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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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轎車後座的馮守山,手裏緊緊捧著一個有紫檀木盒子,盒子裏裝的是寶冊的右半部分。鳳南村的輪廓漸漸趨近,他的臉色卻越發變得陰沉了。
    剛才在市局,他故意示弱,說自己“不知情”,就是為了麻痹警方,而後趁機得以逃脫。他心裏清楚,張彪拿到寶冊的左半部分,肯定會來找他,而警方也在四處搜查他,他得趕緊跟張彪完成交易。
    車子停在鳳南村外的一家廢棄工廠裏,司機是他的遠房侄子,也是心腹,名叫馮明。“叔,接下來怎麽辦?進出村子的路口已經被封鎖了,進不去了。”
    “不用進去,”馮守山打開車門下車,手裏緊緊攥著紫檀木盒子,“張彪會來找我的,他知道我在這兒。”
    馮守山和開發商所約定的秘密據點是這家廢棄工廠,廠裏麵藏匿有古墓完整的圖紙和一批已經打包好的文物,原本是打算等拿到寶冊後,再和周啟元一起把文物出賣給境外走私集團的。現在計劃被打亂,他隻能夠先去跟張彪交易,獲取寶冊的左半部分,之後再設法轉移文物。
    馮守山走進工廠裏,隻見裏麵黑黢黢的,僅有幾盞應急燈是亮的,地上堆放著幾個大木箱,箱子裏裝的全是從古墓裏偷盜來得的瓷器和青銅器。他朝工廠中央的那片空地走過去,對黑暗處呼喊:“張彪,我知道你就在這裏麵,快出來吧,抓緊談談交易的事。”
    黑暗裏傳來那腳步聲,張彪從陰影中走出來,手裏握一把還帶血的匕首,臉帶冷笑,眼神裏滿是貪婪:“馮守山,你倒比我所料的更聰明,曉得我會到這兒來。”
    “寶冊的左半部分?”馮守山沒有跟他過多囉嗦,“先給我查看左半部分,確定是真實的,我才會給你右半部分。”
    張彪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布紙,把它扔給馮守山:“這是左半部分的複印件,你自己看看。”
    馮守山撿起布紙,湊在應急燈下觀看——布紙上畫的是“鳳凰銜珠”圖案,圖案下方有幾行字,是寶冊的線索,正好和他手中的右半部分相契合。“複印件沒有用處,我需要的是那一份原件。”
    “原件就在我身上,”張彪就拍了拍口袋,“可我不能先給你,誰知道你會不會搞些花樣?你先把那右半部分給我,一起來拚寶冊,確認完整了,我再把左半部分給你。”
    馮守山稍作停頓,打開紫檀木盒子,裏麵同樣有一張絲綢製的紙,上麵有與複印件相對應的線索。他剛想要將盒子遞出去,突然從外麵傳來警笛聲。
    “糟糕,警察來了!”馮明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麵色慘白,“他們已經把這裏給包圍了,恐怕逃不脫了。”
    張彪瞬間變色,一下把馮守山手裏的紫檀木盒子奪了過來,隨後轉身就朝工廠後邊的暗門跑去,嘴裏還嚷嚷:“馮守山,你竟敢耍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是你自己暴露了行蹤!”馮守山很是生氣地大喊,也跟著往暗門跑去。
    這時,梁方劍與隊員們已衝了進來,依據馮守山的手機定位所找到的這裏,遠遠的正好見到馮守山和張彪在逃跑。“追!可別讓他倆給跑掉!”
    工廠裏那些木箱成了障礙,隊員們馬上分頭追,張彪與馮守山跑得非常快,轉眼間便消失在暗門之後,梁方劍跟著衝了前去。
    暗門後有一條窄窄的通道,黑暗中,梁方劍隻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跑了大約近十分鍾,通道盡頭豁然開朗,出現的是望星台土台子的景致。而他們追趕的對象,張彪與馮守山,正在土台子上殊死搏鬥,紫檀木盒子掉落在地,寶冊的右半部分也散落一旁。張彪手中的匕首欲刺向馮守山的胸口,而馮守山緊緊抓他的手腕,二者就這樣僵持不下。
    “張彪,把刀放下!”梁方劍持槍步步靠近,“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張彪回頭看了一眼,眼神裏滿是瘋狂的勁頭:“包圍?我哪怕是死也得拉馮守山一塊!這個老騙子,他騙我,寶冊壓根就沒有財富記錄,隻是古墓的機關圖!他跟周啟元、開發商勾結,想要把古墓裏的文物全賣掉,把我當他的棋子!”
