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幽光一線開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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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後山禁地的傳聞
青陽宗的晨霧總帶著股鬆針的澀味,可雜役院的炊煙裏,更多時候飄著的是揮之不去的黴味。陸昭挑著半桶冷水往石階上挪,膝蓋處的舊傷被山風一吹,又開始隱隱作痛——那是上個月張豹的鞭子抽在護膝上留下的印記。
“聽說了嗎?昨晚巡邏隊在禁地邊發現了半截斷手。”
“嘶——又是禁地?”
兩個蹲在牆角啃糙米餅的雜役壓低了聲音,唾沫星子隨著急促的呼吸濺在凍硬的泥地上。陸昭的腳步頓了頓,水桶的鐵箍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引得那兩人警惕地瞪過來。
“幹活去!少管閑事!”其中一個絡腮胡雜役猛地站起身,腰間的舊傷讓他佝僂了半邊身子——那是去年試圖偷偷潛入後山找草藥時,被禁製的餘波掃中的。
陸昭低下頭,繼續往上走,耳朵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捕捉著身後飄來的碎語。
關於後山禁地的傳聞,在青陽宗的雜役院裏就像野草,春風吹又生。有人說那裏藏著上古修士的遺骸,有人說深穀裏盤踞著吞人的巨蟒,更有人說,月圓之夜能聽到鎖鏈拖地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囚禁了千年,正掙紮著要爬出來。
最嚇人的版本,來自十年前從禁地邊緣逃回來的老雜役。據說那人當時半邊臉都被腐蝕掉了,隻剩一口氣時含糊不清地喊著“黑風……吃骨頭……”,第二天就沒了氣。自那以後,宗門就在後山入口設了三道禁製,還派了外門弟子輪班值守,牌子上“擅入者死”四個朱字,紅得像是用鮮血澆上去的。
陸昭把水桶倒進蓄水缸時,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東北方。那裏的山影比別處更濃,即使在正午,峰頂也總纏著一團化不開的灰霧。雜役們都說那霧是“瘴氣”,沾著點就得爛掉半條腿,可陸昭總覺得,那霧裏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像暗夜裏的磷火,讓他忍不住想去靠近。
“看什麽看?活膩了?”
張豹的皮靴踹在陸昭後腰上時,他正望著後山的方向出神。猝不及防的力道讓他一頭撞在水缸上,額頭磕出個青包,混著水汽往下淌。
“張執事……”陸昭咬著牙撐起身子,掌心被碎瓷片劃破,滲出血珠。
張豹手裏的鞭子卷著勁風,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敢盯著禁地那邊看,我就把你扔進去喂東西!”他的三角眼眯成一條縫,裏麵泛著殘忍的光,“正好,最近巡邏隊總說禁製有異動,缺個活餌去探探路。”
周圍的雜役都低下頭,沒人敢看。陸昭盯著張豹腰間那枚黃銅令牌,突然注意到令牌邊緣刻著的雲紋——和他撿到的鐵片上模糊的紋路,竟有幾分相似。
“還愣著?”張豹的鞭子又揚了起來。
“不敢了,張執事。”陸昭猛地低下頭,掩去眸底的疑惑,“我這就去劈柴。”
他轉身走向柴房時,能感覺到背後有無數道目光黏在背上。有同情,有畏懼,更多的卻是麻木。在這青陽宗裏,雜役的命比草賤,別說被扔進禁地,就算是死在張豹的鞭子下,也不過是第二天換個人來挑水劈柴。
可陸昭不想死。
尤其是在昨晚之後。
那枚鐵片在月光下發燙的觸感,那股試圖衝破經脈的奇異力量,還有最後在他意識模糊時,耳邊響起的若有若無的低語……這一切都在告訴他,有些東西正在改變。
深夜的柴房裏,陸昭借著從破窗鑽進來的月光,攤開掌心。白天被瓷片劃破的傷口已經結痂,暗紅色的血痂下,隱約能看到淡淡的青痕。他摸出貼身藏著的鐵片,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
這一次,沒了月光的照射,鐵片安安靜靜的,像塊普通的廢鐵。可陸昭知道,它絕非凡物。
他想起那兩個雜役的話,想起巡邏隊發現的斷手,想起張豹提到的“禁製異動”。一個荒唐卻又揮之不去的念頭,在他心底慢慢滋生——那鐵片的異動,會不會和後山禁地有關?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他悄悄起身,摸向雜役院最東邊的柴房。那裏住著個姓劉的老雜役,據說年輕時做過外門弟子的侍童,知道不少宗門秘辛,隻是後來犯了錯,被廢了修為,才成了雜役。
老劉頭的柴房比陸昭的更破,四處漏風。陸昭推開門時,正撞見老頭用根枯枝在地上畫著什麽,看到他進來,慌忙用腳抹掉。
“小昭?深更半夜的,有事?”老劉頭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陸昭從懷裏摸出半塊舍不得吃的麥餅,遞過去:“劉伯,我想問問後山禁地的事。”
老劉頭的眼睛猛地一縮,接過麥餅的手微微顫抖:“問那地方幹啥?嫌命長了?”
