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黑水暗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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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傍晚,黑水鎮輪廓出現在暮色中。
    鎮子依山臨河,建築多為青黑石料砌成,屋簷低矮緊湊。正值雨季,街道上漫著薄薄一層積水,映著初亮的燈火,渾濁水麵泛著油光。空氣裏混雜著魚腥、黴味和隱約的藥草苦香——那是從鎮西飄來的“福壽堂”氣味。
    江塵伏在鎮外山坡的灌木叢中,觀察了半個時辰。
    酉時三刻,鎮門關閉。守門的不是官府差役,而是四個勁裝漢子,太陽穴高鼓,腰間佩刀樣式統一——是某個幫派的人。其中一人在關門時,朝福壽堂方向抱了抱拳。
    果然,這鎮子已被幽冥宗或其附屬勢力控製。
    江塵繞到鎮子北側。這裏靠近黑水河,石牆因常年浸泡而長滿青苔,牆體有幾處坍塌缺口。他選了處最隱蔽的缺口,《夜影步》展開,身形如壁虎般貼牆遊走,悄無聲息翻入鎮內。
    落腳處是條狹窄的後巷。地麵汙水橫流,兩側堆積著腐爛的菜葉和破損的籮筐。巷子盡頭傳來咳嗽聲,是個佝僂老嫗在倒夜香。江塵縮進陰影,等老嫗離去後才繼續前進。
    按照葉輕塵給的地圖,福壽堂在鎮西第三條街。但他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先繞到相鄰街道的一家小客棧——這也是地圖標注的觀察點。
    客棧二樓最西側的房間窗戶半開,這是約定好的標記:葉輕塵已經入住,正在觀察福壽堂正麵。
    江塵沒有上樓。他在客棧後院的柴房頂上伏下,這個角度能看到福壽堂後院的三分之一——足夠了。
    福壽堂是座三進院落。前廳是藥鋪,中院應該是倉庫和炮製藥物的工坊,後院最深處的一排廂房門窗緊閉,屋簷下掛著幾串風幹的藥草,看似平常,但江塵注意到那些藥草的懸掛方式有規律:三長兩短,重複兩次。
    這是霧隱村教過的暗號之一,意思是“內有機關,子時換崗”。
    他耐心等待。
    戌時末,前廳熄燈。兩個夥計打扮的人提著燈籠走向後院,在廂房外停下。其中一人有節奏地敲了五下門——兩輕三重。
    門開了一條縫,兩人閃身進去。
    江塵默默記下敲門節奏。然後他注意到,廂房側麵牆根處,有一小塊地磚的顏色與周圍略有不同,像是經常被掀開又蓋回。
    地下入口。
    但直接靠近太危險。他需要先摸清巡邏規律。
    亥時初,鎮子徹底安靜下來。隻有更夫敲梆的聲音在街巷回蕩。江塵借著梆聲掩護,從柴房頂躍到相鄰民居的屋簷,一步步靠近福壽堂後院。
    就在他距離後院圍牆僅剩兩丈時,左臂玉髓印記驟然刺痛!
    不是預警,是強烈的共鳴——附近有蝕魂石!
    他立刻停住,伏在屋簷陰影中。幾乎同時,後院廂房的門再次打開,一個身著紫衣的女人走了出來。
    女人約莫三十來歲,麵容姣好,但眼角眉梢帶著一股陰鷙之氣。她手中托著個黑色木盒,盒蓋半開,裏麵隱約可見暗紅色的晶體碎片——正是蝕魂石殘片!
