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子旭巧計退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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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陵縣的晨霧還沒散盡,就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撕開。三匹快馬從東門疾馳而入,馬上的兵卒甲胄染血,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倉皇,直奔縣衙而去。消息像長了翅膀,半個時辰就傳遍了西大街——毗鄰的蒼蘭縣昨夜破了,縣令的頭顱被瀚北蠻子挑在槍尖,懸在城門上示眾。
聚福樓前堂頓時沒了人聲,正喝粥的難民手裏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滾燙的粥灑在腳麵上也渾然不覺。“蒼蘭縣……離咱這兒才五十裏啊!”有人顫聲說,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周掌櫃猛地站起身,臉色比紙還白,轉身就往後院走:“阿湄,去把地窖的門再鎖兩道!二叔,把油坊的鐵軸搬到前堂,頂住房門!”
吳子旭剛從城牆下回來,聽見消息,心沉得像墜了鉛。蒼蘭縣他聽說過,城牆比平陵縣還厚實些,竟一夜就破了?他望著城牆上飄動的“平陵衛”旗幟,忽然覺得那旗幟在風裏搖搖晃晃,像是隨時會被吹倒。
沒過多久,縣衙的鑼聲就響了,比往日急了數倍,官差沿街大喊:“瀚北蠻子距城十裏!各家各戶男子速到城牆集合!帶家夥!帶家夥!”
更令人心頭一震的是,縣衙方向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縣令王敬之親自披了件半舊的鎧甲,手持長劍,率領著一千兵丁往城牆進發。王縣令平日裏雖不苟言笑,卻從不多征賦稅,此刻他站在隊伍最前,鬢角的白發在晨光裏格外顯眼,腰杆卻挺得筆直,倒比年輕兵卒更顯沉穩。
“諸位鄉親,”王敬之的聲音透過城牆傳遍四野,“平陵是咱的家,家在人在,家破人亡!今日我王敬之與城共存亡,願隨我死守者,跟我來!”
城樓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呐喊,百姓們像是被這股正氣點燃,紛紛抄起家夥,跟著兵丁往垛口奔去。
吳子旭和柱子也加入了隊伍,扛著沉重的滾木,一步一步往城樓上挪。剛登上城樓,就見王敬之正站在箭樓旁,目光如炬地望著城樓下,身邊的親兵舉著他的令旗,隨時待命。
“放箭!”王敬之一聲令下,城樓上的箭雨“咻咻”地射向敵陣。遠處,黑壓壓的瀚北蠻子已到城外,粗略一看,有五六千人,手裏的刀槍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像一片移動的荊棘叢。
箭雨落下,敵陣倒下一片,卻很快被後麵的人填滿。蠻子兵像瘋了似的往前衝,趟過護城河,離城牆越來越近。
“滾木!雷石!往下扔!”王敬之的聲音沉穩有力,絲毫不見慌亂。
吳子旭抱起塊大石頭,和眾人一起喊著號子往下推。石頭砸在人群裏,頓時濺起一片血花,可蠻子兵像是不怕死,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往前衝。
“他們增兵了!”有人尖叫。
吳子旭往遠處一看,心涼了半截——又有黑壓壓的一片人湧過來,人上一萬無邊無沿,把城外都堵死了。
城樓上的人頓時慌了,箭也亂了章法,有幾個兵卒嚇得腿肚子發軟,差點從城樓上掉下去。
“穩住!”王敬之拔劍出鞘,劍刃在晨光裏映出寒光,“城破之後,父母妻兒皆無活路!拚了!”
蠻子兵已衝到城牆下,開始架設雲梯。
“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鋪天蓋地而來,蠻子兵一輪的箭雨如黑雲壓境般潑灑向城樓。箭矢穿透空氣的銳鳴刺得人耳膜生疼,緊接著便是一連串沉悶的撞擊聲與淒厲的慘叫。
城樓上的百姓與士兵來不及躲閃,紛紛中箭。有的被射穿肩胛,慘叫著滾倒在垛口邊;有的被射中咽喉,鮮血噴湧而出,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直挺挺栽下城樓,從丈高的城牆上墜落,“砰”地一聲砸在城下的石板上,再無聲息。
幸存的人們縮在垛口後,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蠻子兵,臉色慘白。那些蠻子兵見一輪箭雨奏效,嗷嗷叫著又往前推進了數步,雲梯被重新豎起,鐵鉤“哐當”一聲搭上城牆,攻勢比先前更猛了幾分。
“頂住!都給我頂住!”城樓上傳來王敬之嘶啞的吼聲,他揮刀劈落一支射向自己的箭矢,刀刃與箭杆碰撞出火星,“弓箭反擊!滾石往下砸!”