“我……我就是好奇。”陸昭壓低聲音,“聽說那裏以前不是禁地?”
老劉頭沉默了半晌,把麥餅掰了一小塊塞進嘴裏,慢慢咀嚼著,像是在回憶什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三十年前,那裏叫‘藏劍穀’,是內門弟子修煉的地方。後來……出了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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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陸昭追問。
“具體的我也說不清。”老劉頭的聲音壓得更低,“隻知道那天夜裏,藏劍穀突然冒出黑風,吹得半個山頭的樹都倒了。內門弟子死了十幾個,連當時的執法長老都沒能出來。”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這條腿,就是被那黑風掃到的,能保住命就算不錯了。”
陸昭的心跳漏了一拍:“黑風?和傳聞裏的一樣?”
“傳聞?”老劉頭冷笑一聲,“他們說的黑風,哪有當年的萬分之一凶?那不是風,是活物!是能啃噬骨頭、吸食靈氣的活物!”他突然抓住陸昭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鐵鉗似的,“小昭,聽劉伯一句勸,那地方是死地,別說你我這樣的,就是內門弟子進去,也得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陸昭看著老劉頭眼裏的恐懼,心裏卻更加確定——那鐵片,一定和藏劍穀的變故有關。否則,為什麽偏偏在他接觸到鐵片後,禁地的禁製會出現異動?
他謝過老劉頭,回到自己的柴房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晨光透過破窗照在鐵片上,映出他年輕卻異常堅定的臉龐。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險,也不知道這枚鐵片會帶他走向何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人欺淩,苟延殘喘。
後山禁地或許是地獄,但對他這樣身處絕境的人來說,地獄裏,或許藏著唯一的生機。
第二節:額外的勞役與監視
張豹的鞭子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不是因為陸昭又看了禁地的方向,而是趙乾托人帶了話——雜役院的水缸總是不夠滿,得加派人手去後山取水。
這顯然是故意刁難。青陽宗有專門的引水渠,雜役們隻需在山腰的蓄水池打水就行,根本犯不著往後山跑。可張豹拿著雞毛當令箭,指名道姓要陸昭每天多挑五趟後山的泉水,理由是“後山的水更清,配得上趙師兄這樣的天才”。
“卯時出門,酉時前必須挑滿十桶,少一滴,這鞭子就抽在你身上。”張豹用靴尖踢了踢旁邊的空桶,鐵箍碰撞的聲音在清晨的雜役院裏格外刺耳,“對了,記住別靠近禁地百丈之內,巡邏隊的弓箭可不長眼。”
陸昭沒說話,隻是默默扛起扁擔。他知道爭辯沒用,隻會招來更多的羞辱和鞭打。雜役院的角落裏,幾道同情的目光一閃而過,很快又縮了回去——誰也不想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惹禍上身。
後山的路比登雲道更難走。沒有規整的石階,隻有被前人踩出來的泥路,雨後泥濘不堪,晴天則布滿碎石。陸昭挑著空桶往上走,才走了不到一半,褲腳就被荊棘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血珠滲出來,很快又被山風吹幹。
他能感覺到,有兩道目光一直跟在身後。
是趙乾派來的人。兩個外門弟子,穿著統一的青色勁裝,手裏把玩著佩劍,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麵,像是在欣賞獵物掙紮的模樣。
陸昭假裝沒察覺,繼續埋頭趕路。他知道這兩人的目的——要麽是看他笑話,要麽是等著他犯錯,好回去向趙乾邀功。或許,他們還盼著自己不小心闖入禁地範圍,被巡邏隊一箭射死。
走到半山腰的泉水處,陸昭放下水桶,彎腰掬起一捧水。泉水冰涼刺骨,帶著股淡淡的腥味,和老劉頭描述的“黑風”不同,卻也絕非什麽好兆頭。他抬起頭,望向更深處的山穀,那裏的霧氣比別處更濃,隱約能看到一些斷壁殘垣,像是被大火燒過的寺廟遺址。
“喂!快點!磨磨蹭蹭的,想挨揍嗎?”身後傳來外門弟子不耐煩的嗬斥。
