喘息,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淩霜的耳膜上,也砸在她剛剛因施放幻術而緊繃的心弦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瞬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那不是恐懼,是比恐懼更深沉、更粘稠的東西,像是亂葬崗深處凍結萬年的寒冰,帶著刺骨的死寂和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
    她緩緩蹲下身,動作輕得沒有一絲聲響。雪狸從她懷裏跳下來,不安地圍著老乞丐打轉,發出細弱的喵嗚聲。
    角落有一個破瓦罐,裏麵盛著一點渾濁的積水。淩霜撕下自己裏衣還算幹淨的一角,浸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水讓她指尖微顫。她擰幹布片,極其小心、極其輕柔地擦拭著老人臉上、脖頸上那些猙獰的傷口。每一次觸碰,都能感受到老人身體不受控製的劇顫和喉嚨裏壓抑的痛哼。
    屬於“淩霜”的悲憫和憤怒在胸腔裏翻湧,如同即將噴發的熔岩。而燼羽的意誌則在識海中發出冰冷尖銳的質問:“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心軟的代價!這些螻蟻的苦難,皆因你而起!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災禍!收起你那無用的憐憫!唯有力量,唯有徹底的毀滅,才能終結這一切!”
    兩種聲音在她腦海中激烈地衝撞、撕扯,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眩暈。淩霜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嚐到一絲腥甜的鐵鏽味,才勉強壓下那股翻騰的殺意。她強迫自己專注於眼前。
    擦去大部分血汙,露出底下青紫腫脹的皮肉和翻卷的傷口。老乞丐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了一條縫,布滿血絲的眼球艱難地轉動著,終於聚焦在淩霜的臉上。
    “姑……姑娘……”他氣若遊絲,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回……回來了……就好……”
    淩霜沒有回答,隻是動作更輕了些。她將手掌虛虛懸停在老人受傷最重的額角和扭曲的小腿上方。識海深處,屬於彩鸞燼羽的那股灼熱妖力被艱難地調動起來,如同涓涓細流,帶著生命修複的本能,小心翼翼地順著她的指尖流淌而出,無聲無息地滲入老人破損的皮肉和斷裂的骨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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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力的修複霸道而直接,遠比人間的藥物迅猛。淩霜能清晰地“看”到,在肉眼無法窺見的層麵,那些撕裂的肌理在妖力的溫養下加速彌合,斷裂的毛細血管重新連接,淤積的壞血被悄然化開、吸收,連歪斜的鼻梁骨都在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下被緩緩推正。
    老乞丐痛苦的抽搐明顯減輕了,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平緩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臉上那瀕死的青灰色褪去了少許。他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直勾勾地盯著淩霜懸在他傷口上方的手,又緩緩移到她的臉上。
    “姑……姑娘……”他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多了一絲力氣,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抬起,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淩霜的手腕。那隻手冰冷、顫抖,卻帶著一種垂死之人回光返照般的執拗力量。
    淩霜的動作頓住了。指尖流轉的微光瞬間隱沒。她垂下眼睫,對上老人那雙寫滿了驚懼、探究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哀的眼睛。
    老乞丐的手抓得很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急促地喘息著,目光死死鎖住淩霜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瞳孔,看到靈魂深處去。
    “你……”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帶起一陣痛苦的咳嗽,嘴角又溢出一絲血沫,“你……你眼神裏的東西……太沉了……”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裏擠出來,帶著沉重的喘息。
    “不像……不像活人該有的……”他死死盯著淩霜,渾濁的眼底深處,恐懼和一種近乎悲憫的洞察交織在一起,“沉得……像……像從墳裏……剛爬出來的……”
    棚屋外,最後一絲天光徹底被黑暗吞噬。窩棚的縫隙裏透不進半點光亮,隻有角落裏一點未燃盡的柴火餘燼,散發著微弱的、暗紅色的光,勉強勾勒出兩人模糊的輪廓。
    老乞丐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穿了淩霜所有試圖維持的平靜偽裝。
    從墳裏爬出來的……
    是啊,亂葬崗的凍土之下,屍骸堆裏,她確實死過一次。是燼羽的妖魂和她的滔天恨意,硬生生將這具殘破的身體拖回了人間。她不再是純粹的淩霜,也不再是純粹的燼羽。她是行走在日光下的異類,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怪物。
    棚屋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柴火餘燼偶爾爆出的一聲細微的劈啪,以及老乞丐逐漸平穩卻依舊沉重的呼吸。那沉重的目光依舊烙在她臉上,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審視。
    淩霜緩緩地、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地,將自己的手腕從老人枯瘦卻緊握的手中抽了出來。那冰冷的觸感仿佛還殘留著。她沒有再看老乞丐,沉默地站起身,走到角落裏那個盛著渾濁積水的破瓦罐旁。
    水麵微微晃動,映出一張模糊的臉。
    蒼白的,帶著未褪盡的稚氣輪廓,卻又被一種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冰冷和沉鬱所籠罩。臉頰上還沾著一點剛才擦拭血跡時不小心蹭上的暗紅汙漬,像一道幹涸的血淚。最刺目的是那雙眼睛。
    她湊近水麵,死死地凝視著倒影中的瞳孔。
    昏暗的光線下,那漆黑的瞳仁深處,一點微弱的、近乎錯覺的金紅色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驟然一閃!