    馮守山臉色慘白,嘴唇哆嗦地叫嚷:“你胡說!寶冊裏有財富記錄,是你自己就看不懂!”
    “不明白?”張彪冷不丁冷笑,“我已經找人查看過,那根本就不是財富記錄,而是南宋時期的軍事地圖,上麵標注附近古墓群的所在位置。周啟元要的不是寶冊,而是這個地圖,他想要靠這個去跟外國人換錢。”
    梁方劍心中猛地一震——原來寶冊的真實秘密並非財富,而是軍事地圖。周啟元的目標比他預想的還要危險,他不是為了文物,而是為了南宋的軍事地圖。
    “張彪,你說的是真的?”梁方劍追問。
    “當然是真的!”說話時張彪稍一分神,馮守山趁機推開他,迅即撿起地上的匕首,朝張彪的胸口刺將過去,“我要殺了你!”
    “小心!”梁方劍果斷開了槍,子彈打在了馮守山的胳膊上,馮守山當即慘叫一聲,匕首掉落地上。
    衝上來的隊員們將分別將張彪和馮守山製服。梁方劍拾起地上的寶冊,好即兩張絲綢紙,拚接後,上麵呈現出的果然是軍事地圖的模樣,標注鳳凰山附近那十幾個古墓的位置和南宋年間的防禦工事。
    “將這兩人被帶回局裏,分開審訊。”梁方劍吩咐後,撥通了市局的電話,“馬上對周啟元的背景去展開調查,重點查清其境外的關係和開發商的資金來源,現在懷疑案件有可能涉及到境外勢力。”
    掛了電話,梁方劍凝視望星台的土台子,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幸虧抓住了馮守山和張彪,拿到了寶冊,阻止了一回文物外流。可周啟元到現在還沒有露麵,開發商也悄然消失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們怎麽會輕易放棄?
    恰在此時,林曉雨打來電話,聲音裏滿是焦急:“梁隊,東耳室的屍體邊上發現一個定時炸彈,還有十分鍾就爆炸。炸彈旁邊有張紙條,上麵寫的是,‘周啟元在古墓主墓室,要是想救他,就一個人過來’。”
    梁方劍那瞬間臉色變得鐵青,定時炸彈、綁架周啟元、單獨赴約,這明明是一個陷阱!可是周啟元知道太多秘密,包含境外勢力的情形,他還就不能不去救了。
    “林曉雨,你馬上通知排爆隊過來,用力拆解那個炸彈。我這會兒要去古墓主墓室,你隨時跟我保持聯係。”梁方劍說完就掛了電話,朝古墓的方向跑過來。
    望星台上風很大,使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梁方劍知道這是針對他的陷阱,那周啟元或許已經死去,等他的是張彪的同夥,又或者是周啟元背後的境外勢力。可因為案件真相的緣故,他並沒有其他的選擇,隻能前去。
    古墓主墓室,入口隱匿在於東耳室後麵,得打開三道機關才可以進去。梁方劍依據寶冊上的機關圖,小心翼翼地開啟機關,每一步都極為謹慎地前行。
    主墓室裏黑漆漆的,唯有牆壁上的夜明珠發那微弱的微光。梁方劍看到周啟元被綁在中央石棺上,嘴裏塞布,眼神裏滿是恐怖的神情。
    “周啟元,別出聲,我來幫你。”梁方劍慢慢靠近,忽然間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回頭看到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眼戴墨鏡的的男子,手上握***槍,正朝向他:“梁警官,你果真來了,比我預想的還要勇敢。”
