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藥穀試命
字數:6580 加入書籤
第七日。
晨霧如常籠罩山腹村落,但今日的霧氣中夾雜著淡淡藥香。江塵站在石屋外,左肩的陰寒已被壓製到肘部以下,右腿傷口結痂,內力雖仍被封,但經脈在連日藥浴溫養下已恢複些許彈性。
鈴醫仔細檢查了他的傷處,點頭:“可以了。玉髓蓮隻在辰時與酉時綻放,每次隻開十息。今日酉時是本月最後的機會,錯過需再等一月。”
“我的陰寒撐不了一月。”江塵活動左臂,關節處仍有些滯澀。
“所以今日必須成功。”石翁拄著拐杖走來,身後跟著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皆身著靛藍短打,背負藥簍,腰間掛著采藥短鋤與繩索,“阿木,阿茶,他們會帶你進藥穀。”
阿木約莫二十出頭,皮膚黝黑,身材精幹,目光沉穩;阿茶看起來更小些,十六七歲模樣,眼神靈動,好奇地打量著江塵。
“江先生。”阿木抱拳,禮數周全。
“叫我江塵即可。”江塵回禮,“進穀有何規矩?”
“三不:不傷穀中生靈根基,不亂采未熟藥草,不離指定路線。”阿茶搶著回答,聲音清脆,“玉髓蓮長在‘寒潭’中央的孤石上,潭水極寒,常人觸之即僵。你要做的,是在蓮開十息內,以玉刀割下蓮蓬,不能傷及蓮莖分毫。”
她從藥簍裏取出一柄三寸長的白玉短刀,刀身薄如蟬翼,在霧中泛著溫潤光澤:“這是‘溫玉刀’,能保你持刀之手不被寒氣所傷。但隻能護住一隻手,另一隻手若入水……”
“會廢。”江塵接過玉刀,入手微溫,確實有暖流順手臂上行。
“寒潭邊有我們架設的滑索。”阿木指向村西方向,“以你現在的狀態,遊不過去,隻能靠滑索蕩至潭心孤石。蓮開十息內完成采摘,再拉繩索返回。我們會守在岸邊接應。”
“聽起來簡單。”江塵將玉刀插在腰間。
阿木與阿茶對視一眼,沒有接話。
藥穀入口在村落西側三裏處,是山腹中一處天然裂穀。穀口僅容兩人並肩,兩側岩壁高聳入霧,壁上爬滿暗綠色的“鬼麵藤”——這種藤蔓夜間會散發致幻氣息,白日則無害。
進穀後,溫度驟降。
穀內霧氣更濃,能見度不足五丈。腳下是濕滑的青苔石徑,兩側岩縫中零星生長著各種藥草:朱紅的血參、紫紋的龍膽、銀葉的冰心草……皆是外界難尋的珍品。
阿木在前引路,步伐穩健,每一步都踩在石徑最堅實處。阿茶跟在江塵身後,不時提醒:“左轉有暗坑。”“右側岩壁會滲毒水。”
顯然,這藥穀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
走了約半裏,前方傳來水聲。霧氣中隱約可見一方深潭,潭水呈墨綠色,水麵不起漣漪,平靜得詭異。潭心確有塊孤石,露出水麵三尺,石頂一株蓮花含苞待放——花瓣如玉,蓮心泛著幽藍光澤,正是玉髓蓮。
寒潭周圍結著薄冰,空氣中彌漫著刺骨寒意。江塵左肩的陰寒感應到同源氣息,竟微微顫動,似興奮又似恐懼。
“就是這裏。”阿木停下,指了指潭邊兩棵古樹間架設的繩索裝置。一根浸過藥油的粗繩連接兩岸,繩上掛著個簡易木座,“坐上去,我們會放你滑到潭心。蓮開時,我會喊。”
江塵檢查繩索,確認牢固後坐上木座。阿木與阿茶各執繩索一端,緩緩放鬆。
木座滑向潭心。
越靠近潭心,寒意越盛。江塵裸露的皮膚開始刺痛,呼吸間白霧凝成冰晶。懷中的往生令微微發燙,似乎在對抗這股寒氣。
木座停在孤石旁。江塵踏上石麵,觸感冰涼刺骨。玉髓蓮就在眼前三尺處,花苞緊閉,但已能聞到一絲清冽異香——那香氣吸入肺中,竟讓左肩的陰寒都平靜了些許。
他握緊溫玉刀,凝神等待。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潭水無聲,霧氣凝滯,隻有懷中往生令的溫度在緩慢攀升。
忽然,蓮苞微微一顫。
“開——!”阿木的喊聲從岸邊傳來。
第一片花瓣緩緩舒展,如玉雕綻放。緊接著第二片、第三片……幽藍蓮心逐漸顯露,空氣中異香大盛!
