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濺到血吧?(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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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鏡妹子如遭雷擊。
    她不可置信的比劃著手勢,結巴的反複問詢幾遍,確認過地址和名字,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
    您的收件人已在東坊掛牌出售。
    來之前想過搬家、外出、地址錯誤,也想過可能會找不到路,收件人在家裏去世。
    唯獨沒想過收件人被賣出去了。
    這是九州話嗎?
    遲羽也覺得事情變得麻煩。
    按照傳統,新人的第一封信需要送到收件人手裏。
    因此燼宗會特意挑選一些長居雲樓四坊本地,生活穩定的人的信件提供給入門的新人,降低難度,同時也是避免出現意外。
    可是雲樓東西南北四坊區本身就很大,沒有確切地址,找一個人也不容易。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被催債人帶走,又在東坊被賣出去。
    雲樓的催債人和西坊有關,背景很深,而且裏麵的強人不少,攤販提到的赤蛇就是催債人的招牌式人物,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實在不好打交道。
    如果繞過催債人赤蛇,直接去東坊找,更是癡心妄想。
    以東坊的複雜情況,各種地下勢力盤根錯節,買主更是什麽身份都有,從西式醫學院到陰暗的地下窯子,大量缺人的遠洋船……鬼知道人會被賣到哪裏。
    聽說早年間有人找到催債人幫忙還錢,去東坊找自家親戚,人是上午賣出去,下午就已經在海上的一條船裏,被人當牲口抽了半天。
    還有的幹脆連個全屍都找不到。
    如果以灰燼物流的名義去找催債人,他們也會給幾分薄麵。
    畢竟催債人的成員也是人,也需要正常的信件寄送服務,沒人會閑的沒事和信使交惡。
    但問題在於,他們得能找到赤蛇本人。
    催債人也有規矩。
    像是赤蛇這種出名的催債人,為了防著仇家報複,根本就沒有固定的家庭住址,隔一段時間就會換個地方住。
    他本人平時的行蹤更是飄忽不定,不在特定地方久呆。
    從來都是他上門找別人清算債務,很少有人能在沒欠錢的情況下找到他。
    “那咱們去找那個赤蛇問問?”呂景大大咧咧的說。
    他是外地人,在九州本土呆習慣了,覺得這勞什子催債的應該也沒什麽,頭上有律法壓著,不過是一群兀鷲罷了。
    不過雲樓確實稀奇。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居然可以他媽的光天化日之下被捉走掛牌賣出去,而且本地人居然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這種事不應該在暗地裏弄嗎?
    “不,不行吧?”眼鏡妹子害怕的說:“催,催債的,平常,找,找不到。”
    安樂心裏也有點打退堂鼓,催債人的名聲一向不好,他們幹的可是拿著刀槍強迫別人還錢的狠活,號稱是哪怕隻剩二兩爛肉,也得拿走去東坊賣了還債。
    之前來她家裏砸店的那夥人,如果真見到催債人赤蛇,恐怕也是要嚇得直哆嗦,不敢有半點僭越。
    正常人沒事可不想招惹他們。
    欠錢的見到催債人,會被嚇得要死要活,當場昏過去都是常事,哪怕知道是找別人,也還是怕的不行。
    畢竟還不上錢可就要被拖到東坊,變成那故事裏的二兩爛肉。
    沒欠錢的,哪怕是在路上見到催債人,也會覺得晦氣。
    她家裏也欠著錢呢。
    一聽到催債人的名頭,就覺得害怕。
    沒想到作為信使送的頭一封信,就要和這夥人打交道。
    “按照慣例,是必須送到嗎?”槐序問。
    遲羽輕輕點頭。
    這個‘入門儀式’是從一百多年前的道宗那會就開始延續的習慣,新入門的弟子要在師長的陪同下一起完成一件不算太難的小任務,摸清脾性,相互了解。
    到灰燼物流的時期,雖然沒有成文的規矩,但大家一般都會選擇遵守習慣。