    “毒娘子。”江塵心中默念。
    毒娘子在院子裏站了片刻,將木盒湊到鼻前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迷醉神色。然後她轉身回屋,關門時特意看了看院牆方向,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被發現了?不,是警惕性極高。
    江塵屏息凝神,將《夜影步》的“氣同塵”催到極致,連體溫都開始與環境趨同。
    半刻鍾後,廂房側麵的地磚悄無聲息地掀開,鑽出兩個黑衣人。他們抬著個長條狀的麻袋,麻袋末端滲出暗紅色液體——是血。
    兩人快速走到院角水井旁,將麻袋投入井中。重物落水聲被夜色掩蓋,但他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跪在井邊念念有詞,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借著月光,江塵看清了他們的臉:左邊那人右頰有道猙獰刀疤,右邊那人缺了一隻耳朵。兩人的眼睛都泛著不正常的暗紅色——這是長期接觸蝕魂石的症狀。
    儀式持續了約莫二十息。結束後,兩人返回地窖,重新蓋好地磚。
    江塵又等了半個時辰,確認再無人進出,才從屋簷滑下,如一片落葉般飄入院內。
    他沒有立刻去掀地磚,而是先走到水井邊。
    井口直徑三尺,井壁濕滑,隱約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和……蝕魂石特有的陰寒氣息。他撿起一塊石子投入井中,三息後才聽到落水聲——很深。
    這口井恐怕不隻是拋屍處。
    江塵回到廂房側麵的地磚旁,沒有直接觸碰,而是取出隕星刺,用刺尖輕輕敲擊磚縫。聲音沉悶,下麵是空的。他沿著磚縫劃了一圈,找到卡榫所在,以刺尖撥動。
    “哢。”
    地磚彈起半寸。江塵小心掀開,露出向下的石階。一股混雜著藥味、血腥和蝕魂石特有的陰寒氣息撲麵而來。
    他側耳傾聽,石階深處隱約有微弱的水流聲——地下暗河?黑水鎮臨河,有地下河道不奇怪。
    江塵取出迷神散握在左手,隕星刺換到右手,然後矮身鑽入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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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階陡峭向下,約三十級後到達一處平台。平台兩側牆壁上嵌著螢石,光線昏暗,勉強能看清前方是條人工開鑿的隧道,隧道盡頭隱約有火光。
    他貼著牆根前進。隧道潮濕,地麵有拖拽重物的痕跡,牆壁上還能看到零星的血手印。越往裏走,蝕魂石的氣息越濃,左臂的玉髓印記開始持續發燙。
    前方傳來人聲。
    “……這批‘魂材’質量不行,三個裏才活了一個。”是個粗啞的男聲。
    “湊合著用吧。黑幡使大人催得緊,說要盡快補上玉京的損失。”另一個聲音尖細些。
    江塵停在拐角處,探頭窺視。
    前方是個天然溶洞改造的空間,約五丈見方。中央有個石砌水池,池水呈暗紅色,水麵漂浮著幾具腫脹的屍體。池邊站著兩人,正是剛才拋屍的刀疤臉和缺耳人。
    溶洞一側擺著三張石床,床上各躺著一人,手腳被鐵鏈鎖住,胸口微微起伏,還活著。另一側堆放著大大小小的木箱,箱蓋敞開,能看到裏麵裝著各種藥材、礦石,以及幾塊拳頭大小的蝕魂石。
    “毒娘子說今晚要試新配方。”刀疤臉從木箱裏取出一塊蝕魂石,放在火上烤了烤,石頭表麵滲出黑色粘液,“這幾個‘魂材’還算新鮮,應該能撐久一點。”
    “別又弄死了。上次那個撐了三天,黑幡使大人很不滿意。”
    “這次不一樣。”刀疤臉咧嘴笑,“新配方加了‘斷腸草’和‘腐心花’,能刺激魂魄離體又不立刻致死……嘿嘿,毒娘子真是天才。”
    江塵握緊隕星刺。
    這三個人必須救——不僅為了情報,更因為他們可能是重要的證人。但硬闖會驚動整個據點。
    他觀察溶洞結構: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這條隧道,但水池後方似乎還有條狹窄的岔道,隱約能聽到水流聲更響。
    或許有後路。
    江塵悄然退回隧道中段,從藥囊裏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石翁特製的“幻霧散”,遇熱會迅速揮發成無色無味的煙霧,吸入者會產生短暫幻覺,效果持續約三十息。
    他估算風向——地下空氣流動緩慢,但水池邊有火堆,熱氣上升會帶動煙霧向那個方向飄散。
    江塵將瓷瓶放在地麵,用一枚爆裂蠟丸壓住瓶口,然後快速退回拐角處。他撿起一塊碎石,瞄準蠟丸彈出!
