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圍獵排名·高層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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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停了,灰也落了。
天地間一下子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牧燃站在斷崖邊,腳下是裂開的岩石,黑洞洞的縫隙深不見底,像一張沉默的大嘴。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道傷已經結痂,邊緣微微發紅,像是幹涸的小河床。血早就止住了,可手臂深處還是隱隱作痛,仿佛有人在身體裏低語,提醒他剛才那一刀不是夢。
他沒有回頭去看那片樹林。
樹林靜靜立在那裏,灰霧纏繞著樹幹,枝葉間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像一張破了的網。他曾經以為那是自己太累產生的錯覺,現在才明白,那不是消失了,而是藏起來了。有人,或者什麽東西,在林子裏看著他,又悄悄退走。就像影子永遠躲在光的背後。
有些事,一旦看清了,就再也裝不了看不見。
他默默把一塊石頭塞進袖子裏。這是他在斷崖下撿到的,表麵有細密的紋路,像是天生刻出來的符號。這樣的石頭不該出現在這裏,更奇怪的是它摸起來居然是溫的,貼在皮膚上,好像會呼吸一樣。此刻它緊貼著手臂,傳來一陣陣暖意,像是活的一樣。
他轉身,朝林外走去。
腳步比來時穩多了。剛進圍獵區的時候,他是拖著受傷的身體爬進來的拾灰者,全靠命硬和運氣活到現在;而現在,每一步都很踏實,好像重新學會了走路。左臂包著布條,下麵的龍形紋身偶爾輕輕跳一下,像是在說:你還活著,別忘了你是誰。
半路上,他聽說第一階段的圍獵已經結束了。
幾個拾灰者從岔道衝出來,滿臉興奮,大聲嚷嚷,爭著說自己拿到了多少結晶、搶到了什麽古卷、被長老點名表揚……他們穿著拚接的皮甲,腰上掛著戰利品袋子,笑聲刺耳又張揚,好像要把這些天憋著的情緒全都喊出來。他們沒認出牧燃,擦肩而過時揚起一陣灰塵,撲在他臉上,又被他輕輕拂去。
他沒停下,隻是拉了拉袖口。
袖子裏的石頭微微震動了一下,好像在回應什麽。他閉了閉眼,壓下心裏那股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他不陌生——昨晚覺醒灰龍血脈時就是這樣,體內有一股力量正在醒來,但他不敢讓它完全釋放。它藏在皮肉之下,盤踞在經絡深處,像一條冬眠的老龍,隻等一聲召喚。
高台建在灰林東口的斷崖前,用星輝石臨時堆成,三丈見方,四角豎著古老的旗杆,上麵刻著百朝留下的徽記。那些圖案複雜又神秘,每一個都代表一個早已滅亡的王朝。此刻它們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無數雙眼睛,冷冷地看著這場選拔。
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各地選出來的天才,衣著華麗,身上星光流轉,靈氣環繞,像行走的星辰。世家公子、宗門驕子、天命之子齊聚一堂。而牧燃一身沾滿灰燼的粗布衣,腳上纏著破麻繩,顯得格格不入,像個誤闖殿堂的流浪兒。
他走到台下指定的位置,低頭站著,雙手自然垂下。
獎牌還沒發,儀式也沒開始,但氣氛已經讓人喘不過氣。不是因為吵鬧,而是因為右邊最高位上的那個人——
覆麵長老。
黑袍裹身,臉藏在星紗後麵,看不清模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長袍:底色像深夜的天空,上麵繡著一條逆流的河,河水竟然像是真的在流動,在布料上緩緩蜿蜒。別人身上的星光耀眼奪目,而他的氣息卻沉靜幽暗,仿佛把時間穿在了身上。
牧燃眼角一跳,左眼突然發燙。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七年前澄澄失蹤後,這隻眼睛就經常不對勁。有時半夜發熱,有時閃過不屬於現實的畫麵。醫生說是“灰瞳症”,長期接觸灰霧導致的精神問題。但他知道,那不是病,是某種預兆。
他咬牙忍住,體內的灰氣順著經脈流轉,壓下那股躁動。昨晚才覺醒的灰龍還在皮下潛伏,不能輕易喚醒。可那股熱意卻不聽話,直衝眼底,視線瞬間模糊。
就在那一刹那,他看見了。
長袍上的溯洄河扭曲變形,水麵映出一座高塔。塔由黑曜石建成,懸在虛空中,四周雷雲翻滾。塔中央跪著一個人,銀針一根根紮進脊椎,鮮血順著溝槽流入青銅鼎,化作霧氣,又被上方的星核吸收。那人低著頭,長發遮住臉,但牧燃認得那雙手——纖細,指節泛白,右手食指關節處有一道舊疤,清清楚楚。
是澄澄。
她還活著!
這個念頭像驚雷劈進腦海,震得他差點站不穩。七年來,所有人都說她死了,說她在灰潮之夜就被吞噬了。可她的手就在眼前,真實得讓他恨不得衝上去撕開那件長袍,質問那個坐著的人到底把她藏在哪!