    以前有人甚至追到海上,鑽進交戰區,在海獸的嘴裏硬是把信交給收件人。
    但他們遇到的情況是收件人已經在東坊被賣出去。
    如果執意想把人找到,恐怕得費上好些天的功夫。
    “那跟我來吧。”槐序沒有過多解釋。
    他風輕雲淡的轉身就走,也不管幾人是否跟上,單薄瘦削的黑色背影很快就要沒入遠處的人流,目標明確的向前。
    前天在碼頭看石錘燒老婆那會,赤蛇和他交朋友,臨走前給他說過一個聯絡方式。
    本以為可能不會有用。
    沒想到現在就用上了。
    “槐序,等我一下!”安樂連跑帶跳,笑嘻嘻的追趕,幾縷紅色碎發在風中飛舞。
    “哈哈,我就說這兄弟是個心善的,辦法就是多,走啦!”呂景選擇相信外冷內熱的新朋友,覺得他應該是有辦法,提溜著旁邊的傻狗,大步擠開人流追過去。
    當事人的眼鏡妹子反倒犯了難。
    她看看身邊冷淡的信使遲羽,又看看已經走出一段路的四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理論上新人一般不會有太多經驗,全程都是前輩在旁邊指引。
    可現在反而是前輩好像沒什麽好辦法,同組的新人似乎知道該怎麽解決問題,其他人也跟著新人跑了。
    權威在被爭奪。
    一個隊伍不可能有兩個領頭人。
    “走吧。”遲羽皺起細眉,表情更冷幾分。
    “前,前輩,我,他,我們……”眼鏡妹子結巴著嚐試解釋,擔憂第一次見麵的前輩會因此討厭他們。
    她不太理解槐序的做法。
    她很感激他的幫助,但受到的家庭教育,還有一直以來的觀念,都讓她認為這時候應該聽從前輩或者其他有經驗的長者,即便自己有想法也應該先說出來,得到允許。
    但槐序選擇越過遲羽,自己帶著隊伍獨走。
    ……好像有點沒規矩。
    遲羽帶著她回歸隊伍。
    槐序也並沒有走遠,就在一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太近的距離等著她們,觀察遲羽的反應。
    她過來以後也沒有責怪幾人,火紅色的眸子冷淡的凝視著槐序,像是在質問原因。
    槐序沒有回答,走進茶館和坐堂的說書先生聊了兩句,出來就說:“在這裏等著吧,赤蛇一會就過來。”
    “還有江湖暗號?”
    安樂很興奮:“那個說書先生是不是中間人,會使用獨特的法術聯絡赤蛇?”
    “……沒那麽高端。”槐序說。
    “哦!”呂景一拍大腿,旁邊的傻狗疼的跳起來,“俺知道,說書先生肯定也是赤蛇的人,知道消息,要派人去聯絡赤蛇!”
    “沒那麽麻煩。”
    槐序說:“催債人的總部在西坊,那邊有固定的電話線,報上名字,打個電話就好。”
    “……電話?”安樂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呂景也很失望:“俺還以為有什麽秘密暗號呢。”
    “你們說的那種其實也有。”
    槐序歎氣:“但是要錢啊。”
    幾個人一想,還真是那麽回事。
    法術精準的隔著幾百裏傳音需要的水平很高,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燒錢買相關的法寶或者符籙倒是可以。
    派人一層層的轉達消息,燒不燒錢兩說,費時間又費人力。
    有西洋傳過來的電話,倒是方便了。
    省錢,還不費人。
    遲羽沒發火,還是盯著槐序。
    她安靜的站在一邊,默默看著幾人交談和說笑。
    明明她才是帶隊的中級信使,是幾人的前輩,幾人理應圍繞她來行動,可現在她卻像是團隊的邊緣人物。
    而槐序卻順理成章的成為中心。
    很討厭這種感覺。
    她總覺得槐序和她很像,比如給人的第一感覺都是孤僻、冷淡、不合群,光看外表就讓人覺得很不好接觸,而且也不擅長表達——做好事卻說在丟毒藥,不向前輩解釋就直接帶著人離開。
    可他有時明明是在惡語相向,卻能讓人圍著他轉。
    這是為什麽?
    她也不擅長言辭和處理人際關係,經常不能準確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與人相處總是不適應,會被邊緣化。
    但她的脾氣還算不錯,即便生氣和討厭也不會當麵說出來,隻會自己躲起來排解。
    可是,她卻不能正常融入交流,一開口經常會導致冷場。
    但與她相似的槐序,卻完全沒有這種苦惱。
    是因為她太正經?
