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巨斧破局·殘卷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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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燼還在飄。
    像雪,卻沒有雪的幹淨。它們從頭頂那道裂開的天空裏落下來,輕飄飄的,帶著一點點餘溫,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銀光,像是誰把星星燒成了灰。空氣很悶,混著焦味和鐵鏽的氣息,吸一口就壓得胸口發慌。
    牧燃趴在地上,左手撐著冰冷粗糙的石板,指節用力到發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他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了,仿佛隻要喘重一點,頭上那把卡在傀儡手臂間的巨斧就會劈下來——離他的腦袋隻有半尺,鋒利得能割裂風聲。
    那傀儡站在祭壇邊,全身是黑鐵做的,關節上纏著斷裂的鎖鏈,看起來古老又破敗。它的眼睛是兩團幽藍的火,此刻正瘋狂閃爍,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掙紮,想要掙脫控製。它的身體發出吱呀的響聲,每一塊鐵皮都在顫抖,仿佛正經曆巨大的痛苦,在“服從”和“反抗”之間反複撕扯。
    牧燃知道,這僵局撐不了多久了。
    星紋已經畫完了。七角逆星陣的最後一筆,是他用自己的灰燼補上的——那是他血肉崩解後剩下的殘渣,帶著靈魂的力量。可這些灰太少了,陣法已經開始鬆動。他能感覺到圖案邊緣正在一點點散開,細小的灰粒被地底吹來的風吹走,像沙漏裏的沙子,無聲無息地流逝著最後的時間。
    再過幾息,屏障就會碎。
    他咬牙,左腿猛地一蹬,整個人往前滑了一段。傷口蹭在石頭上,皮肉撕裂,滲出更多的灰屑,像幹土一樣簌簌掉落。疼得鑽心,但他顧不上。左手迅速抓了一把地上的灰,抬手就要補上缺口。
    就在這一刻,傀儡動了。
    不是整個身體,而是右肩突然一沉,整條手臂往下壓了一寸,巨斧也隨之落下!寒意瞬間竄上脊背,牧燃瞳孔猛縮,幾乎是本能地將手狠狠拍向地麵——掌心的灰全被甩出去,剛好落在斷裂處。星紋重新閉合,微微一閃,傀儡的動作再次定住,眼中的火焰閃過一絲不甘的紅光。
    他鬆了口氣,額頭上的冷汗混著灰流下來,滴在石板上,轉眼就蒸成一縷白煙。不能再拖了。
    他咬牙繼續往前爬,一點點挪向祭壇。每一次移動,左腿就像被刀割一遍,皮膚不斷剝落,露出底下泛著銀光的筋絡——那是他的身體開始變成“灰”的征兆。他已經不再是完整的人了,但他沒停下,直到指尖終於碰到了祭壇邊緣那塊冰冷的黑石。
    殘卷就在上麵,離他不到五步。
    但它沒有放在台子上,而是懸在空中,緩緩旋轉,像有生命一樣微微震顫。卷軸通體漆黑,邊緣纏著暗紅色的紋路,像幹涸的血跡。它不反光,反而吞噬周圍的光線,連靠近的灰燼都會莫名消失。
    他沒伸手。
    因為胸口的逆星符文突然燙了起來,一股熱流順著血管衝進大腦。耳邊響起低語,不是從外麵傳來的,而是從骨頭裏鑽出來的,沙啞、古老,帶著命令般的壓迫感:“……拿起來……你是選中者……完成儀式……逆轉星辰……”
    那聲音像鈍鋸子割他的腦子,差點讓他暈過去。他眯著眼,盯著殘卷看了兩秒,眼神從猶豫變得堅定。
    然後,他抬起左手,慢慢伸了過去。
    指尖剛碰到卷軸,那東西猛地一顫,化作一道黑紅交織的光,直接撞進他掌心!
    劇痛炸開!
    像一根燒紅的鐵棍從手掌穿進去,直插肩膀,再捅進後腦。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整條左臂劇烈抽搐,肌肉繃緊到快要爆裂。胸口的符文劇烈起伏,銀灰色的紋路從皮下蔓延開來,像蛛網一樣爬滿胸膛,順著脖子爬上臉,一直延伸到眼角。
    他張嘴想喘氣,卻咳出一口灰。
    身體在加速崩壞。左腿從小腿開始已經完全變了樣,隻剩一層皮裹著灰化的骨頭。他低頭看了一眼,臉上沒有害怕,隻是用還能動的腳趾死死摳住地麵,借力站了起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每一次接觸逆星之力,他的存在就在被吞噬。可他別無選擇。
    頭頂傳來動靜。
    一塊巨石砸了下來,轟然炸裂在祭壇邊上。接著又是第二塊、第三塊。整個大廳晃動起來,牆上的壁畫一塊塊掉落,露出後麵龜裂的岩層,古老的字跡在崩塌中湮滅。那扇刻著“逆星祭”的青銅門也在震動中緩緩下沉,眼看就要徹底封死。
    遺跡要塌了。
    他轉身,拖著殘腿往出口衝。左臂垂著,指尖還在滴灰,可他顧不上。快!再快一點!
