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庭會議(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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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雲鯨誒。”
槐序隻覺得這話莫名其妙。
天上有鯨魚不是很正常嗎?雲樓城什麽奇怪的東西沒有,從小看到大的玩意,有什麽稀奇?
“不要隨便和我搭話。”他反應過來。
這哪是看鯨魚。
分明就是想和他聊天,所以故意找話題。
溫柔可愛的女孩千方百計的接近你,不斷找機會試圖搭話,哪怕明令禁止不要靠近,也還是會在邊界線徘徊,可憐的看著你,試圖拉近關係——
確實很讓人心動。
但這個女孩是赤鳴,他的宿敵。
是半夜會刷新在床頭,把足夠掀飛一條街的法術填進彈夾,用槍口抵著他的腦袋,掐著他的脖子,強迫他懺悔的瘋女人。
是即便斷掉胳膊,腸子都在外麵流著,彼此拚到法力枯竭,肉身碎裂,瀕臨死亡,也要爬過來殺他的生死大敵。
她在用溫柔的語氣說:“槐序,你看,天上有鯨魚。”
槐序隻覺得驚悚。
而且他對赤鳴有一種逆反心理,她越是想讓他做什麽,他越是不同意。
哪怕被槍抵著腦袋,他也不會說半句懺悔的話,隻會輕蔑的說:“吾心吾行澄澈如鏡,所作所為皆是本意!”
“何來懺悔!”
所以哪怕她表現的再怎麽讓人心動也沒用。
宿敵不能成為戀人。
而且他喜歡的人,是她的姐姐。
將來說不定要在婚禮上給她發請柬,如果她露出錯愕、無能狂怒的表情——真是想想就覺得美味。
槐序吃著炊餅,咬下一大塊肥嫩多汁的羊肉,金黃的麵餅混著新鮮青菜在口腔裏匯聚,每一次咀嚼好像都能聽見旁邊的某人肚子餓的咕咕叫。
他愉快的眯起眼睛。
安樂嘟著嘴,努力保持安靜,可她本來就不是喜靜的人,沒過一會就突然好奇的發問:“你和催債人是怎麽認識的?”
“還能怎麽認識?”
槐序心情好,隨口答道:“欠了錢,被找上門要我還債唄。”
安樂不說話了,她想起媽媽說過的有關於龍庭槐家爛賭鬼的故事,覺得自己好像不該挑起這個話題。
“要吃冰糖葫蘆嗎?”她指著街邊的小攤販,一顆顆紅潤的山楂裹著一層糖,被木簽子串著,光是看著就好像嚐到酸甜的味道,分外誘人。
小時候媽媽經常這樣哄她,心情不好就弄一點甜食,牽著手在街上慢悠悠的散步,迎著絢爛的晚霞,嘴裏全是甜味,媽媽的手也溫暖,什麽煩惱都會很快忘記。
槐序應該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
所以她想讓對方也試試。
沒人回應。
安樂回頭,槐序吃著炊餅,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揮揮手,朝著另一條岔路走去。
她們不順路。
槐序之前說過他要去買個新院子住,本來她想著可以陪他一起去看看。
但他一個人先走了。
終究還是不夠熟悉,否則她這會就可以隨便找個理由追上去,借著陪人看房子的機會記下新家的地址,改天帶著父母登門拜訪,感謝前天的那件事。
而且家和旅館不同。
旅館可以天天換,用打遊擊的方式來躲避她。
但有了費心收拾過的房子,為了住的舒適就不會再經常亂跑,有固定的住址,她就可以經常來往,混個臉熟,遲早可以找到機會變成朋友。
看了一陣,槐序沒有回頭——她本來想著,隻要槐序回頭看一眼,她就笑著跑過去,裝作順路,再說剛剛留在原地隻是在看風景。
但槐序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落霞滿天,他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安樂隻好孤零零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想著父母今晚會做什麽飯菜,又想槐序到底是怎麽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夜裏沒人為他留燈,也沒有人為他做飯,偶爾會不會覺得寂寞。
“喰主!”
