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玉京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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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雲層,將夜間的血腥與陰謀粗暴地攤開在玉京的青石板路上。醉仙樓依舊被官差團團圍住,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但關於胡掌櫃暴斃、密室驚現的流言,卻如同瘟疫般在街頭巷尾悄然蔓延,版本各異,愈傳愈奇。
江塵坐在西市一家早點鋪子臨街的位置,慢條斯理地喝著豆汁,耳朵過濾著周遭食客壓低的議論。他此刻是商賈“陳默”,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對時局動蕩影響生意的憂慮。
“聽說了嗎?醉仙樓的胡掌櫃,是中了邪術死的!七竅流血,渾身找不出一塊好肉!”
“胡說!我二舅家的三小子在衙門當差,說是江湖仇殺,胡掌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不管怎麽死的,醉仙樓這下算是完了……可惜了那兒的百花釀……”
“噓!小聲點!沒看見到處都是官差嗎?這事透著邪性,少議論為妙!”
流言紛雜,但核心都指向醉仙樓出了大事,官府高度重視。這正合江塵之意,水已被攪渾。
他放下幾個銅錢,起身融入漸漸熱鬧起來的街市。沒有回之前的客棧,那地方已不安全。他在城西另一處更為雜亂、流動人口眾多的坊區,尋了間不起眼的車馬店住下。房間狹小簡陋,但勝在人來人往,便於隱藏。
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他盤膝坐在硬板床上,並未立刻修煉,而是將昨夜所得在腦中細細梳理。
黑鼠這條線,暫時不能再用。“笑臉人”的身份已經引起懷疑,再接觸風險太大。但黑鼠的存在,以及他與黑幡使的聯係,本身就是重要情報。新的交易地點“城隍廟西偏殿”,時間“醜時三刻”,需要重點關注。
那本已焚毀的賬冊上記錄的名字,如同一個個潛在的坐標。吏部主事趙文昌,京兆府參軍李束,西城兵馬司副指揮李魁,珍寶齋東家錢萬貫……這些人,是幽冥宗在玉京經營多年的成果,也是可供利用的突破口。
但直接找上門去,無異於自投羅網。他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一個既能接觸到這些人,又不會暴露自身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了“珍寶齋”三個字上。
珍寶齋,玉京城內有名的古玩玉器店,東家錢萬貫家資豪富,交遊廣闊,與不少達官顯貴都有往來。這樣一個場所,既是洗錢銷贓的絕佳渠道,也是打探消息、結交“貴人”的理想平台。更重要的是,古玩玉器行當,三教九流匯聚,他“陳默”這個商賈身份,前去接觸合情合理。
目標鎖定:珍寶齋。
但他並未立刻行動。一個外地來的香料商人,突然對古玩感興趣,難免惹人懷疑。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一個能讓他順理成章踏入珍寶齋大門的契機。
他在腦中快速搜索著入城後聽到的各類信息,結合《百毒真經》和《蠱毒秘錄》中關於某些特殊材質、藥物的記載。
有了!
他想起曾在一本雜記中看到,前朝有位喜好煉丹的王爺,曾重金求購一種名為“墨玉髓”的奇石,據說此石性陰,能吸納、中和某些丹藥中的燥烈火毒,是煉製高等丹藥的輔材。而墨玉髓的伴生礦中,偶爾會產出一種更為稀有的“血紋墨玉”,其紋路如同血脈,蘊含著一種奇異的能量,對滋養神魂有微弱效果,但也極易被陰邪之氣侵染,若處理不當,長期佩戴反而有害。
這種“血紋墨玉”,因其特性偏門且難以辨別,在正統古玩行當裏並不受重視,甚至被視為不祥之物。但若操作得當,正好可以用來做文章。
他需要一塊品相尚可的血紋墨玉,或者,至少是能唬住人的仿品。
接下來的半天,江塵化身勤勉的商人,穿梭於西市各大藥鋪和雜貨攤,采購了幾樣氣味獨特、但與香料毫不相幹的藥材和礦物粉末。回到車馬店房間後,他憑借對藥材特性的精深理解和巧妙配比,竟真的用那些廉價材料,炮製出了一小塊色澤黝黑、內蘊細微“血絲”、觸手陰涼、散發著淡淡異香的“玉石”!雖非真品,但足以瞞過普通人的眼力,甚至能騙過一些見識不足的所謂“行家”。
準備就緒。
次日午後,陽光正好。江塵換上一身體麵的綢緞長衫,將那塊精心炮製的“血紋墨玉”用錦盒裝好,揣在懷中,施施然向著位於玉京中心區域的珍寶齋走去。
珍寶齋門麵氣派,三層樓閣,飛簷鬥拱,金字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進出之人非富即貴,夥計們衣著光鮮,態度不卑不亢。
江塵邁步而入,立刻有伶俐的夥計迎了上來。
“這位客官,想看點什麽?本店新到了一批上好的和田玉件,還有前朝的官窯瓷器……”夥計熱情介紹。
江塵擺了擺手,目光在店內琳琅滿目的珍玩上掃過,臉上露出一種挑剔而又帶著幾分神秘的表情,壓低聲音道:“我不好那些尋常玩意兒。聽說貴齋藏品豐富,不知道……有沒有一些比較‘特殊’的物件?”