江塵動了。
他俯身探出,左手抓住蓮莖下方三寸處——這是阿茶交代的位置,不會傷及根係。右手溫玉刀閃電般劃過蓮蓬底部!
刀鋒觸及蓮莖的刹那,異變陡生!
蓮心幽藍光芒大盛,一股比潭水寒冷十倍的寒氣順著蓮莖倒卷而上,瞬間凍僵江塵左手!溫玉刀雖護住右手,但左手五指已覆上白霜,血脈凝滯!
與此同時,潭水炸開!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直撲江塵麵門!
那是一條通體漆黑的怪蛇,頭生獨角,眼泛紅光,張口噴出慘綠色毒霧——原來玉髓蓮旁竟有守護凶獸!
江塵左手被凍,右手持刀,身處孤石無處可退。毒霧撲麵,他隻能閉氣後仰,同時右腳猛蹬石麵,身體向後倒飛!
怪蛇撲空,落入潭中。但江塵這一蹬之力,竟讓腳下孤石鬆動,整個人向寒潭墜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千鈞一發之際,他右手溫玉刀反手刺入岩縫,勉強掛住身體。左臂僵硬如石,毒霧雖未吸入,但皮膚沾到之處已開始潰爛發黑。
岸邊傳來阿茶的驚呼,阿木已在拉繩索。
但來不及了。
怪蛇再次出水,這次不是撲擊,而是噴出三道冰錐,封死江塵所有閃避角度!
江塵眼中寒光一閃。
不能躲,那就攻。
他鬆開溫玉刀,任由身體下墜,卻在落入潭水前的一瞬,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一直貼身收藏的隕星刺——內力雖被封,但腕力還在!
“咻!”
隕星刺化作一道烏光,不是射向怪蛇,而是射向玉髓蓮的蓮蓬!
怪蛇果然回身去護,而江塵趁此機會,左手猛地拍擊水麵——凍僵的手掌擊水,竟借反震之力將身體推回孤石!
他重新抓住溫玉刀,而隕星刺已釘在蓮蓬旁的石縫中。
怪蛇暴怒,正要再次攻擊,岸邊忽然鈴聲大作!
是鈴醫的銅鈴聲!
鈴聲穿透霧氣,怪蛇聽到後渾身劇顫,竟發出痛苦的嘶鳴,轉頭鑽入潭水深處,消失不見。
“快摘蓮!”阿木急喊。
玉髓蓮已開到第八片花瓣,蓮心幽藍光芒開始黯淡——十息將盡!
江塵再無猶豫,右手抓住隕星刺柄,以刺為鉤,猛力一拉——蓮蓬應聲而斷,落入他懷中!
幾乎是同時,最後一片花瓣合攏,蓮心光芒徹底熄滅。
十息已過。
繩索迅速回收,將江塵拉回岸邊。落地時,他左臂完全失去知覺,皮膚上的毒霧腐蝕處已蔓延至小臂,整個人冷得牙齒打顫。
阿茶急忙取出藥粉灑在他左臂傷口,阿木則掰開他右手,取出玉髓蓮蓬仔細查看。
“蓮籽完整,未傷根莖。”阿木長舒一口氣,“成功了。”
江塵卻盯著自己左臂——藥粉灑下後,毒霧腐蝕停止,但被凍傷的血肉已呈青黑色,毫無知覺。
“左手……廢了?”他聲音平靜,但眼神深處有寒意湧動。
“不會。”鈴醫的聲音從霧中傳來。她快步走近,手中捧著個玉盒,“玉髓蓮的蓮籽可解寒毒,蓮葉可愈凍傷。隻是……”她看向江塵的左臂,“你需要付出些代價。”
“什麽代價?”
