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風暴餘波·信任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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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林邊的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腳下的濕泥慢慢變幹,裂開一道道細紋。牧燃站在小徑拐角,鞋尖離那塊奇怪的石頭隻差半寸,卻再也沒往前走一步,也沒有回頭去看白襄。
他掌心的結晶突然發燙,像是被什麽東西喚醒了。
白襄的手還搭在劍上,袖口隨著呼吸輕輕顫動。他沒動,也沒說話,可那把劍剛收回劍鞘,裂痕處就隱隱泛出微光。
“你肩上的印記,”牧燃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像冰水裏扔進一塊燒紅的鐵,冷得刺耳,“和張恒的一模一樣。”
白襄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你以為我沒看見?”牧燃抬起左手,指尖劃過掌心,皮膚上浮現出一道極細的灰線,轉眼就鑽進了血脈,“昨晚那個蒙麵人,左肩破了個口子,胎記露出來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而你——今早擦劍,第三次碰到那道裂痕時,手指壓得太重,像是在壓著什麽要衝出來的東西。”
他頓了頓,灰眸望著天邊殘雲:“所以我在想,你是剛好長得像執法長老?還是……你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分成的兩具身體?”
白襄緩緩鬆開劍柄,左手垂下,指尖輕輕碰了碰地上的一縷灰燼。那原本無色的灰,竟在他觸碰後泛起一絲星點般的亮光。
“你不該碰那些記憶投影。”他低聲說,“更不該讓張恒看到澄的樣子。”
“那是我妹妹。”牧燃冷笑,“不是祭品,也不是容器。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維持天道運轉的零件。”
“可她已經是了。”白襄抬起頭,第一次直視他的眼睛,“從她被選為神女那一刻起,她的命就不屬於她自己了。而你——每次用燼灰的力量,都在加快她和神壇融合的速度。你以為你在救她?其實你是在把她往更深的地方推。”
牧燃喉嚨一緊,體內的灰星脈猛地抽痛,左臂外側瞬間爬滿蛛網般的灰紋,一直蔓延到肩胛。
“那你呢?”他死死盯著白襄,“你是來阻止我的?還是來引導我的?昨晚張恒要抓我,你攔住了他。可你攔的理由是‘眾神要的容器’——你說這話的時候,到底是在護我,還是在提醒他別動屬於神明的東西?”
白襄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伸手解開外袍領口,往下拉了一寸。
那裏有一道扭曲的印記,像倒著旋轉的河流,邊緣閃著淡淡的銀光。
“這是‘洄’的烙印。”他說,“不是胎記,是契約。我生下來就有。我的血、我的修為,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受它控製。我不是自願當監測者的,就像你也不是自願成為拾灰者一樣。”
牧燃看著那道印記,忽然笑了:“所以你現在告訴我,你也身不由己?那你這些年陪我闖廢墟、替我擋追兵、在我快死時喂我丹藥……這些都不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而是因為你被這烙印綁著,必須等到某一天,親手殺了我?”
“我不是來殺你的。”白襄慢慢係好衣領,動作很輕,“我是來確認你有沒有真正覺醒。如果你隻是個普通的拾灰者,哪怕用了禁術,我也不會動手。但你昨晚展現的記憶投影——那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那是守門人才有的能力,是溯洄意誌的共鳴。”
“所以你就試探我?用分身創造襲擊?”
“那是例行檢測。”白襄語氣平靜,“每一個接近覺醒的存在,都要經曆三次試煉。你昨晚麵對的是第一關。後麵還有兩次,一次比一次狠。”
“那你現在站在這裏,是第幾次?”牧燃一步步走近,灰紋已經爬滿了整條左臂,“是第四次?還是……你已經等不及要親自動手了?”
