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焰紋信與寒淵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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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簷外的月色浸著霜氣,落在易府外圍別院的青瓦上,像鋪了層碎雪。三更天的梆子聲剛過,書房裏的燭火還在銅製燭台上明明滅滅,映得淩霜垂落的眼睫投下淺淡的影。
    她麵前的梨花木桌上攤著一堆雜物 —— 都是前日柳家抄家時,易玄宸讓人特意送來的 “可疑物件”。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堆在角落,蒙著薄薄一層灰,顯然是柳家女眷的私產,淩霜連看都沒看。她指尖翻找的,是最底下那幾個不起眼的舊木盒,盒身刻著繁複卻模糊的紋路,像是被年月磨去了棱角。
    雪狸蜷縮在桌角的軟墊上,尾巴圈著爪子,原本閉著的眼突然睜開,琥珀色的瞳孔在燭火下泛著微光。它輕輕蹭了蹭淩霜的手背,喉嚨裏發出細碎的呼嚕聲,像是在提醒什麽。
    淩霜的指尖頓住,落在一個巴掌大的錦盒上。錦盒的布料早已褪色,邊緣磨損得厲害,卻在盒蓋中央繡著一朵火焰紋 —— 那紋路與她貼身戴著的半塊玉佩上的花紋,分毫不差。
    心髒猛地一跳,她下意識屏住呼吸,指尖捏著錦盒的邊緣,緩緩打開。
    盒裏沒有金銀,隻有一疊泛黃的信紙,和一枚小巧的銀簪。銀簪的簪頭是朵梅花,花瓣已經氧化發黑,卻能看出當年的精致。淩霜的指尖先觸到了銀簪,指腹蹭過發黑的花瓣時,腦海裏突然閃過一段模糊的記憶 —— 那是她五歲那年,生母蘇氏坐在窗邊,用這枚銀簪給她挽起額前的碎發,笑著說 “霜兒長大要當最漂亮的姑娘”。
    眼眶突然發緊,她用力眨了眨眼,將那陣酸意壓下去。指尖轉而拿起最上麵的信紙,信紙邊緣已經脆了,墨字暈染得有些模糊,卻還能看清落款是 “蘇氏”。
    “柳氏親啟:吾夫震山既已納你為繼室,吾隻求你善待霜兒。你我皆是女子,何苦相逼?前日你派人送的‘安胎藥’,吾已收下,卻不敢服 —— 你我皆知,吾身子孱弱,此生再難有孕,何來安胎之說?”
    第一段話就讓淩霜的指尖攥緊了信紙,指節泛白。她早知道柳氏當年容不下生母,卻沒想到柳氏剛進門,就敢用 “安胎藥” 這種伎倆來誣陷生母 “假孕爭寵”。
    繼續往下讀,字跡漸漸潦草,像是寫信人已經沒了力氣:“若吾有不測,絕非意外。霜兒是守淵人後裔,焰紋佩是吾族信物,你若尚有一絲良知,便莫要傷她。若霜兒將來遭遇大難,可持佩往寒淵之畔,尋守淵人庇護 —— 切記,寒淵禁地,非吾族血脈者,入之必死。”
    “守淵人後裔” 五個字像道驚雷,在淩霜腦海裏炸開。她猛地摸向領口,將那半塊焰紋佩扯出來。玉佩冰涼,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之前觸碰到時感受到的清涼力量,此刻似乎有了歸屬 —— 那是守淵人的血脈之力。
    原來生母不是普通的官家女子,原來這玉佩不是普通的遺物,而是能護她性命的信物。之前在柴房找到玉佩時,它能壓製體內躁動的妖力,此刻想來,竟是因為她身上流著守淵人的血,與玉佩本就同源。
    “喵 ——” 雪狸突然站起來,尾巴豎得筆直,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聲,目光盯著書房的門。
    淩霜瞬間回神,指尖凝起一絲極淡的妖力,順著桌腿悄悄蔓延到燭芯。燭火猛地晃了晃,映在窗紙上的人影瞬間消散,仿佛屋裏早已沒了人。緊接著,院牆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夾雜著壓低的議論:“沒動靜?難道易夫人真的睡了?”“將軍說了,務必看清她在做什麽,柳家剛倒,她要是敢查將軍府的事,就……”
    後麵的話沒說完,卻足夠讓淩霜冷笑。淩震山倒是消息靈通,知道柳家的遺物到了她手裏,還想派人來監視。她指尖的妖力又重了些,窗外的樹影被風吹得晃動,落在地上像鬼影般搖曳。院牆外的腳步聲頓了頓,顯然是被這動靜嚇住了,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漸漸遠去。
    燭火重新穩定下來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帶著一身寒氣的易玄宸走了進來。他穿著件玄色錦袍,袍角沾了點夜露,顯然是剛從外麵回來。
    “淩震山的人?” 他走到桌邊坐下,目光落在那打開的錦盒上,眼神微頓,“焰紋佩,守淵人的信物。”
    淩霜將信紙折好,放回錦盒,抬眸看向他:“大人怎知此物來曆?”