    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火光映照的錯覺。
    但淩霜知道,那不是錯覺。那是彩鸞燼羽的烙印,是妖魂在她這具人類軀殼裏燃燒的證明,是“非人”的印記。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厭惡、自嘲和某種決絕的情緒,如同毒藤般從心底最深處瘋狂滋長,瞬間纏繞住她的心髒,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老乞丐的話在耳邊反複回響:“不像活人……像從墳裏爬出來的……”
    識海中,燼羽的意識發出無聲的冷笑,帶著居高臨下的漠然。
    淩霜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這痛楚奇異地讓她混亂翻騰的思緒有了一瞬間的清明。
    她猛地直起身,不再看那水中的倒影。棚屋的破門被風吹開一條縫隙,外麵貧民窟汙濁的空氣湧入,夾雜著遠處幾聲野狗的吠叫和孩童壓抑的哭泣。
    她的目光掃過草鋪上那觸目驚心的威脅字跡,掃過那半個被踩爛的、沾著老人和自己血的窩頭,最後落在老乞丐那張因妖力修複而暫時脫離死亡、卻依舊寫滿痛苦和驚懼的臉上。
    一股比亂葬崗的寒風更刺骨的冰冷,緩緩沉澱下來,取代了之前的混亂與自厭。
    比人……幹淨。
    這個念頭如同冰錐,突兀而尖銳地刺破所有紛擾,清晰地釘在她的意識深處。
    是的,比起柳氏那藏在華服珠翠下的蛇蠍心腸,比起淩震山那視骨肉如草芥的冷酷,比起這些侍衛恃強淩弱的凶殘,甚至比起這貧民窟裏因恐懼而生的麻木與疏離……她這具被妖魂重塑的軀殼,她這雙能看見黑暗的眼睛,她這顆被恨意和絕望淬煉過的心……至少,她的“惡”,她的“恨”,坦蕩而直接,隻為複仇,隻為活下去。
    她的妖力,此刻正在修複一個因她而被牽連的無辜老人。而那些人呢?他們的“善”之下,又藏著多少肮髒和算計?
    棚屋外,黑暗中似乎有更多不懷好意的目光在窺探。柳氏的警告如同懸頂之劍。將軍府的燈火,仿佛隔著重重黑暗也能刺痛她的眼睛。
    淩霜最後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老乞丐,彎腰抱起腳邊蹭著她褲腿的雪狸。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她周身散發出的那種沉凝到極致的氣息,異常安靜,隻是伸出帶著細小倒刺的舌頭,輕輕舔了舔她冰冷的手背。
    她抱著雪狸,無聲地融入了貧民窟更深沉的黑暗裏,像一滴水匯入墨池。隻有那雙在夜色中微微抬起的眼眸深處,那一點金紅的妖異光芒,如同深淵中悄然點燃的鬼火,一閃,再閃,最終沉澱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複仇之路的荊棘,才剛剛開始。而屬於“非人”的覺悟,已在她心底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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