    “你是什麽人?”梁方劍拔出槍,警覺地看著他。
    男人微笑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大家熟知的麵龐,那個開發商老總周明。
    “想不到吧?”周明嗓音輕輕的,卻透出一股殺氣,“周啟元其實是我的叔父,我原本想要通過軍事地圖,從外國人那裏換點錢,沒料到被你打亂了計劃。不過也沒有什麽關係,此刻你和周啟元都已經在我的掌控中了,隻要能夠得到軍事地圖,我就順利地離開。”
    梁方劍目光掃過四周,發現主墓室角落裏有幾個黑影,手裏都拿著槍的,顯然是周明的同夥。他知道自身已經陷入到絕境,排爆隊正在拆解炸彈,隊員還都在外麵,得去想辦法拖延時間。
    “軍事地圖就在我手裏,”梁方劍緩緩地從口袋裏掏出寶冊,“可你休想得到了,隻要我一開槍,你的同夥便會行動,到時誰都別想活。”
    周明臉色微微一變,未曾料到梁方劍竟是如此強硬。就在此時,主墓室外麵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隊員衝了進來。
    “周明,你被捕了!”陳曉春的話語傳來,隊員們持槍,包圍周明和他的那些同夥。
    周明想要開槍,卻被梁方劍一腳踢掉那把手槍,其他隊員上前將其製服。
    梁方劍鬆了一口氣,走到周啟元的身旁,把他的繩子解開。癱在地上的周啟元大口地喘氣,對梁警官道謝,表示自己知道錯處,不該與周明勾結,不該幫其找尋軍事地圖。
    “現在來說這些已經晚了,”梁方劍看他說,“你得跟我回市局去,把你與境外勢力的關聯和開發商的資金來源交代清楚。”
    林曉雨打來電話,聲音裏滿是興奮:“梁隊,排爆隊成功拆解了炸彈,我在炸彈裏發現了一個U盤,U盤裏有周明和境外勢力的聊天記錄,還有文物走私的交易清單,案件總算理清了。”
    梁方劍掛完電話,注視被製服的周明與周啟元,心裏麵卻並無輕鬆的感覺。他總覺案件還有疑點,張彪所說的“古墓裏的毒草”,究竟是誰種下的?馮守水的“偽癱”,真的僅僅是為躲避馮守山嗎?還有馮小波父親,二十年前失蹤,到底和什麽相關?
    這些疑問像種子一樣埋在了他心裏頭,雖說表麵已經破案了,可鳳凰山的秘密,還沒有完全揭開。很多隱匿在暗處的線索,或許在某一天會牽出更大的陰謀來。
    漸濃的夜幕籠罩鳳凰山。古墓主墓室裏的夜明珠,映照牆上的壁畫,壁畫上詭異的“鳳凰銜珠”圖案,在黑暗裏格外顯得顯眼。梁方劍凝視這圖案,忽然覺得,這隻好像正盯他等下一個獵物出現的鳳凰。
    市局會議室裏,主位上坐的是梁方劍,他麵前攤放厚厚一疊貼有張彪等照片的案卷、寶冊複印件和U盤裏交易清單的案卷。
    “案件基本情況便是如此,”梁方劍的嗓音平靜,“張彪因涉嫌故意殺人、盜掘古墓葬予以刑事拘留,馮守山因涉嫌包庇、非法買賣文物予以刑事拘留,周明和周啟元因涉嫌文物走私予以刑事拘留,後續調查取證和報捕等要緊緊跟上,不能脫節。開發商與境外勢力的關聯還需進一步開展調查。”
    林曉雨坐在一旁,拿起一份報告說:“屍檢報告表明已全部完成,馮小波是中毒而亡,趙虎是被匕首刺中要害,張彪對這兩起殺人事實供認不諱。另外,在張彪的住處發現的鳳凰毒草樣本,確認是從古墓深處石縫裏采摘來的,可怪就怪在,那石縫裏有很明顯的人工種植模樣的痕跡,不像是自然生長而成的。”
    “人工種植的?”梁方劍就皺起了眉,“到底誰會在那古墓裏麵種毒草?是張彪?還是馮守山?”