    “啪!”
    蠟丸炸裂的聲響不大,但瓷瓶被震碎,幻霧散瞬間揮發。白色煙霧在熱氣帶動下飄向溶洞。
    “什麽聲音?”缺耳人警覺回頭。
    “老鼠吧。”刀疤臉不以為意,但話音未落,他就晃了晃頭,“奇怪……有點暈……”
    兩人對視一眼,臉色驟變:“有毒!”
    但已經晚了。幻霧散生效極快,兩人眼中開始出現重影,腳步踉蹌。江塵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如鬼魅般衝出,隕星刺先刺穿缺耳人咽喉,再反手削向刀疤臉脖頸。刀疤臉勉強舉刀格擋,但幻覺幹擾下動作慢了半拍,隕星刺劃過他手腕,挑斷手筋,緊接著刺入心口。
    兩具屍體倒地。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息。
    江塵迅速檢查石床上的三人:兩男一女,都處於昏迷狀態,胸口有蝕魂石灼燒的傷痕,但生命體征還算穩定。他試了試鐵鏈,鎖頭很結實,沒有鑰匙。
    他回到木箱旁,果然找到一串鑰匙。逐一嚐試後,打開了三人的鎖鏈。
    “醒醒。”他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臉。
    那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江塵時先是一驚,隨即看到地上的屍體,眼中湧出狂喜:“你……你是來救我們的?”
    “能走嗎?”
    “能!我能走!”那人掙紮著坐起,又看向另外兩人,“他們……他們被灌了‘蝕魂湯’,可能醒不過來。”
    江塵檢查另兩人脈象,確實虛弱不堪。他取出三枚保命丹藥塞進他們口中,又撕下衣襟簡單包紮傷口。
    “你背一個,我背兩個。”他看向那個清醒者,“知道怎麽出去嗎?”
    “不……不知道。我們是被蒙著眼睛帶下來的。”那人背起一個同伴,聲音顫抖,“但……但我聽到他們提過‘水路’。說萬一有事,可以從水路走。”
    水路。
    江塵看向水池後方的狹窄岔道。他走到池邊,發現水池並非完全封閉——池壁有一處缺口,暗紅色的池水正緩緩流入後麵的水道。
    他探身查看,水道寬約兩尺,勉強能容一人彎腰通過,水流不算急,但不知通向何處。
    “走水道。”江塵做了決定。
    他將另一個昏迷者也背起,率先踏入水池。池水冰冷刺骨,血腥味濃得令人作嘔。左臂玉髓印記瘋狂發燙,在對抗池水中濃鬱的蝕魂之力。
    水道比預想的更長。三人趟水前行約五十丈後,前方出現微光——是月光!
    水道盡頭是個天然岩洞,洞外就是黑水河。河水洶湧,但岩洞位於河岸上方三尺處,隻要跳下去就能順流而下。
    但洞口站著一個人。
    紫衣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毒娘子斜倚在岩洞口,手中把玩著一個小巧的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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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會有老鼠鑽進來。”她輕笑,“隻是沒想到,是隻這麽能鑽的老鼠。”
    江塵停下腳步,將背上的人輕輕放在水道邊的石台上。
    “你早知道我會來?”
    “葉輕塵進城時我就知道了。”毒娘子晃了晃玉瓶,“朝廷的狗,總喜歡聞著味找來。我故意留了破綻,本想釣條大魚,沒想到釣到條小雜魚……也不對。”
    她盯著江塵的左臂:“你身上有玉髓蓮的味道,還有……往生令的臭味。你就是那個毀掉玉京蝕魂石的小子?”