他呼吸一緊,五指猛地攥緊,指甲掐進掌心,血珠順著舊傷滲了出來。
畫麵隻存在了一瞬,隨即消失。長袍恢複如常,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覺。他的灰瞳從不說謊,尤其是關於她的時候。
“壹等拾遺者,牧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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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事的聲音響起,冷得像在念一個陌生的名字。
全場一下子安靜了。很多人轉頭看向角落裏的身影,眼裏全是懷疑和輕蔑。一個無名小卒,既沒有星脈天賦,也不是大宗門出身,憑什麽進前十?還得了“拾遺者”稱號——隻有真正觸碰到遺跡核心的人才能獲得這份榮譽。
他抬腳走上高台,步伐很穩。
踏上星輝石台麵時,腳下微微震動,好像踩在某種巨獸的骨頭上麵。傳說這些石頭是從遠古巨獸遺骨中提煉出來的,埋了千年,吸收星辰之力。如今卻被拿來搭台,不過是權貴炫耀的裝飾罷了。
他走到主位前,低頭接過灰晶獎牌。獎牌是不規則的菱形,裏麵封著一縷旋轉的灰霧,像囚禁了一段記憶。邊角鋒利,硌著手心,但這重量讓他安心——至少,這是他用命換來的。
就在他伸手的瞬間,覆麵長老動了。
沒有抬頭,沒有說話,隻是袍角輕輕一蕩,那條溯洄河紋忽然一閃。緊接著,一句話直接鑽進他腦海:
“守門人……你妹妹的血,很甜。”
不是聲音,也不是語言,更像是從記憶深處浮上來的一段回響,帶著腐朽的氣息,像千年枯井裏傳來的一聲輕笑。那聲音陰柔沙啞,分不清男女,卻讓牧燃全身繃緊。
指尖一顫,獎牌差點掉下去。
但他沒鬆手,也沒抬頭。反而俯身,把獎牌放進懷裏,正好壓在胸口——那裏貼著半塊玉牌,溫潤柔和,隨著心跳輕輕起伏。那是澄澄留給他的唯一信物,另一半,據說在“守門人”手裏。
他後退兩步,準備下台。
可就在轉身的一刻,左臂突然發燙。那條龍形紋身劇烈跳動,像是聞到了危險。他腳步一頓,沒回頭,卻清楚感覺到背後那道目光——穿過星紗,越過人群,死死釘在他的背上。
那不是普通的注視,是審視,是試探,甚至……帶著一絲玩味。
他不慌,也不停,繼續往前走,走下高台。
台下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他。有人因為他穿得太寒酸而嫌棄,有人因為他進了前十而不服——一個拾灰者,沒背景,沒天賦,憑什麽?也有人察覺到他和覆麵長老之間那短暫的對峙,雖然沒人看到異象,但那份壓迫感,連空氣都凍結了。
他穿過人群,朝營地通道走去。
一路上沒人攔他,也沒人跟他說話。但他知道,有些人已經記住了他。比如那位北境雪宮的白衣少年,目光曾在他的袖口停留片刻;還有陰影角落裏那個戴鬥笠的老者,拐杖輕輕點地,節奏古怪,像是在傳遞什麽暗號。
他沒在意。
快到暗處時,他停下腳步。
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緩緩回頭。
高台上,覆麵長老仍坐在原位,一動不動。月光照不進他的臉,隻能看見星紗隨風輕揚,像一層浮動的霜。而在牧燃回頭的瞬間,對方抬起手,指尖慢慢撫過袍上的溯洄紋,動作輕緩,像在撫摸一條沉睡的蛇。然後,那嘴唇微微張開,似乎說了兩個字。
風太輕,聽不清。
但牧燃看懂了口型。
“快了。”
他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左臂的熱度還沒散,灰龍在皮膚下遊走,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等待。它好像感應到了什麽——一場風暴正在靠近。他沒有加快腳步,也沒有放慢,隻是伸手輕輕摸了摸懷裏的半塊玉牌。它還在,溫熱的,貼著心跳。
通道盡頭是生活區入口,燈火漸亮,人聲嘈雜。再往前就是臨時宿所,很多人已經開始慶祝,喝酒、吹牛、炫耀戰利品。篝火旁鼓聲和歌聲混在一起,年輕人舉杯大笑,仿佛剛才的生死搏殺隻是一場遊戲。
他隻要走進去,就能混進人群,暫時避開風頭。
可他沒進去。
站在入口的陰影裏,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的舊傷裂開了,血滴落在地上,“滋”地一聲,冒起一縷白煙。那不是普通的血,是混了灰氣的覺醒之血,是代價的印記。
他盯著那縷煙,忽然低聲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你是誰?”
沒人回答。
但袖子裏的石頭,忽然震了一下。
與此同時,遠方某座山巔,一道極淡的鍾聲悠悠傳來,穿過夜色,落入耳中時幾乎無聲。隻有他聽得真切——那是“歸墟鍾”,百年未響,今夜初鳴。
他緩緩握緊拳頭,把血和灰一起攥在掌心。
夜還沒結束。
真正的圍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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