    開玩笑也試過,以前的幾個朋友都說她開的玩笑不像玩笑,像是西洋人脫掉手套拍在別人臉上,發出決鬥邀請。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又不是什麽潑婦,會莫名其妙的嫉妒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孩子。
    作為前輩,還是得擔起前輩應有的模樣。
    有一群催債人從遠處走過來,領頭的人沒有頭發,皮膚被赤紅色蛇鱗覆蓋,猩紅色蛇瞳直勾勾的盯著站在茶館門口的幾人,西洋的黑色禮服被撐得筆挺。
    是赤蛇。
    遲羽收回思緒,將幾人護到身後,拿出記憶裏的‘前輩’的姿態,嚐試與對方溝通:“我是……”
    赤蛇朝她作揖行禮,繞過她,徑直找到槐序。
    “我果然沒走眼。”
    赤蛇客氣的說:“前天我就有預感,槐兄弟未來一定能成為了不得的大人物,沒想到才一天不見,你就已經成為燼宗的信使。”
    跟在赤蛇身後的小弟們更是震驚。
    如果不是赤蛇說話,他們差點沒認出來這就是之前在下坊幾乎快要餓死的那個小子。
    人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可這還沒三天呢。
    他們就認不出來了!
    前天告別那會,人還病的奄奄一息,眼窩深陷,瘦骨嶙峋,隻穿一件不能算是衣服的漏風破布。
    大白天走在街上都讓人覺得見鬼。
    當時縱然是見識過他讓石錘欠下恩情,隻用一天就還掉巨債,也隻是覺得他手段了得。
    未來恐怕是個坊間傳聞裏也要驚歎的傳說人物。
    沒想到隻隔一天,他們就再次相見。
    這是服用什麽靈丹妙藥,他的氣色竟然好了這麽多?
    雖說還是麵黃肌瘦,看著像個病秧子,但好歹有個人形,且骨相不錯,等到痊愈之後,定然也是個風流美少年。
    還有身上的衣服和周圍這幾人……
    他昨天竟然參與燼宗的考試,而且順利入門了?
    一群壯漢麵麵相覷。
    他們昨天剛詳細打聽過龍庭槐家,知道那條爛賭狗都幹過什麽事。
    越是了解內幕,越清楚槐序這三天所做之事有多可怕。
    赤蛇老大說的沒錯。
    這不是他們能招惹的狠人。
    “麻煩你們過來,主要是有件事情和你們有關。”槐序說。
    赤蛇躍躍欲試:“是抓住什麽人的把柄,要去抄家滅門?”
    “不是。”
    “那就是有人欠了債,需要我們幫忙討取?”
    “也不是。”
    赤蛇稍顯失望,又問:“那是何事?”
    “隻是小事。”槐序說:“我們是信使,你們應該了解過灰燼物流入門的傳統,第一封信必須送到收件人手上。”
    赤蛇是個聰明人,順著槐序的視線看見一戶前幾天剛來過的人家,又看見有個眼鏡妹子手裏的地圖,大致就清楚是怎麽回事。
    “你們的收件人,被我賣到東坊去了?”
    赤蛇大笑:“那倒是件趣事,也挺巧合,我昨天才把人拖走,沒想到今天就有人寄信給他。”
    “這樣,我今天正好手頭沒事,就陪你們走一遭。”
    “可以嗎?”槐序看向遲羽。
    “……我沒意見。”遲羽說。
    她本就暗淡的紅色頭羽更顯得萎靡,眼神無光,風一吹,那種幽怨,憂鬱,疲憊又脆弱的味道,簡直要滿溢出來。
    ‘我才是前輩。’她心想。
    可是作為前輩的她,這會卻什麽也做不了。
    空有一身實力,問題卻偏偏出在她最不擅長的人際關係方麵。
    明明第一感覺和她很像,簡直就是倒影的槐序,不但輕而易舉的搶走幾個後輩,還認識催債人赤蛇這種狠角色,關係看著還不錯。
    他到底是什麽人?
    呂景若有所思的點頭:“俺媽果然沒騙俺,多個朋友多條路,有朋友,辦事就是方便!”