    江塵不答,右手已按在隕星刺上。
    “別急著動手。”毒娘子打開玉瓶,倒出幾粒紅色藥丸吞下,“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乖乖跟我回去,讓我研究研究你身上的玉髓蓮印記——放心,我不會立刻殺你,至少能活三個月。二是……”
    她笑容轉冷:“我現在就送你上路,然後把你做成‘魂材’。往生令持有者的魂魄,黑幡使大人一定會很喜歡。”
    江塵計算著距離:毒娘子距離他三丈,洞口狹窄,一次隻能容一人通過。她堵在那裏,身後就是懸崖般的河岸。
    硬闖危險,後退無路。
    “我選三。”他說。
    “嗯?”
    “殺了你,然後離開。”
    話音未落,江塵動了!
    不是前衝,而是將隕星刺擲向毒娘子麵門!同時左手撒出迷神散,身形卻向側麵水道石壁撞去——那裏有一處凹陷,剛好能容身!
    毒娘子揮袖蕩開隕星刺,卻被迷神散籠罩。她冷笑:“雕蟲小……”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江塵撞向石壁後,並沒有停住,而是以《幽冥無影》的身法在石壁上一蹬,整個人如箭矢般射向岩洞頂部!
    那裏垂著幾根鍾乳石!
    江塵單手抓住一根石筍,身體懸空,右腳踢向洞頂另一處——一塊鬆動的岩石應聲而落,砸向毒娘子!
    毒娘子閃身避開,但這一避讓開了洞口。江塵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鬆開石筍,身體下落,同時右手接住彈回的隕星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刺毒娘子後心!
    毒娘子反應極快,反手擲出三枚毒針!但江塵不閃不避,任由毒針射入左肩——玉髓蓮印記瘋狂發燙,毒素被迅速壓製。
    而他的隕星刺,已刺穿毒娘子背心!
    “你……”毒娘子瞪大眼睛,低頭看著胸口透出的刺尖,“你怎麽可能……”
    “玉髓蓮克百毒。”江塵抽回刺,一腳將她踹下懸崖。
    紫衣身影墜入黑水河,瞬間被激流吞沒。
    江塵落回地麵,左肩傳來刺痛——毒針上的毒素雖被壓製,但傷口仍需處理。他快速拔出毒針,撒上解毒藥粉,然後回到水道,將三個幸存者一一帶出岩洞。
    “順著河往下遊漂,三裏外有片淺灘,上岸後往東走,不要回頭。”他對那個清醒者說。
    “恩公……你叫什麽名字?”
    “無名。”江塵轉身,“快走。”
    三人互相攙扶著跳下河岸,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江塵沒有立刻離開。他返回溶洞,從木箱裏翻出幾本賬簿和一卷羊皮地圖——這正是葉輕塵要的名單。他將東西塞進藥囊,又取了幾塊較小的蝕魂石樣本。
    正要離開時,他忽然看到水池底部似乎有東西在發光。
    猶豫一瞬,他跳入池中。
    池底沉著個鐵匣,匣蓋上刻著與往生令背麵完全相同的眼瞳紋路。江塵撈出鐵匣,入手沉重。他嚐試打開,但匣子鎖死了,鎖孔形狀很特殊。
    他將鐵匣也塞進藥囊。
    然後,他點燃了木箱中的藥材。
    火焰迅速蔓延,溶洞內濃煙滾滾。江塵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地獄般的地方,轉身躍入黑水河。
    河水冰冷刺骨,但左臂玉髓印記持續散發著暖意,護住心脈。他順流而下,回頭時,能看到福壽堂方向冒出滾滾濃煙——火勢已經蔓延到地麵。
    三裏的距離很快漂過。江塵在淺灘上岸,擰幹衣服,辨認方向。
    子時將至,該去土地廟了。
    他看向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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