    “張彪表示他並不知道是從古墓裏來的,馮守山也否認種植過毒草。”林曉雨輕輕搖了搖頭,“在種植毒草的土壤裏,我還發現了一種特殊的肥料,是國外進口的,在鳳南村唯有周明的開發商公司曾用過這種肥料”。”
    “周明?”梁方劍心裏驀地一動,“難道是周明所栽種的毒草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周明現還抗拒訊問,對毒草之事隻字未提,不清楚情況。”林曉雨說。
    坐在對麵的陳曉春手拿馮守水的審訊記錄說,馮守水已經承認“偽癱”是馮守山逼迫他的,馮守山因為怕他泄露寶冊的秘密所以威脅他裝癱。可馮守水卻提及一件事,言稱二十年前馮小波的父親馮建國並非是失蹤,而是被馮守山與周啟元殺害,掩埋在鳳凰山的後山,就因為馮建國察覺到了他們想要出賣文物的秘密。”
    “可有證據?”梁方劍追問。
    “馮守水稱其並不知道具體方位,僅曉得是在後山。”陳曉春稱,“已經派人前往後山搜查了,還沒有找到。”
    梁方劍揉太陽穴,心中的疑點漸漸升起:周明栽種毒草的目、馮建國的屍骨去向、寶冊裏除軍事地圖外是否有別的秘密、境外勢力究竟還有多少同黨在國內……這些疑問還沒有解決,案件壓根不能算作“破案”。
    “梁隊,”一位民警推門進入,手中拿一份快遞,“你的快遞,沒有寄件人的地址,隻寫了‘鳳南村村民’。”
    梁方劍接過了快遞,拆開一瞧,裏頭是一張照片和一張紙條。照片拍的是鳳凰山後山,上麵有一棵老槐樹,老槐樹下有個土堆,土堆上插一根木棍,木棍上掛一塊木牌,牌上所寫“馮建國的墓”。
    紙條上的字跡很潦草,“十年前的真相並不如你所看到的那般簡單,周明的身後有更為龐大的家夥,可得小心。”
    梁方劍看著照片和紙條的,心裏驀地一沉——寄快遞的究竟是什麽人?他緣何知道很多秘密?周明背後的“更大的魚”,又到底是哪一個?
    他轉身吩咐陳曉春:“馬上帶人前往鳳凰山後山增援,找到那棵老槐樹,馮建國的墓就在老槐樹,注意保護現場,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林曉雨走過來,看他手裏的那張照片,有些擔心道:“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寄件人故意引去後山,會不會想對我們不利?”
    “有這種可能,但我們不能不前。”梁方劍眼神裏透著堅定,“馮建國的屍骨是關鍵,尋到它的話,也許能夠把那二十年前盜案的真相給解開,還能夠找出周明背後的線索。”
    就在此時,陳曉春手機響了,接聽後連忙向梁方劍匯報:“梁隊,我們的人已找到老槐樹下,權一下發現馮建國的屍骨,但屍骨旁有個定時炸彈,在附近還發現了幾個可疑的人影,手上拿槍。”
    果然是個陷阱!寄件人不僅知道馮建國的屍骨所在的位置,還提前布置了炸彈和埋伏,明顯是早有準備的。
    “陳曉春,趕緊通知隊員撤離,先找安全的地方隱蔽起來,別跟他死硬拚。通知排爆隊一起趕過去”梁方劍大聲喊叫。
    “來不及!”陳曉春的電話裏夾雜槍聲,“我會通知他們盡力地拖延時間,這邊盡快趕過去。”
    電話裏頭又傳來一陣激烈啪啪作響的槍聲,隨後便就沒聲了。梁方劍的心裏被刀割一樣——陷入險境的那些隊員,隻能幹等排爆隊與支援隊員趕來。
    立刻他衝出會議室,在走廊裏大喊:“所有人快快集合!帶上武器前往鳳凰山後山。”
    眾民警立刻行動起來,警笛聲響起劃破了城市的夜空。警車裏的梁方劍,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內心滿是焦慮又憤怒——潛藏於暗處的敵人,不但想要掩蓋真相,還妄圖迫害民警,此等行徑斷難得逞。
    在鳳凰山後山的方向,已經可以看見閃爍的火光,能夠聽到稀疏響起的槍聲。梁方劍知道一場惡戰即將開啟,不隻是為了救援隊員,更是為了去揭開那鳳凰山全部的秘密,為那些被害的人討回公道。
    可但是他卻同樣明白,這僅僅隻是開始。周明身後那“更大的魚”尚未現身,寄件人的身份還是個謎,古墓裏的毒草、馮建國的死因、寶冊的其他秘密……許多的疑問正等待他去解開。而很多潛藏在暗處的敵人,絕不會輕易地放棄,會以更殘忍、更狡猾的手段,去阻止他靠近真相。
    警車如飛速般行駛,鳳凰山的輪廓越發清晰。在前方的火光之前,梁方劍緊握手裏的槍。他知道接下來的道路,會比更加危險、更加艱難,可是他們沒有了退路,因為身為警察、守護正義的他們,不管黑暗是如何的深險,隻能夠奮勇向前。
    而此時,鳳凰山的一處角落裏,一個身著黑色連帽衫的人,正持望遠鏡看著急駛而來的那隊警車,嘴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意。他手中握有一張照片,照片裏是梁方劍與陳曉春的合影,照片背麵有一行字:“下一個,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