那把槍還在呼喊。
它隻要在槐序身邊就會喊個不停,分別時更會變得非常激動,不斷的怒吼,好像舍不得他離開。
而且其他人都聽不見聲音,隻有她自己可以聽到。
‘好啦好啦。’安樂在心裏安撫它:‘我知道你也很喜歡他,但我們還沒有成為朋友,所以總會分別,等以後足夠熟悉,就可以在一起呆的時間更久啦!’
“喰主!”那聲音更加狂躁。
安樂隻當它是同意,邁開步子朝家裏走去。
回到家,母親已經做好飯,溫暖的屋子裏飄蕩著濃鬱的菜香味,圓圓的木桌上已經擺好三副碗筷,父親坐在主位看著北坊近些年模仿西洋搞得雲樓報紙。
暖黃色燈光時不時閃爍一下,負責提供光亮的是個青色的小家夥,四隻圓腳按著桌子,醜醜的小臉打著哈欠,身子光滑,背上馱著酷似燭台的東西,發散著穩定的光亮。
這是器倀。
有些老物件經年累月的使用,可能會誕生靈性,進而變成新的模樣,宛如活物。
一般不會有什麽危害。
桌上照舊還是四個菜,蒜薹炒肉絲、酸辣土豆絲、西紅柿炒蛋和糖醋魚,都是些便宜的家常小菜。
父親喜歡吃蒜薹,母親喜歡吃西紅柿,這兩樣菜是她們家裏餐桌上的常客,其他兩樣菜得看當天什麽比較便宜。
安樂口味偏甜,很少挑食。
但她不喜吃生食,對於奇奇怪怪的魚類也敬而遠之。
前者是小時候聽醫館的大夫講過寄生蟲的危害,彩繪圖上各種奇怪的蟲子看著實在嚇人,聽說還有在夜裏鑽進大腦控製活人的類型,光是聽著就毛骨悚然。
後者是單純心理上的抗拒,不太想吃模樣奇怪的東西。
“回來了?”
父親放下報紙,看見女兒的模樣,滿意地點頭:“真不錯,不愧是我們的閨女。”
燼宗的製服穿著就是精神,恨不得拉著人在親戚朋友麵前全都‘迷路’轉一圈,給每個人都說一句:"誒,你怎麽知道我家閨女一次就考進燼宗了?"
雲樓本地的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灰燼信使,他年輕時自然也有過類似的野望。
很可惜,考了八次都沒進去。
燼宗的福利待遇夠好,文化氛圍和內部環境更是讓人心馳神往,曆史底蘊同樣厚重,傳承自一百多年前的道宗,每年世界各地都有人專門過來‘朝聖’,從來不缺新弟子。
沒想到閨女一次就成功入選。
比他當年強多了。
改天手頭寬裕了,是不是得擺幾桌慶祝一下?
安樂家有個很好的習慣,吃飯不談事,有什麽都等到吃完飯再說。
這樣可以避免不小心聊到糟心事,影響胃口。
所以哪怕心裏對於女兒這一天的經曆很好奇,父母也還是先安穩的坐下,讓安樂去洗個手先吃飯。
等一家人都用過餐,母親把殘羹剩飯和碗筷收拾好,重新坐到桌邊,父親迫不及待的問:“今天發生的事,都給我和你媽媽講講?”