“玉髓蓮藥性霸道,需以毒攻毒。”鈴醫打開玉盒,裏麵是碾碎的蓮葉膏,“敷藥時,會痛徹骨髓。且接下來三日,你左臂會經曆冰火九重煎熬,若熬不過去,心神崩潰,便是活下來也會變成癡傻之人。”
江塵看著那青綠色的藥膏,又看看自己毫無知覺的左臂。
“敷藥。”
石屋中,藥膏敷上的瞬間,江塵終於明白什麽叫“痛徹骨髓”。
那不是簡單的疼痛,而是仿佛有千萬冰針在骨髓中穿刺,又像有烈火在血管裏燃燒。冰火交織,左臂時而凍得失去知覺,時而又燙得幾乎融化。他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浸透衣衫,卻一聲未吭。
鈴醫守在床邊,手中銅鈴不時輕響,以鈴聲幫他穩住心神。
“痛就喊出來,不丟人。”她說。
江塵搖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痛楚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才逐漸平息。左臂恢複了些許知覺,但依舊僵硬,表麵覆蓋著一層青黑色的藥痂。
“接下來三日,每日都會發作一次,一次比一次輕。”鈴醫為他蓋上薄被,“但心神損耗極大,你需要靜養。”
“玉髓蓮的蓮籽呢?”江塵聲音虛弱。
“石翁正在配藥,明日可成。”鈴醫頓了頓,“你今日在潭中的反應……很快。不像普通武者。”
“我是殺手。”
“殺手也會舍命護藥?”
“那是交易的一部分。”江塵閉上眼,“我答應采藥,就會做到。”
鈴醫沉默良久。
“六十年前,陸尋前輩采玉髓蓮時,也遇到了守護蛇。他斬了蛇,卻傷了蓮根,導致藥效大減,最終沒能救回妻子。”她輕聲說,“你今日沒有殺蛇,而是逼退它,保住了蓮根完整。石翁說,這是六十年來最完美的一次采摘。”
“蛇為什麽怕你的鈴?”
“那是‘鎮魂鈴’,霧隱村特製的法器,對寒潭中的生靈有克製之效。”鈴醫起身,“但隻能驅趕,不能擊殺。殺了守護蛇,玉髓蓮就會枯萎——這是藥穀的平衡。”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阿木說你最後用了一種很特別的暗器手法。那不是普通武功,是殺人的技藝吧?”
“是。”
“希望你永遠不用在村裏施展。”
門關上後,江塵緩緩睜開眼。
左臂的劇痛仍在隱隱發作,但更讓他在意的是懷中的往生令——在寒潭中,當怪蛇出現的瞬間,令牌曾劇烈發燙,仿佛在預警,又仿佛在……興奮?
他取出令牌,在幽綠螢光下仔細端詳。
眼瞳紋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絲。
而今日在潭中,他其實還有餘力做更多:可以用《幽冥無影》的身法技巧更靈活動作,可以用《刺神訣》的發力方式增強腕力……但內力被封,這些技巧都隻能發揮皮毛。
必須盡快恢複實力。
他握緊往生令,感受著其中微弱卻持續的溫度。
守夜人、霧隱村、幽冥宗、往生令……
這些碎片之間,究竟藏著怎樣的過去?
而他自己,又為何會被卷入這場跨越數十年的恩怨之中?
窗外傳來阿茶與阿木的對話聲,隱約提到“村裏長老要見江先生”……
喜歡從流民到sss級殺手請大家收藏:()從流民到sss級殺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