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非遺文化展演?首輔大人的“才藝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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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來一回,甚至連個眼神的停留都沒有超過半秒鍾,那種君臣間無需言語的“壞水”共鳴,簡直渾然天成。
    站在一旁的禮部尚書孫立本,雖然低著頭,但眼角的餘光一直瞄著上麵。看到這一幕,他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咋舌。
    高。
    實在是高。
    原以為自己這段時間已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能跟上陛下的思路了。現在看來,跟首輔大人比起來,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這就是境界啊。
    不用開口,不用下旨,一個眼神就能明白要怎麽坑人……哦不,是怎麽為君分憂。這種君臣默契,怕是自己還得再練個十年八年。
    “蒙剌使臣,赤那,巴圖,叩見大聖皇帝陛下!”
    赤那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著國書,聲音洪亮,“願大聖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願兩國邦交永固,不起刀兵!”
    說完,他滿懷期待地等著上麵傳來那句熟悉的“平身”。
    隻要站起來,遞了國書,這事兒就算成了一半。接下來的談判,哪怕是割點肉,隻要能把時間拖住,就是勝利。
    然而。
    大殿裏一片死寂。
    沒有“平身”。
    也沒有“賜座”。
    甚至連個喘氣的聲音都沒有。
    赤那舉著國書的手臂開始發酸,昨晚沒吃飯的後遺症開始顯現,眼前一陣陣發黑。
    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慢悠悠地響了起來。
    “且慢。”
    赤那心裏咯噔一下。
    隻見首輔張正源邁著四方步,不緊不慢地從班列中走了出來。他先是朝林休行了一禮,然後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赤那和巴圖。
    那眼神,悲天憫人,像是在看兩個不懂事的野孩子。
    “赤那大人,”張正源開口了,語氣溫和得像個鄰家老大爺,“這國書嘛,不急著遞。按照咱們大聖朝的新規矩,這流程啊,得改改。”
    “新……新規矩?”
    赤那有點懵,下意識地問道,“什麽新規矩?”
    “哎呀,這就說來話長了。”
    張正源搖了搖頭,一臉的語重心長,“赤那大人也知道,陛下乃是聖明天子,最是看重‘文化交流’。這國書不過是幾張紙,冷冰冰的,哪能代表貴國的一片赤誠之心呢?”
    “所以,內閣昨晚連夜商議,為了體現兩國邦交的‘深厚情誼’,以及對貴國‘草原文化’的高度尊重,決定在遞交國書之前,增加一個環節。”
    張正源頓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旁邊跪著的巴圖身上。
    巴圖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那感覺就像是被一條毒蛇給盯上了。
    “什麽環節?”巴圖粗聲粗氣地問道。
    張正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保養得極好的牙齒:
    “非遺文化現場展演。”
    “哈?!”
    巴圖和赤那同時愣住了,以為自己餓得出現了幻聽。
    非遺……展演?
    這是什麽鬼東西?
    這是朝堂!是兩國邦交的莊嚴場所!你當這是天橋底下賣藝呢?
    “首輔大人莫要開玩笑。”赤那強壓著怒火,聲音有點顫抖,“我等是使臣,不是伶人!”
    “哎!此言差矣!”
    張正源臉色一板,顯得很不高興,“什麽伶人?這是文化!是藝術!是貴國最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赤那大人怎麽能如此輕賤自己國家的文化呢?”
    他背著手,在大殿上走了兩步,聲音朗朗:
    “老夫聽說,貴國有一種古老的舞蹈,名叫‘敬天舞’。乃是模仿草原狼群捕食的姿態,充滿了野性的力量與美感。陛下對此向往已久,一直遺憾無緣得見。”
    說著,他轉頭看向林休,拱手道:“陛下,您說是吧?”
    林休在龍椅上配合地點了點頭,一臉的期待:“是啊,朕昨晚做夢都想看。聽說還要學狼叫?嗷嗚——那種?”
    張正源轉過身,笑眯眯地看著巴圖:
    “巴圖將軍乃是草原第一勇士,身姿矯健,想必這‘敬天舞’跳起來,定是威風凜凜,震撼人心。不如就在這大殿之上,為陛下,為滿朝文武,表演一番?”
    “哦對了,記得要學狼叫。陛下說了,越像越好。最好能叫出那種……餓了三天沒吃飯的淒慘勁兒。”
    轟!
    巴圖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有一座火山炸開了。
    羞辱!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讓他堂堂蒙剌大將,草原雄鷹,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像個小醜一樣扭屁股學狗叫?
    這要是傳回草原,他巴圖還怎麽做人?他手下的兵還會正眼看他嗎?
    “欺人太甚!!!”
    巴圖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動作快得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
    “我不跳!我是來出使的,不是來賣藝的!大聖皇帝,你這是在踐踏蒙剌的尊嚴!”