    易玄宸拿起那枚發黑的銀簪,指尖摩挲著簪頭的梅花:“易家先祖的手記裏,畫過一模一樣的焰紋,標注著‘守淵人之信’。” 他頓了頓,看向淩霜,眼神深邃,“你生母蘇氏,是守淵人後裔?”
    淩霜沒否認,也沒承認,隻是反問:“大人對守淵人,似乎很了解。易家先祖,到底是什麽人?”
    “先祖是守淵人的護衛。” 易玄宸將銀簪放回錦盒,指尖敲了敲桌沿,“寒淵是王朝禁地,藏著長生的秘密,也藏著無數凶險。守淵人的職責,就是守住寒淵的入口,不讓外人闖入。而易家,世代負責護衛守淵人,直到三百年前,守淵人突然消失,易家才漸漸脫離了這份職責,轉而掌管道軍械和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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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過往,解答了淩霜心中的一個疑惑 —— 之前易玄宸提到 “寒淵是禁地” 時,她就覺得他知道的不止表麵,原來易家與守淵人還有這樣的淵源。
    “那大人幫我查柳家、查淩震山,到底是為了什麽?” 淩霜直視著他,語氣平靜,“總不會隻是為了履行聯姻的承諾吧。”
    易玄宸笑了笑,那笑意卻沒到眼底:“我想要寒淵的秘密。”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守淵人消失了三百年,寒淵的入口也成了謎。而你,” 他的目光落在淩霜的領口,那裏藏著半塊焰紋佩,“你是守淵人的後裔,手裏還有信物,說不定能找到寒淵的入口。”
    他頓了頓,指尖突然抬起,似乎想觸碰到淩霜的臉頰,卻在半空中停住,轉而落在桌角的燭台上:“另外,我也想知道,你身體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淩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察覺到了。之前在她被淩雪綁架時,他指尖觸到她的後背,感受到了妖力波動,此刻終於問了出來。
    她沒有慌,隻是拿起那半塊焰紋佩,放在掌心:“大人是獵妖師嗎?”
    易玄宸挑眉:“你覺得我是?”
    “若是,大人此刻應該已經動手了。” 淩霜看著掌心的玉佩,玉佩突然泛起一絲暖意,順著心口蔓延開,“我身體裏有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你找到寒淵的入口,也能幫你對付三皇子 —— 畢竟,三皇子也在找寒淵的秘密,不是嗎?”
    她之前從柳家的罪證裏,看到過柳氏寫給 “寒淵使者” 的信,信裏提到 “三皇子願以柳家相助,換寒淵入口的線索”。顯然,三皇子對寒淵的秘密也覬覦已久。
    易玄宸的指尖停住,看著淩霜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你倒是聰明,知道抓重點。” 他沒再追問她身體裏的 “東西”,隻是說,“淩震山虛報軍功的證據,我已經拿到了,過幾日就會呈給陛下。柳家倒了,淩家的根基也該動了。”
    淩霜點頭,心裏卻沒多少波瀾。淩震山的軍功是假的,柳家被抄家,這些都隻是開始。她要的,是讓淩震山和柳氏,嚐遍她當年在亂葬崗受過的苦。
    易玄宸又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書房裏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燭火的劈啪聲和雪狸的呼吸聲。淩霜拿起那半塊焰紋佩,貼在胸口,冰涼的玉麵漸漸變得溫熱,像是有生命般跳動。
    “寒淵……” 腦海裏突然響起燼羽的聲音,比往常更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裏有我被封印的翎羽之力。”
    淩霜一怔,在心裏問:“你去過寒淵?”
    “沒有,但我的翎羽記得。” 燼羽的聲音帶著幾分迷茫,又帶著幾分堅定,“當年獵妖師重創我,就是為了逼我說出寒淵的位置。他們以為,我的翎羽能打開寒淵的入口。”
    淩霜握著玉佩的手緊了緊。原來燼羽被獵妖師追殺,也和寒淵有關。守淵人、寒淵、燼羽的翎羽之力…… 這些線索像一張網,漸漸纏繞在一起。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月色更濃了,落在她的臉上,映出眼底複雜的情緒 —— 有對生母真相的探尋,有對複仇的執念,還有對未知寒淵的警惕。
    “淩震山,柳氏,你們欠我的,欠我娘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 她輕聲說,聲音被風吹得散在夜色裏,“至於寒淵……”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焰紋佩,玉佩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金紅光芒,像極了彩鸞殘破的翎羽。
    “我也會找到真相。”
    燭火在她身後搖曳,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地上,像是與那枚焰紋佩的影子,漸漸重疊在一起。而遠處的將軍府裏,淩震山正坐在書房裏,看著桌上柳氏被關押的書信,眼底滿是陰鷙 —— 他還不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向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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