夥計微微一愣,“特殊”這個詞在古玩行當裏含義豐富,他謹慎地問道:“不知客官指的是哪方麵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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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塵湊近一些,聲音更低:“比如……一些性陰的,或許還帶著點‘故事’的玉石。我家中長輩近來煉丹,需一味藥引。”
夥計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又帶著幾分為難:“客官,您說的這類物件……本店雖有,但大多不對外陳列。而且,價格方麵……”
江塵會意,從袖中摸出一小錠銀子,不著痕跡地塞到夥計手中:“還請小哥行個方便,幫忙通傳一下貴齋能主事的老師傅。若真有合用的,價錢好說。”
夥計掂量了一下銀子的分量,臉上笑容更真誠了幾分:“客官稍候,小的這就去請劉師傅。”
片刻後,一位戴著老花鏡、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從後堂走了出來。他便是珍寶齋的掌眼師傅之一,劉師傅。
“這位客官,是您想找些性陰的玉石?”劉師傅扶了扶眼鏡,打量著江塵。
“正是。”江塵將那個錦盒取出,放在櫃台上,輕輕推開盒蓋,露出裏麵那塊“血紋墨玉”,“不瞞老師傅,晚輩家中也偶得一塊奇石,隻是見識淺薄,難以斷定其品類用途,特來請老師傅品鑒一二,順便看看貴齋有無類似的藏品。”
劉師傅的目光落在錦盒中的“玉石”上,初時並未在意,但當他拿起放大鏡仔細觀看那內部如同血脈般細微的紋路,又湊近嗅了嗅那若有若無的異香時,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這……”他沉吟片刻,放下放大鏡,看向江塵的眼神多了幾分凝重,“客官這塊石頭……頗為奇特。色澤黝黑,觸手陰涼,內蘊血絲,兼有異香,倒有些像古籍中記載的‘血紋墨玉’。”
江塵心中暗讚這老師傅果然有些眼力,麵上卻不動聲色:“哦?血紋墨玉?晚輩孤陋寡聞,還請老師傅指點。”
劉師傅搖了搖頭:“此物老朽也隻是在雜書中見過描述,實物卻是第一次見。據說此玉性極陰,能吸納陰煞之氣,於煉丹或許有些偏門用處,但若作為尋常佩飾,長期接觸,恐對心神有損。客官家中長輩若要用此物入藥,還需謹慎啊。”
他這番話,既點出了玉石的特性,又隱含告誡,顯得頗為專業和負責。
江塵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恍然”與“後怕”:“原來如此!多謝老師傅指點!若非您慧眼,晚輩險些釀成大錯!”他連忙將錦盒蓋上,仿佛那是什麽不祥之物。
隨即,他又露出懇切之色:“老師傅見識廣博,不知貴齋……是否收藏有真正的、品相更好的此類玉石?或者,您可知這玉京城內,還有哪位大家或店鋪,可能對此類偏門物件有所研究?家中長輩催得急,晚輩也是實在無法。”
劉師傅見江塵態度誠懇,出手也大方,沉吟了一下,低聲道:“客官,不瞞您說,這類偏門物件,尋常店鋪是不會收的。不過……我們東家錢老爺,倒是有些與眾不同的收藏癖好,尤其對一些帶有古意的、性質特殊的玉石情有獨鍾。前些時日,好像還收了幾塊前朝古墓中出土的、帶著陰煞氣的玉佩……”
錢萬貫!果然有戲!
江塵心中一動,臉上卻露出驚喜:“錢東家?可是珍寶齋的東家錢萬貫錢老爺?”
“正是。”
“那……不知能否請老師傅代為引薦?晚輩願重金酬謝!”江塵再次塞過去一錠更大的銀子。
劉師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抵不過銀子的誘惑,低聲道:“東家平日不見生客。不過……明日午時,東家會在府中設宴,招待幾位貴客。老朽或許可以找個機會,向東家提一提客官的事情。至於東家見不見……老朽可不敢保證。”
明日午時,錢府宴客!
這真是意外之喜!
江塵強壓住心中的波瀾,拱手道:“如此,便有勞老師傅了!無論成與不成,晚輩都感激不盡!明日午時前,晚輩再來叨擾。”
離開珍寶齋,江塵走在熙攘的街道上,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
錢萬貫的宴會,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不僅能接觸到錢萬貫本人,或許還能窺見與他往來的都是些什麽“貴客”。賬冊上的趙文昌、李束、李魁之流,會不會也在其中?
但這同樣是一場危險的賭局。宴無好宴,能在錢萬貫府上出現的,絕非易與之輩。一旦身份暴露,便是龍潭虎穴。
他需要更周密的計劃,一個能讓他混入宴會,並且安全脫身的身份。
“陳默”這個香料商人的身份,顯然不夠格登上錢府的門楣。
他需要一個新的,更體麵,更合理的身份。
目光掃過街邊那些張貼告示的牆壁,一則不起眼的招聘啟事映入眼簾:
“招攬賢才:誠聘精通金石鑒定、熟知古物掌故之文書一名,要求身家清白,品行端正,待遇從優。有意者請於明日辰時,至城南‘墨韻書坊’麵試。——玉京文玩鑒賞學會”
玉京文玩鑒賞學會?一個民間組織,但能組織此類學會的,必然與文玩圈子關係密切。若能混入其中,憑借他對《百毒真經》、《蠱毒秘錄》中涉及諸多古老材質、藥物的知識,冒充一個博聞強記的“金石文書”,或許並非難事。而這個身份,或許能成為他踏入錢府宴會的一塊敲門磚。
風險依舊存在,但比起貿然以商人身份求見,無疑穩妥了許多。
江塵停下腳步,看著那則招聘啟事,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計算的光芒。
玉京這座棋盤,棋子已然落下。
下一步,便是要看看,那位坐莊的“錢東家”,以及可能隱藏在幕後的“黑幡使”,會如何應對了。
他轉身,向著城南墨韻書坊的方向走去。
新的身份,需要盡快落實。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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