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灰侯府的血脈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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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燼在飄。
不是從天上落下來,而是從他身體裏一點點溢出來的。每飄出一縷,他就覺得更輕一些,骨頭像是空了,血肉也變得薄薄的,像紙一樣。他還站在原地,手貼著那塊古老的“來”碑,心口燙得厲害,好像被燒紅的鐵塊烙著。
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
腳下的地麵不再震動,可裂縫裏透出的藍光卻越來越亮,刺得人睜不開眼。空氣又稠又沉,呼吸都像在吞沙子。他的左腿已經消失了,隻剩下一抹淡淡的灰影懸在半空,隨著微弱的心跳輕輕顫動。
就在這時,背上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感覺。
不疼,也不癢,就像皮膚下麵有什麽東西正在生長——一根根細線從斷裂的脊椎鑽出來,順著肌肉蔓延。他想回頭看看,脖子卻僵住了,動不了。隻能清楚地感覺到那股力量不斷擴張,最後在他的整個後背勾勒出一個複雜的圖案:盤繞如龍,又像倒流的河。
那是——灰侯紋章。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某個角落,一件由星輝鑄成的臂甲微微震了一下。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察覺,但它確實響了,像被人輕輕敲了一下鍾,聲音隻有它自己聽得見。
牧燃嘴角輕輕揚起。
他知道那是誰的東西,也知道它的意義。規則、監視、神明的枷鎖……他們從來不關心誰能繼承這個位置,隻在乎有沒有人願意乖乖走完這條老路。白襄是這樣,牧焚也是這樣,現在輪到了他。
可是,從來沒人問過一句:
你想不想?
腦海裏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殺了他。”
是牧焚。
不是耳朵聽見的,而是直接出現在腦子裏,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可每一個字都重重地壓下來,幾乎讓他膝蓋發軟。
“殺了監視者,你就是新的守門人。”那個聲音繼續說著,“三百年前我做了,現在你也該做。這是唯一的路。”
畫麵隨之浮現——一片荒蕪的原野,河邊站著兩個人。一個穿著破舊的灰袍,手裏握著染血的刀;另一個披著星輝鎧甲,胸口繡著三重火焰印記。他們沒說話,隻是對視了一瞬,刀光就劃過了喉嚨。
那人倒下了。
緊接著,整條河開始逆流而上。
牧燃閉上了眼睛。
他看見妹妹第一次發燒的樣子,小小的身體縮在破毯子裏發抖,嘴裏一直喊冷。他把所有衣服蓋在她身上,自己抱著牆角熬了一夜。那時候他還以為,隻要活得夠久,就能護住一個人。
他也看見演武台崩塌的那一刻,灰龍騰空而起。心髒被短刀貫穿,鮮血噴湧而出的時候,他居然笑了。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他終於能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件事。
這些事沒人記得,也沒人記錄。它們不屬於任何輪回,也不歸溯洄管。
所以他睜開眼,低聲說:“我不是你。”
話音落下,他反手抓住背上那根還沒完全成型的灰晶脊柱。那是支撐他身體的東西,此刻卻被他硬生生拔了出來。晶體在空中拉長、變形,邊緣裂開細紋,仿佛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卻又始終沒有碎掉。
最終,化作一柄矛。
通體幽灰,表麵流動著像時光裂痕一樣的紋路。它不像武器,倒更像是某種鑰匙,或是獻祭用的信物。
他沒有衝向白襄的方向,也沒有追尋那個聲音的源頭。
而是轉身,麵對“來”碑。
矛尖抵住碑麵中央,正好壓在他之前留下的幹涸血跡上。心口的印記猛地一跳,和背上的紋章同時灼熱起來,像兩塊磁石終於找到了彼此的方向。七竅流出的灰血不再滴落,反而浮起來,在空中連成一線,逆著灌進碑體。
“來”碑開始反抗。
表麵浮現出層層符文,像是沉睡已久的封印被喚醒。那些文字他不認識,卻能感受到強烈的排斥。矛尖剛推進一點點,整座碑就劇烈晃動,裂開幾道縫隙,黑霧從中滲出,帶著腐朽的氣息。
但他沒有鬆手。
反而再用力,把矛往前推了一寸。
“止步。”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冷,也更急。
“你若強行開啟非時序通道,我會抹除你的存在。不隻是這一世,而是所有時間線上的你。”
牧燃聽到了,卻隻是輕輕一笑。
“那你試試看。”
下一刻,他將全身的力量注入矛身。
哢——
一聲脆響,碑麵終於龜裂。一道幽藍的水流從縫隙噴湧而出,不是往下流,而是逆著重力向上衝起。起初隻有一指寬,轉眼間就膨脹成巨大的漩渦,把他整個人卷了進去。
他最後看到的畫麵,是自己的手臂正在化作灰燼,但那些灰並沒有散去,而是被水流牽引著,往深處拖走。
緊接著,耳邊響起了無數個聲音。
全都是他在說話。
有的年輕,有的蒼老,有的嘶啞得聽不清,可說的都是同一句話:
“該醒了。”
他還來不及回應,整個人就被徹底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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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冰冷,卻不刺骨。穿過皮膚時,仿佛一層舊殼被悄悄剝落。他感覺自己在下沉,又像在上升,方向已經沒有意義。四周全是幽藍的光,偶爾閃過模糊的人影,全都低著頭,手腳纏著鎖鏈,緩緩順流而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百年。
前方忽然出現一片開闊地帶。
河床鋪滿了灰白色的骸骨,層層疊疊堆成一座小山。有些已經破碎,有些還完整。就在他經過時,那些骨頭突然輕輕顫動。
一隻枯瘦的手從屍堆中伸出來,緊緊扣住了他的腳踝。
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無數雙手破土而出,爭先恐後地碰他、拉他,想要把他拽進河底。他們的臉看不清,嘴唇卻都在無聲地開合,重複著同一句話。
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分解,意識卻依然清醒。
他知道這些人是誰。
是過去的他。
是那些沒能走出這條路的牧燃。
他們不是要傷害他,而是在提醒他——這條路,從來就不輕鬆。
他抬起還能動的右手,想掙脫那隻手。
可抓得太緊了。
正準備用矛挑開時,最底下那隻手忽然翻了過來,掌心朝上,露出一道熟悉的傷疤——那是他小時候砍柴留下的,深褐色,彎彎曲曲,像一條蟲。
他愣住了。
那隻手……真的是他的。
刹那間,整片河床仿佛活了過來。數不清的手臂從骨堆中伸出,齊刷刷舉向水麵,像是在迎接什麽,又像是在告別。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
可剛一開口,河水就湧進了喉嚨。
他沒有掙紮,任由自己慢慢下沉。
直到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前,他聽見了一個全新的聲音。
不是來自外界,也不是來自記憶。
是他自己的聲音,從未來傳來。
“你還記得,我們答應過她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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