“好啊。”安樂爽快的答應。
她沒有坐著講,而是站到餐桌旁邊的空地,邊說邊比劃,時不時還要模仿當時的動作。
先說早上蹲在旅館門口等槐序出來,他卻裝作不認識——安樂蹲在角落,托著腮看向空地,又站到視線所看的位置,演繹少年無奈的表情和匆忙的腳步。
母親一聽就掩嘴直笑:“肯定啊,是你昨天那番話把人嚇到了。”
“確實太失禮。”父親點頭。
他又補充一句:“你這樣很像一些流氓,關係不夠近,卻在別人家門口蹲著等人,人家心裏肯定不舒服——哪怕你是女孩,以後也不能這樣做。”
安樂又說他們在早餐鋪子談話,聊起自己撿到一把槍,起名叫‘喰主’,槐序卻站起來就走,連早飯也沒有吃完。
“關係不夠親近,吃飯最好少說話。”母親好心提醒。
父親嚴厲的批評:“人家正在吃飯,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一把槍,拿在手裏玩,而且還非得拉著人聊天,難怪人家不高興。”
“槍是武器,而且遠比一般的刀斧劍戟一類的兵刃要危險,稍有不慎可能就要出人命,怎麽能在飯桌上隨意掏出來?放在以前,在飯桌上突然掏槍,那是要殺人!你以後可一定得記住,不能幹這種荒唐事。”
“我記住了。”安樂乖乖的承認錯誤。
這樣一想,她好像能夠理解槐序當時的心情。
本來關係就比較僵硬,是她欠著人家的情。
她卻在槐序吃飯的時候拿著一把槍在麵前不停的把玩和炫耀,完全沒有留意這種行為對不對,隻顧著自己高興。
難怪人會非常生氣,連飯也不願意繼續吃,站起來就走。
確實是她不對。
父親也說:“這是人家的脾氣好,跟你說的一樣,外冷內熱,沒有當麵說你的不是。要是換個脾氣差的人,恐怕當場就要把你的槍奪走,指著你的鼻子罵你。”
“小樂啊。”
母親也勸說她:“這真是個好孩子,你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他竟然隻是站起來走人,這不是完全就是在包容和遷就你嗎?下次可一定要注意,不要再犯這種錯。”
批評點到即止,父親又示意安樂繼續說下去。
安樂又說他們沿福祿壽大道回到燼宗,先去領衣服,把換下來的衣服寄存到每個初級信使都有的私人小櫃子裏。
她突然一拍手:“誒,我忘了把衣服拿回來。”
“明天再拿也不晚。”母親說。
這時院外突然有些動靜,對門那座很久沒有住過人的老宅好像被人強行推開大門,沉重的鐵索落地,隱約可以聽見幾句談話聲。
若是平常,閑不住的父親興許會看一眼。
但他現在滿心都是女兒在燼宗的遭遇,想知道那個幫助他們的槐家小子之後又做過什麽,所以也就沒有在意。
安樂掏出一瓶培元丹,放在桌子上,又說起他們同組的幾個人,九州本土來的世家子弟呂景,不太聰明的西洋人貝爾,說話不利索的戴眼鏡姑娘。
最讓一家人為難的就是這瓶培元丹。
這玩意近些年的價格一路飛漲,這一瓶成色上好的丹藥更不可能是什麽粗製濫造的貨色,不是他們一家人可以負擔得起。
但照著安樂的說辭,還回去也不現實。
人家明顯就是性子直率的那種人,說送就是送。同組的幾個人都拿了,他們單獨還回去反倒好像看不起人,八成要惹人生氣。
“那就先收下吧。”
老父親撓著鬢角的白發,歎著氣:“你之後的修行也一定會用到丹藥,這瓶培元丹對你很有幫助。”
“等以後當信使賺了錢,再還禮。”
修行並非易事,不少人苦練多年都困在凡俗,連九州所定的象征正式踏上修行之路的‘標準’都摸不到邊,想要成為修行者裏的‘精銳’之輩,很可能就要耗費半生。
既要參透修行法的奧妙,從晦澀的文字與前輩的經驗裏領悟修行的正理。如此方能擢升自我的生命,錘煉出一身法力。可空有法力不行,還得苦練戰技或法術,從前人的智慧裏謀求力量,換來改變世界的奇跡。
無論是修行的積累,還是法術和戰技的練習,倘若不是稀少的天才,可以迅速領悟其中關竅,跨越重重桎梏與坎坷,那每一項都是極為耗費時間和精力的水磨工夫。
服丹食藥,以外力助益修行,無疑可以節省許多苦工。
明天遲羽就要授予他們最基礎的修行法,正式開始修行以後,這瓶培元丹就能發揮神效。
安樂收起藥瓶,又談起燼宗的傳統,入門儀式在師長的陪同裏去送信。
“這個我知道。”父親喜上眉梢:“這是燼宗從一百多年前的道宗繼承的傳統,我年輕那會也幻想過自己去送信的模樣,可惜考了八次也沒考上。”
“帶你們修行的前輩是誰?”