    巴圖的吼聲在大殿裏回蕩,震得房梁上的灰都往下掉。
    他的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
    空的。
    他這才猛地想起來,那把從未離身的彎刀,在進宮門的時候就被孫立本那老貨給收走了,美其名曰“代為保管”,還順便收了他五十兩銀子的“保管費”。
    此時此刻,巴圖隻能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裏,感受著那種手無寸鐵的憋屈與狂怒。
    “巴圖!坐下!”
    赤那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伸手去拉。
    但這回,巴圖沒動。他那雙牛眼瞪得溜圓,裏麵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高台上的林休。
    隻要那個皇帝敢再說一句廢話,他就要拔刀!
    哪怕是血濺五步,哪怕是被亂刀分屍,他也不受這個鳥氣了!
    然而。
    麵對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場麵。
    滿朝文武的反應,卻讓巴圖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沒有人驚慌。
    沒有人喊護駕。
    甚至連門口的金瓜武士都沒動彈一下。
    那些大臣們,一個個側著身子,伸長了脖子,眼睛裏閃爍著一種詭異的光芒。那是……看熱鬧的光芒。
    甚至有幾個武將還在那竊竊私語,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寂靜的大殿裏聽得清清楚楚:
    “哎,老李,你說他跳不跳?”
    “懸。這傻大個看著脾氣挺爆。”
    “要不咱倆賭一把?我賭五百兩,他跳。”
    “切,我賭一千兩!他不跳也得跳!沒看首輔大人都把‘敬天舞’說成是‘文化交流’了嗎?不跳就是看不起咱們大聖文化,這帽子扣下來,嘿嘿……”
    “而且你聽見沒?還要學狼叫。嘖嘖,這要是叫得不像,是不是還得罰款?”
    巴圖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這幫人……這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休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麵那個氣得渾身發抖、臉紅脖子粗的壯漢,心裏那個樂啊。
    這就對了嘛。
    憤怒吧,爆發吧。
    朕的三萬礦工大隊,缺的就是你這種身強力壯、還能帶動情緒的工頭。
    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開口了,聲音裏帶著一種欠揍的無辜:
    “巴圖將軍,你怎麽生氣了?朕隻是想看看舞蹈,陶冶一下情操,這也有錯嗎?”
    “還是說……”
    林休頓了一下,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起來,雖然臉上還掛著笑,但那股先天大圓滿的威壓,卻像是一座大山,毫無預兆地壓了下來。
    “還是說,你看不起朕?覺得朕不配看你的舞?”
    轟!
    這股威壓不是針對全場,而是精準地落在了巴圖一個人的身上。
    那一瞬間,巴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地按住了。膝蓋發軟,骨骼咯吱作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那是一種來自生命層次的碾壓。
    剛才那一股子視死如歸的血勇,在這絕對的力量麵前,就像是烈日下的雪花,迅速消融。
    “不……不敢……”
    赤那見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拚命磕頭,“陛下息怒!巴圖他……他隻是餓昏了頭!不是有意冒犯!這舞……我們跳!我們跳!”
    他一邊磕頭,一邊拚命拽著巴圖的褲腿,用蒙語嘶吼道:“跪下!你想死嗎?你想讓全族都死嗎?”
    巴圖僵在那裏。
    他的手還握著刀柄,但指節已經發白,因為用力過猛而劇烈顫抖。
    跳?
    那是把尊嚴踩在腳底下。
    不跳?
    那是把命丟在這裏。
    更可怕的是,如果不跳,之前忍受的所有屈辱,交出去的所有銀子,這一路上的所有憋屈……就真的全都白費了。
    沉沒成本。
    這個他從未聽說過的詞,此刻卻像是一條無形的鎖鏈,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終於。
    當啷。
    巴圖鬆開了手。
    那把從未離身的彎刀,像是重若千鈞,讓他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
    他的膝蓋慢慢彎曲,最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金磚上。
    那一刻,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徹底碎了。
    “我……跳。”
    巴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含著一口沙子。
    大殿上,張正源笑了。那笑容慈祥得像個老父親。
    林休也笑了。他往後一靠,從盤子裏抓了一把瓜子,甚至還貼心地分給了旁邊的小太監一點。
    “那就開始吧。”
    “奏樂。”
    隨著林休一聲令下,教坊司的樂師們立刻奏響了早已準備好的曲子。
    隻不過,那不是什麽莊嚴的雅樂,也不是什麽豪邁的草原長調。
    那是……
    《小狗圓舞曲》。
    (注:蘇墨改編版,節奏歡快,充滿童趣。)
    在這滑稽的音樂聲中,堂堂蒙剌大將巴圖,含著熱淚,在那群大聖朝權貴的哄笑聲中,笨拙地扭動著他那龐大的身軀,嘴裏還得時不時地發出幾聲“嗷嗚——”
    那一幕,荒誕,殘忍,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黑色幽默。
    而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首輔大人的才藝展示結束了,接下來,該輪到林休的“重頭戲”了。
    林休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在心裏盤算著:
    “這群羊既然這麽能忍,那朕不把羊毛薅禿嚕皮了,都對不起他們這份‘忍者神龜’的精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