    跑出十幾步,身後轟的一聲巨響。
    祭壇塌了,連同傀儡一起被埋進亂石之中。但在倒塌的瞬間,那傀儡的頭顱突然轉向,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正對著他的背影,兩團火焰在廢墟中閃了一下,隨即熄滅——那一瞬,牧燃清楚地感覺到,有一道目光穿透了瓦礫與塵埃,烙在他的背上。
    他沒有回頭。
    衝進走廊時,頭頂不斷落下碎石。他左閃右避,肩膀撞上牆壁,舊傷撕裂,一大片灰噴了出來。他咬牙繼續跑,眼前開始發黑,耳朵嗡嗡作響,腳步越來越沉,仿佛大地也在拒絕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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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二十步。
    十步。
    五步。
    他拚盡全力,左腳猛蹬地麵,整個人向前撲去。
    就在即將衝出洞口的刹那,眼前一暗。
    一個人站在門口,擋住了光。
    牧燃收不住勢,差點撞上去。他踉蹌停下,距離對方不到一尺。那人一手按在劍柄上,星輝長劍隻出鞘三分,寒光映著臉。
    是白襄。
    他站在那兒,和以前不一樣了。曾經溫柔似月的眼神如今冷得像冰湖,嘴角沒有笑,也沒有說話。就這麽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像在確認某個早已注定的結局。
    牧燃喘著氣,左臂還殘留著被殘卷侵入的灼痛,胸口的符文滾燙,幾乎要燒穿皮膚。他看著白襄,喉嚨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嘴唇幹裂,隻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白襄沒動,也沒拔劍。
    風從背後吹進來,卷著灰塵打旋。遠處傳來一聲悶響,遺跡深處最後一根柱子倒了,煙塵衝天而起,遮住了天光。
    牧燃抬起左手,掌心還留著殘卷融入的痕跡,黑紅的紋路像裂開的瓷器釉麵,正慢慢消失。他盯著白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來……幹什麽?”
    白襄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不該碰它。”
    牧燃扯了扯嘴角,沒笑,隻是搖頭:“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白襄的手指在劍柄上收緊,指節微微發白。他看著牧燃裸露的肩骨,看著他臉上幹裂的皮,看著他整個人像隨時會散架的樣子,沉默了幾秒,才緩緩說:“那你知不知道,拿到它的人都死了?”
    牧燃沒回答。
    他隻是抬起左手,輕輕按在自己胸口。那裏,逆星符文正緩緩沉入皮下,像一顆活著的心髒,開始跳動——緩慢、沉重,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節奏,仿佛與天地之間的某種律動悄然同步。
    白襄盯著那隻手,忽然皺眉:“你的灰……顏色變了。”
    牧燃低頭看去。
    從指尖飄落的灰,不再是純白,而是帶了一絲暗紅,像是摻了血,又像是被火燒過。他沒說話,隻是慢慢握緊拳頭,掌心傳來一陣刺痛——那不是傷口的疼,而是某種新生的力量在血管裏奔湧,躁動不安。
    遠處,最後一塊門楣轟然坍塌,揚起一片塵霧,把殘陽染成了血色。
    白襄終於將劍抽出半寸,星輝映在地上,拉出一道細長的光痕,像命運劃下的界限。
    他看著牧燃,聲音冷了下來:“現在,放下手,跟我回去。”
    牧燃站著沒動。
    風吹起他破爛的衣角,灰燼隨風飄散,有些落在白襄的靴邊,悄然融化。
    良久,他輕聲說:“我不是逃,是去完成它。”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白襄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波動,“一旦啟動逆星之儀,你將不再是人。你會成為‘灰淵’的容器,吞噬一切光與命格,最終……連你自己都會忘記名字。”
    “我記得就夠了。”牧燃抬起頭,望向遠方山脈盡頭那顆剛剛升起的赤紅星點——那是本不該出現在夜空的星,逆位之星,預示災厄與更迭。
    “隻要能改寫那天的結局……讓我變成什麽都行。”
    白襄看著他,眼神複雜到了極點,像是憤怒,又像是心疼。
    劍尖微微顫動。
    風停了。
    片刻後,他緩緩收回半寸劍刃,低聲說:“那你至少……別死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牧燃怔了一下,然後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下一瞬,兩人同時轉身,朝不同方向走去。
    一人迎著夕陽走向荒原,背影被拉得很長,像一根插進大地的釘子。
    另一人隱入陰影,劍光一閃,消失在斷壁殘垣之間。
    身後,整座遺跡徹底沉陷,化作一片死寂的廢墟。
    唯有風中,還飄著一絲帶紅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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