“是燼宗千機真人的女兒,遲羽。”安樂如實說道。
父親放心的點頭,他不認識遲羽是誰,卻知道千機真人的名號,這位真人乃是燼宗宗主玄妙子的徒弟,在整個九州都小有名氣。
雲樓本地人眼裏,千機真人更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一聽是這位名人的女兒,下意識就覺得對方的水平肯定不一般。
這真是撞了大運,能攀上這樣的好關係。
安樂又講起自己送的第一封信,談起那個離家多年收到父親來信的年輕人,又說起槐序悄悄把錢包在紙裏丟過去,被發現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在幫忙,硬說是在丟毒藥。
“這孩子真有趣!”
母親笑吟吟的說:“上次幫你,這次幫別人,都是做事利落,處理的很快,明明是善舉卻又不肯承認,非得冷著臉——他呀,這是心裏有一堵牆,被傷害的次數太多,所以好意惡意都要擋著,不讓別人觸碰。”
“真是好孩子。”父親也說。
安樂與有榮焉,父母的認可更證明她的眼光不錯,槐序就是個驕傲、自信又任性的人,對她的冷淡態度不過是掩飾戳破偽裝後的害羞和靦腆,隻要不斷地接近,等到關係足夠親密,他一定會變得溫和。
不知為何,當她產生這個念頭,兜裏的槍變得異常激動,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堆詞,仔細聽發現都是‘喰主’,隻不過喊的實在太快,聲音連成一串。
看來‘喰主’也很讚同她的想法。
又談起第二封信的收件人被催債人賣掉,父母先覺得這是一件趣事,又想起家裏也欠著債,氣氛又變得凝重,畢竟催債人在雲樓的名聲屬實太過凶惡,父母沒想到安樂剛入門就要和這些人打交道。
他們這些普通人家,做著小本生意,光是聽到催債人的名號就心驚膽戰。
催債人真的來到麵前,他們恐怕要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槐序認識赤蛇。”
安樂說:“他一個人隻用很短的時間就還清父親的債務,而且和催債人赤蛇成了朋友。”
“一個人,還清債務?”母親吃驚的掩嘴,轉頭和丈夫對視,都能看見彼此的震驚。
那可是槐家爛賭鬼的債務,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欠過多少,連放貸的人都不敢借給他錢。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竟然有本事從催債人赤蛇手裏完完整整的離開,獨自把錢還完?
這事如果不是女兒親口告訴她,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
坊間傳聞也不是這樣胡編。
可是槐序真的獨自還了錢,甚至讓殘暴的、曾經當街活剝過人皮的赤蛇成為他的朋友——赤蛇可是催債人的招牌人物,在西坊的幫派也有很高的地位,手段殘酷,且脾氣古怪,多少人想找到人搭句話都沒門路。
槐家那孩子卻能輕鬆把人當朋友叫過來,為一件小事給他們帶路。
著實讓人心驚。
但一想到此人被囚禁虐待十幾年,出來後也能短時間內魚躍龍門,一次拜入燼宗,成為信使,此事倒也顯得有點合理。
畢竟世上真的天才,旁人眼裏的天塹,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坦途上的小石子。
安樂稍稍猶豫,又講起槐序殺人,輕鬆偵破命案。
父母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作聲,他們年輕時也見過不少命案,死人在雲樓是司空見慣,可若說動手殺人,一輩子也沒有想過,萬不可能做到如此利落的決定旁人的生死。
“你再把過程說一說?”