士兵們強壓著恐懼,掙紮著探身射箭,城樓上的滾石、擂木如雨點般砸向城下。但蠻子兵的箭雨實在太密,剛有士兵探出頭,便被箭矢洞穿身體,慘叫聲此起彼伏,城樓上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連風都帶著股鐵鏽般的腥氣。
城下的蠻子兵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衝,臉上塗著猙獰的油彩,眼裏閃爍著貪婪與凶殘的光。他們知道,隻要攻破這道城樓,城裏的金銀財帛、糧食女人便都是他們的了。
城樓上下,一邊是瘋狂的進攻,一邊是絕望的抵抗。中箭墜落的身影不斷從城樓上閃過,像斷線的風箏,砸在地上的悶響一聲聲敲在幸存者的心上,也敲碎了他們僅存的僥幸。
蠻子兵的吼叫聲越來越近,雲梯上已經有戴著皮帽的腦袋探出了城牆垛口。吳子旭手裏握著刀,眼裏血絲密布——這場仗,已是生死存亡之際。
“拿刀砍!”二叔的鐵槍舞得虎虎生風,槍頭一掃,就把一個剛爬上城頭的蠻子挑了下去。吳子旭也紅了眼,揮舞著刀,砍向扒著城牆垛口的蠻子手。刀砍在骨頭上,發出“哢嚓”的脆響,震得他胳膊發麻。
可蠻子太多了,砍下去一個,又爬上來兩個,城樓上的人漸漸體力不支,慘叫聲此起彼伏。吳子旭瞥見城牆內側堆著的油桶,忽然心頭一動,衝旁邊的兵卒喊:“快!把那幾口行軍鍋架起來!多架幾口!”
兵卒愣了愣,雖不明白他要做什麽,卻還是依言搬來三口鐵鍋,支在城樓的火塘上。吳子旭指揮著眾人把油桶搬過來,撬開桶蓋,將豆油倒進鍋裏,又往火塘裏添了大把幹柴,火苗“騰”地竄起來,舔著鍋底。
王敬之在箭樓旁看得清楚,見吳子旭有條不紊地指揮架鍋、添柴、倒油,眼裏閃過一絲讚許。這後生年紀輕輕,臨危不亂,倒是個有急智的。
很快,鍋裏的油開始冒煙,泛起細密的油花,甚至有了些微的火苗。吳子旭抄起旁邊的鐵勺,舀起一勺滾燙的熱油,對著一架正爬滿蠻子的雲梯狠狠潑了下去!
“滋啦——”熱油濺在蠻子身上,頓時燙起一片燎泡,有人疼得鬆手掉了下去,有人抓著雲梯慘叫,身上的皮袍沾了熱油,竟真的燃起了小火。後麵的蠻子被燙得連連後退,雲梯上頓時亂作一團。
“好!”王敬之忍不住讚了一聲,對親兵道,“傳令下去,都學這後生的法子,架鍋熬油,給我狠狠潑!”
城樓上頓時忙成一片,有人添柴,有人舀油,滾燙的豆油一勺接一勺潑下去,城牆下滿是蠻子的慘叫聲。那些剛架起的雲梯,沾了熱油後又被城上掉落的火星引燃,燒得劈啪作響,爬在上麵的蠻子要麽被燒死,要麽摔下去斷了腿。
可蠻子兵實在太多了,前麵的被燙退,後麵的依舊往前湧,甚至有人舉著盾牌護住頭頂,硬往雲梯上爬。吳子旭正舀油的手一頓,瞥見城牆角落堆著的幾個糞桶——是守城兵卒平日裏如廁用的,散發著熏人的臭味。
他想也沒想,抱起一個糞桶就往雲梯最密集的地方潑去!腥臭的糞水混著穢物劈頭蓋臉澆了蠻子一身,有人被潑了滿臉,惡心得直吐,抓著雲梯的手一鬆就掉了下去;有人被穢物濺了眼睛,疼得嗷嗷叫,哪裏還顧得上爬城。
王敬之在箭樓見了,先是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這法子雖糙,卻管用得很!他朗聲喊道:“不拘法子!隻要能退敵,賞銀十兩!”
城樓上的人像是得了啟發,有樣學樣,糞桶、灰桶、滾油一起往下招呼,城牆下又臭又燙又嗆,蠻子兵的陣型漸漸亂了。
第一波衝擊終於被打退,蠻子兵暫時後退了些,在城下重新集結,黑壓壓的人群像烏雲似的,壓得人喘不過氣。城樓上的人終於能喘口氣,卻沒人敢放鬆——誰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更猛烈的第二波衝擊很快就會到來。
吳子旭靠在城垛上喘氣,胸口像被大石壓著,每吸一口氣都帶著血腥味和油煙味。王敬之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後生,好樣的!剛才那兩招,夠狠,夠管用。”
吳子旭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臉上的灰:“大人過獎,隻是急中生智罷了。”
“亂世之中,能保家護院的智,就是好智。”王敬之望著城下重新集結的敵陣,眼神凝重,“歇口氣,準備迎敵吧。他們來了。”
吳子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城下的蠻子兵又開始往前移動,這一次,他們的陣形更密,雲梯更多,顯然是要做殊死一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