    “是,是這樣,沒錯。”眼鏡姑娘讚同的點頭。
    貝爾聽不懂,微笑著豎起大拇指:“&nan!”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出發去東坊。
    赤蛇的凶名在外,中間倒也沒出什麽變故。
    沒有不開眼的敢來招惹催債人和灰燼物流信使的組合。
    順著赤蛇的關係網,在東坊問清交易情況,他們很順利的就在西坊的一個地下黑作坊裏找到收件人。
    幾個初級信使都有些失望。
    沒出事確實是好事。
    可他們又有種奇妙的感覺,盼著出現變故。
    畢竟他們有燼宗的前輩遲羽帶隊,身邊還跟著赫赫有名的赤蛇,就像拿著錘子到處亂逛,總希望能有幾個不開眼的釘子跳出來,可以讓他們砸一砸。
    然而沒有釘子跳出來。
    這就很可惜。
    至於這個被賣進黑作坊的收件人,他的故事也很簡單。
    他早些年有個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從小同穿一條褲子長大,前幾年好兄弟發現一個機會,認為隻要投進去一筆錢去做生意,就能暴富,從此擺脫原先的苦日子。
    兄弟變賣家產,又到處借錢,試圖湊夠數額。
    他自己為了支持兄弟,也跟著抵押自己的家產,外出借錢,把湊到的錢全都交給兄弟。
    兩人約定一起發財。
    結果兄弟去了九州本土,一直沒消息,眼看還債日期越來越近,壓力全都來到他身上。
    畢竟兄弟跑了,可他還在雲樓。
    他隻能一遍遍的哀求,靠著過往的信用勉強把日期一天天的往後推,自己努力工作賺錢。
    可直到被赤蛇拖到東坊賣掉,兄弟也沒來信。
    他還以為兄弟把他騙了,昨天還在咒罵。
    誰知道今天就來信了。
    原來他那兄弟實在倒黴,近海遇上天災翻船,獨自帶著財物拚命遊上岸,還被當成外地人訛詐,差點死在外麵。
    千般打探,萬般苦求,好不容易找到門路,終於賺到錢,這才急忙寫信告知情況。
    隨信寄來兩張票據,一張是證明債務關係,一張則是證明兄弟本人現在有還款能力。
    “我沒信錯人!哈哈!我沒信錯人!我就知道兄弟不會騙我!”收件人高興的大笑大叫亂跳,三十的年紀,花白的頭發,滿臉都是油汙,全身遍布傷疤。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段時間他頂著多大的壓力。
    債主上門要錢,街坊鄰居到處議論,家裏窮的連鍋都揭不開,女兒哭著要飯吃,名聲一度臭到隻比槐家賭狗低兩個檔次。
    連家人都和他成了仇人。
    現在終於苦盡甘來。
    兄弟來信了。
    赤蛇嘖嘖稱奇:“背信棄義的見多了,守誠信的倒是少見。”
    他就知道跟著槐序辦事,八成能看個熱鬧。
    不過這熱鬧還是不如石錘那檔子事有趣。
    碼頭的女人太能燒了。
    呂景一拍胳膊,傻狗貝爾嗷的一聲跳起來,光頭壯漢感動的泣不成聲:“太,太感人了!”
    “這就是俺媽說的義氣嗎!”
    “來,跟我念——忠!義!”
    “槐序呢?”安樂扭頭一看,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幾人扭頭一看,發現遲羽正在向他們招手,槐序已經不在屋內。
    出來到街上一看,槐序正站在同街的另一家人門口。
    他手裏捏著信件,不緊不慢的敲著門,噠噠噠的聲響就像廟裏的師傅在敲木魚。
    眼鏡姑娘一看地圖:“這,這裏是,他的信。”
    安樂湊過去,發現他們正好順路,收件人的黑作坊就在槐序那封信的同一條街。
    槐序正在敲門的那一家人,應該就是收件人的住址。
    敲了半天,沒人回應。
    遲羽走過去,抓住槐序的手腕,火紅的眼瞳看不出情緒,提醒道:“可能是在休息。”
    她以前給這家人送過信。
    住戶是一位和藹的老人,上了歲數耳朵不太好,又嗜睡,敲門經常聽不見,往院子裏喊兩聲,很快就會有一條狗跑過來開門。
    給他寄信的也是一位老人,住在雲樓外的村子裏,倆人是幾十年的朋友,但村外的老人腿腳不方便,身體也不好,不能經常往來,隻能通過寫信來交流。
    “好。”槐序點頭,冷淡的眸子向下一瞥,盯著遲羽正抓著他腕子的手,纖細白皙,觸感溫熱,和他截然相反。
    他非常討厭有人不經同意,突然擅自觸碰他。
    無論男女都不行。
    “麻煩你鬆開。”
    遲羽觸電似的收手,什麽也沒說,往旁邊退了兩步。
    門縫裏隱約飄出一股肉香,老式鐵門絲毫沒有開啟的跡象。
    她正準備學著以前的經驗朝院子裏喊兩聲老人的名字,讓家養的狗過來開門,沒想到大門突然開了。
    孔武有力的壯漢探出頭,黑色短衫挨著門,下半身藏在門後,語氣不善:“敲什麽敲?!”
