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信任危機·暗中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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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燃的呼吸越來越輕,幾乎感覺不到胸口起伏。他左手壓在身下,手指悄悄蜷縮進掌心,那塊藏在皮肉裏的主碎片正微微發燙,像是一小撮埋在灰燼裏還沒熄滅的火炭。
    石碑前露出的一角還在輕輕顫動,牽引著星輝鎖鏈不斷調整方向。神使站在上方,影子斜斜地落下來,蓋住了牧燃的臉。他一動不動,連睫毛都沒眨一下。
    “他已經撐不住了。”神使開口,聲音不再低語,而是從頭頂直直壓下來,“右眼徹底灰化,雙腿正在崩解,燼血流失超過一半。這種狀態,別說走完溯洄路,能站著不倒都算勉強。”
    沒人回應。
    腳步聲輕輕靠近,踩在碎灰上發出細微的咯吱聲——是白襄來了。
    “你一直跟著他。”神使說,“比誰都清楚這百年他是怎麽過來的。你說,他現在還有多少清醒?”
    白襄頓了頓才回答:“不到三成。拾灰者靠燃燒燼灰續命,可每一次燃燒都在吞噬意識。他還能思考、能說話,完全是靠著一口氣硬撐著。”
    “那你覺得,他剛才那些質疑……是真的動搖了嗎?”
    “有可能。”白襄語氣平靜,聽不出情緒,“人在快要死的時候,總會想抓住點什麽。哪怕隻是一個虛幻的希望。”
    神使輕笑了一聲:“倒像是你自己也開始信了。”
    白襄沒說話。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鎖鏈輕輕晃動的聲音,像風吹過斷掉的琴弦。
    牧燃貼著地麵的左耳忽然捕捉到一絲異樣——白襄的呼吸亂了一瞬,腳尖微微往內收,像是下意識後退了半步。這不是下屬麵對上級該有的姿態,更像是在防備什麽。
    “你知道‘泄’是誰留下的嗎?”神使突然問。
    白襄沉默。
    “是你。”神使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像刀刃出鞘,“準確地說,是上一個紀元失敗的你。每一次時間重啟,都會留下一道殘影守在門邊。而你體內的那道殘識,就是它種下的印記。”
    白襄的靴底在地麵輕輕刮了一下。
    “你們這些監測者,總覺得自己忠於職責。”神使緩緩說道,“可你們忘了,你們自己也是被選中的容器之一。當輪回重置,舊神蘇醒,你們的記憶、意誌、身份都會被抹去,重新灌入新的指令。你以為你在執行任務?其實你隻是係統裏的一段程序。”
    “所以呢?”白襄終於開口,“你想讓我做什麽?”
    “交出你體內那道殘識的控製權。”神使說,“讓它回歸主鏈,完成最後一次校準。否則……你不隻是背離使命,還會成為下一個異數。”
    “如果我不呢?”
    “那你的猶豫就不再是懷疑,而是背叛。”
    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擴散開來。那不是星輝的力量,也不是神紋的威壓,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東西,仿佛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冷意。牧燃感覺到自己的灰化速度加快了些,皮膚表麵細小的裂痕正悄無聲息地蔓延。
    但他依然不動。
    他知道白襄還站在原地,沒有跪下,也沒有拔劍。
    “你真覺得我能控製它?”白襄忽然笑了,“那道殘識……它早就醒了。它知道你是誰,也知道我在想什麽。它甚至提醒過我——別相信任何來自天穹的聲音。”
    神使沒動,但鎖鏈繃得更緊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他問。
    白襄深吸一口氣,手搭上了劍柄。
    金屬滑出劍鞘的聲音很輕,卻在這密室中格外清晰。
    接著,腳步移動——兩步,停下。
    劍尖垂地。
    牧燃能感覺到那股殺意掠過脖頸,又緩緩收回。不是壓製,而是主動放棄。
    “我不會殺他。”白襄說,“至少現在不會。”
    “為什麽?”
    “因為他還沒走到終點。”白襄的聲音低了些,“我想看看,當他真正觸碰到‘門’的時候,會不會做出和以前一樣的選擇。如果他也成了守門人……那就說明這條路,本就是一個走不出去的圈。”
    神使冷笑:“你以為你在觀察他?其實你也正被看著。你每一個念頭,每一次遲疑,都在被記錄。等一切歸位,這些都會成為清除你的依據。”
    “那就記吧。”白襄鬆開劍柄,任由劍插進石縫,“總得有人記得,曾經有人不想回頭。”
    密室陷入短暫的安靜。
    隨後,一根根鎖鏈緩緩升起,縮回上方的黑暗中。神使的腳步退向門口,節奏穩定,毫無波動。
    白襄沒動,直到那股壓迫感完全消失,才慢慢蹲下身,伸手想去扶牧燃。
    就在指尖即將碰到肩膀的瞬間,牧燃的手指猛地抽了一下。
    白襄停住。
    兩人距離不到一尺,誰都沒有再靠近。
    片刻後,白襄收回手,低聲說:“我知道你還醒著。”
    牧燃沒有回應。
    “你聽見了多少?”
    依舊沉默。
    白襄蹲得更低,聲音也壓得更輕:“別信他的話,也別全信我的。你現在唯一能依靠的,是你體內那塊碎片的震動頻率。它不會騙你,因為它記得所有輪回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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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站起身,拔出石縫中的劍,轉身朝出口走去。
    快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背對著牧燃留下最後一句話:“如果你還能站起來……別往北走。”
    門關上的刹那,整個密室陷入黑暗。
    唯有石碑上的文字仍在微弱發光,映出牧燃緊握的拳頭。他的右手已經完全透明,灰燼正從指尖簌簌剝落,落地無聲。
    他緩緩睜開左眼,瞳孔邊緣泛起淡淡的灰光。
    那不是普通的灰色。
    而是帶著節奏的跳動,像心跳,又像某種遠古的召喚。
    他抬起還有血肉的左手,輕輕按在胸口。那裏,主碎片越來越燙,幾乎要燒穿皮膚。
    與此同時,石碑背麵最底層的一道刻痕,悄然亮了一下。
    一道從未出現過的紋路,從裂縫深處浮現出來,形狀像一把斷裂的鑰匙。
    牧燃的嘴角微微抽動,沒發出聲音。
    他慢慢抬起手,摸向耳後。那裏有一道舊傷疤,深得能看到骨膜。他用指甲沿著疤痕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立刻湧出,順著脖子流進衣領。
    血滴落地的瞬間,主碎片劇烈一震。
    像是回應。
    又像是認出了什麽。
    他閉上眼,把血抹在眼皮上,用力擦了一遍。
    再睜眼時,視線深處多了一種感覺——不是畫麵,也不是記憶,而是一種方向感。就像在無邊黑夜中,忽然感知到了風是從哪個方向吹來的。
    他靠著石碑,一點一點挪動身體。膝蓋以下早已不成形,每移動半寸,就有灰屑掉落。
    終於,他夠到了那把插在石縫中的劍。
    劍柄沾了血,濕滑難握。
    他試了兩次,才牢牢握住。
    剛想用力撐起身子,頭頂岩層傳來一聲悶響。
    不是腳步聲,也不是鎖鏈聲。
    是某種沉重的東西拖行的聲音,由遠及近,停在門外。
    緊接著,一片陰影從門縫底下滲進來,不像人影,也不像野獸的輪廓。
    牧燃死死攥住劍柄,喉嚨裏擠出一個字: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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