母親憂慮的看著丈夫,又看看女兒:“我還是沒聽懂,他到底是怎麽發現那人是個罪犯?”
安樂其實也沒弄明白,她隻能如實再複述一遍。
“動若雷霆,殺伐果斷。”父親感慨:“誅殺惡人毫不留情,決定動手就不會有任何遲疑,十幾歲的年紀能有這樣的決斷,真是不可小覷——不能孩視。”
“至於不能理解其思路,這也很正常,天才總有超乎常人的地方,人家有自己的驕傲,我們和人又不夠熟悉,他自然不可能坐下慢慢講述細節,隻需大略證明行事的正確。”
安樂說到槐序買了炊餅和羊肉,他們在岔路口分別,今天所經曆的一切便算是收尾。
夫妻二人隻覺得女兒這一天經曆的事,比他們幾個月以來都有趣,近些日子裏的愁苦也減輕不少。
母親把安樂抱到懷裏,解開發髻,她拿著一柄木梳子溫柔的輕輕梳動女兒綢緞般順滑的鮮紅長發,神態慈祥溫柔。
平日裏活潑熱情的像個假小子的安樂這會也文靜的坐著,並攏雙膝,雙手疊放,淡金色的漂亮眸子有幾分倦怠,像是畫卷裏那種雅致的古典美人,動動唇角,落幾滴眼淚,便能讓無數人心碎。
老父親溫和的笑笑,伸手把折疊的報紙拿來,忽然看見北師爺和東魁首發布的消息。
說前段時間有幾個東坊的人在北坊被邪修所殺,用血祭之法抹除所有痕跡,逃之夭夭。
現在凶手可能還在雲樓,各坊的居民都要小心。
“東坊的人?”他有些驚訝,正想細致的看看,忽然聽見院外傳來動靜。
對門的老宅突然哐當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扔出來,緊跟著就是一片人聲,成群的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好像拆房子一樣,動靜又雜又亂,腳步聲,說笑聲、搬東西、丟東西、混在一起。
一個大嗓門喊著:
“加把勁啊,都別省力!”
“老板可是給了三倍的價錢,都給我老實幹,誰敢出錯惹老板生氣,看我不抽死你們!”
“誒,那邊那個,幹什麽呢!抬出去抬出去!老板說了,這些東西他都不要,之後連房子也要推平重建,他隻要一塊地!”
母親很驚訝:“這是來新鄰居了?”
他們這一條街上的人家都是熟人,不甚搬遷,十來年都沒怎麽變過。
唯獨對門的院子裏,自從多年前的那場禍事後,來一家搬一家,沒人能在裏麵久住。
今天這都入夜了,怎麽有人突然要住進來?
“是有些奇怪。”
父親一皺眉,有些忌諱:“我看過黃曆,今天不適合搬家,而且誰會入夜突然搬進這種老宅,還要把東西全丟出去?”
“我去看看!”安樂跳下凳子,幾步就竄到門口,她是個閑不住的人,而且心裏實在好奇。
“誒,小樂!”母親在身後急忙說:“你頭發還散著呢,怎麽能這樣出去啊?”
“沒事,我就看一眼,馬上回來!”
母親追到窗邊,安樂已經連跑帶跳的竄到院子裏,長發飛舞,家裏養的狗搖著毛茸茸的白尾巴跟著她一起出門。
“全都丟出去,隻留一張床。”
院門口右邊擺著一條長凳,槐序坐在長凳中間,指揮著一群人往外丟東西。
什麽桌椅、碗筷、梳妝台、楠木凳子……各式家具統統不要,連一台大部頭電視機也被丟出來。
隻留一塊地。
“……你這是搬家嗎?”
有人在身後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