    話剛出口,他看見是一群黑製服的灰燼物流信使,先是一驚,又放下心來。
    這些人一般不會過多摻和世俗的事,隻會完成本職工作。
    而且他們大多都很有道德。
    不會輕易去壞規矩。
    “你家有一封信,你和收件人是什麽關係?”
    槐序掃了他一眼,食指和中指夾著信封展示地址和收件人。
    那人伸手去拿,咒罵著老頭的麻煩事多,卻抓了個空。
    槐序往後退了兩步。
    “按照規矩,這封信必須交給本人。”
    “他不在家,我是他兒子,我代收也一樣!”
    男人不耐煩的咒罵:“這老東西,怎麽淨是些麻煩事。”
    “人不在家?”槐序表情平靜,透著一種古怪,連半點疑惑都沒有。
    “他在哪裏?”
    遲羽也覺得奇怪,年逾古稀的老爺子平常就不怎麽出門,而且應該知道大概什麽時候會有信寄給他,怎麽偏偏今天就不在家。
    還有這兒子。
    前幾次來她還聽老爺子抱怨過,說兒子不孝順,在外麵一直不回來,沒有個正經營生不說,整天鬼混還要朝他要錢。
    怎麽今天恰好回來了?
    “你管他去哪做什麽?你就是個信使,難道還要管著別人吃喝拉撒?老頭出去逛街的行蹤也得跟你報備?”
    男人陰陽怪氣:“送到家門口得了,還非得找到本人?那以後不得累死你?”
    槐序冷眼盯著他,沒有回應,估算著距離,捏著信往後又退了幾步。
    “請別生氣。”
    安樂走過來,語氣溫柔:“我們也是為了職責,信件可能會寫一些對當事人很重要的內容,還是要交給本人比較放心。”
    “那你們的服務還挺周全。”
    他看著近處的女孩,舔舔嘴唇:“既然都服務到家了,要不再給我也服務服務?”
    “您也要寄包裹?”安樂笑容不變,悄然握住‘喰主’。
    他大笑著說了些汙言穢語。
    遲羽皺著眉就要站出來教訓他,信使隻是比較和善,又不是隻能任人欺負。
    入門的新人太過稚嫩,她作為前輩可不能看著後輩被人這樣調戲和侮辱。
    “他媽的!”呂景更加幹脆,擼起袖子就準備過去幹他。
    幾個人全都被槐序攔住。
    “退後。”
    槐序把安樂拽到後麵,胳膊截住信使遲羽,又扯住馬上要撲過去的呂景和貝爾。
    “你能忍這氣?”呂景勃然大怒。
    貝爾附和的張牙舞爪。
    就連遲羽也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安樂卻像是想到什麽,目光看見槐序把手伸進衣兜,張嘴想要勸阻,大腦卻因驚恐而一片空白,已經來不及了。
    那人先是驚懼,看見槐序把幾人拉住,得意的笑:
    “嘿,看什麽看,我就在這裏站著,你們還敢打我不成?”
    “你們就是想打,他也不讓你們動……”
    “砰!”
    屍體仰麵倒進院內,扯開大門,眉心的彈孔冒著血,半張臉都被轟爛,腦漿混著血水沒一會就把黑色短衫浸透。
    槐序在幾人驚愕的注視裏收槍,踩著屍體進門,表情淡漠,還不忘回頭問一句:
    “沒濺到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