白襄終於抬手,星輝劍再次出鞘。
這一次,劍尖直指牧燃的心口,停在他胸口前半寸。
“我是監測者。”他說,“我的職責,是確保沒人打破溯洄閉環。而你,正在做三百年前那個人做過的事——點燃逆河之火,想燒穿時間長河。失敗一次,多一個殘影守門;失敗兩次,多一道鎖鏈纏身。你知道嗎?你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前人走過的死路。”
牧燃站在劍前,沒有退。
“那你告訴我,”他聲音沙啞,“如果我不走這條路,誰能把澄從神壇上帶下來?如果所有人都怕死,怕失控,怕違逆天命,那這個世界,是不是就永遠這樣爛下去?”
“你可以死。”白襄盯著他,“但不能引發崩塌。一旦你強行逆轉時間之流,整個淵闕都會卷入溯洄亂流,百萬人會化成虛無。這就是為什麽必須有人攔住你——哪怕是曾經的朋友。”
話音剛落,天空忽然暗了下來。
一道無形的波紋從高空擴散,像倒流的河水掠過虛空。灰林裏的枯枝突然冒出嫩芽,又瞬間枯萎落地;地上的碎石微微震動,表麵浮現出層層疊疊的舊日痕跡,仿佛時間在這裏來回衝刷。
白襄握劍的手猛地一緊,劍身裂痕中溢出一縷星輝,卻被某種力量硬生生壓了回去。
緊接著,一個笑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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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從耳邊傳來的,也不是從空中,而是從他們之間的地麵升起來的,好像泥土裏藏著一張嘴。
“刀終於要對準主人了。”那聲音說,帶著幾分嘲諷,又有些疲憊,“可惜……這把刀,早就鏽了。”
白襄猛地轉身,劍鋒掃向身後空地,隻劈開一團灰霧。
笑聲消失了。
但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字。
用灰燼寫的。
“洄”。
牧燃低頭看著那個字,忽然抬起右手,把掌心的結晶狠狠按進泥土裏。灰燼順著裂縫鑽入地下,沿著字跡邊緣緩緩纏繞,像是在回應某種召喚。
“你說你是監測者。”他抬頭看向白襄,眼神冷得像冬夜的鐵,“那你現在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是曜闕?是眾神?還是……這個寫著‘洄’字的鬼東西?”
白襄沒回答。
他盯著地上的灰字,嘴唇抿成一條線。
星輝劍依舊指著牧燃的心口,可劍尖微微偏了幾分,不再正對著心髒。
“你已經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終於開口,“那道刻在劍柄裏的‘洄’字,是我十歲那年自己刻上去的。我以為我能反抗它,能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任務。但現在我明白了——隻要我還握著這把劍,我就永遠是它的刀。”
“那就放下。”牧燃說。
“放不下。”白襄搖頭,“一旦我棄劍,就會被徹底抹除。不隻是死,是從未出生,從未認識你,從未走過這些路。”
“所以你隻能殺我?”
“所以我必須判斷——你到底值不值得讓我違一次命令。”
兩人之間陷入死寂。
風卷起地上的灰,打著旋兒掠過劍鋒。
牧燃緩緩抬起雙手,露出左臂。灰紋像活了一樣蠕動,漸漸勾勒出一座模糊的輪廓——高塔、鎖鏈、中央跪坐著的身影。
“這是澄現在的樣子。”他說,“每一天,都有更多的意識被抽走,灌進那團所謂的‘聚合體’。她還能撐多久?三個月?半年?等她徹底變成天道核心那天,你們供奉的神明就能永生不滅。可代價是什麽?是千萬人失去自由意誌,是時間停止流動,是所有反抗的人都被當成異端清除。”
他盯著白襄:“你真的覺得,這樣的世界,值得守護?”
白襄的眼神,終於動搖了一瞬。
就在這一刻,天空中的逆河波動再次浮現。
比之前更清晰。
水影中,出現了一張臉。
一半是牧燃,一半是白襄。
兩張麵孔在波紋中交融,最終合成一人。
那張嘴動了動,吐出兩個字:
“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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