陸昭沒回頭,默默地裝滿水桶,挑起擔子往回走。下山比上山更難,尤其是挑著滿桶的水,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他能聽到身後兩人的嗤笑聲,夾雜著一些侮辱性的調侃。
“你看他那慫樣,真不知道趙師兄怎麽會跟這種廢物計較。”
“誰知道呢?聽說以前還是個什麽‘麒麟子’,我看是‘癩蛤蟆’還差不多。”
“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像針一樣紮在陸昭心上,可他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五年來的屈辱已經教會他,憤怒和反抗隻會招致更重的打擊,唯有隱忍,唯有積蓄力量,才有機會等到反擊的那天。
他的腳步很穩,呼吸也保持著均勻的節奏。這是五年來挑水練出來的本事,哪怕背負著重擔,也能最大限度地節省體力。可那兩個外門弟子顯然不想讓他好過,時不時故意撞他一下,或者用腳把路上的石子踢到他腳邊。
有一次,一個高個子弟子猛地撞在他後腰上,陸昭踉蹌著差點摔倒,水桶裏的水灑出來,濺濕了褲腿。冰冷的水順著皮膚往下流,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哎呀,不好意思啊,腳滑了。”高個子弟子假惺惺地說,眼裏卻滿是惡意的笑。
陸昭握緊了扁擔,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能感覺到懷中鐵片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一股微弱的涼意順著胸口蔓延開來,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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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他低聲說,重新站穩,繼續往山下走。
那兩人顯然沒料到他這麽能忍,愣了一下,隨即罵了句“廢物”,也沒再過分刁難。
就這樣,陸昭開始了日複一日的額外勞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挑著水桶往返於後山和雜役院之間,還要忍受張豹的催促和趙乾派來的人的監視。
他的肩膀很快被扁擔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又結了痂,最後變成厚厚的繭子。腳上的草鞋換了一雙又一雙,每雙都磨得破爛不堪。可他從未抱怨過一句,隻是默默地承受著,把所有的痛苦和憤怒,都化作了前進的動力。
傍晚時分,當陸昭挑著最後一桶水回到雜役院時,夕陽正把天邊染成一片血紅。張豹叼著根草,斜眼看著他把水倒進缸裏,三角眼裏閃過一絲意外——他本以為這小子撐不過三天。
“算你識相。”張豹吐掉嘴裏的草,“明天繼續,少一桶,鞭子伺候。”
陸昭點點頭,放下扁擔,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往柴房走。經過演武坪時,他看到趙乾正在和幾個外門弟子練劍,劍光閃爍,引來陣陣喝彩。趙乾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對著他露出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然後故意一劍劈開了旁邊一塊半人高的巨石。
碎石飛濺,其中一塊擦著陸昭的臉頰飛過,留下一道血痕。
周圍的外門弟子爆發出一陣哄笑。
陸昭沒去擦臉上的血,隻是深深地看了趙乾一眼,轉身走進了暮色裏。他的步伐依舊緩慢,卻比來時更加堅定。
回到柴房,他脫下濕透的衣服,露出身上新舊交錯的傷痕。他從懷裏摸出鐵片,借著最後一點天光仔細端詳。鐵片依舊是那副鏽跡斑斑的樣子,可陸昭卻能感覺到,它似乎比以前更沉了些,表麵的紋路也清晰了一點。
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他能感覺到,自己離那個秘密越來越近了。
而那兩個監視他的外門弟子,在看到陸昭走進柴房後,悄悄退到了雜役院門口。其中一個矮個子弟子低聲道:“這小子真能忍,要不……我們找個機會做了他?”
高個子弟子搖搖頭:“別急,趙師兄說了,要讓他活著比死了還難受。而且……”他看了一眼後山的方向,“這小子天天往禁地跑,說不定真能給我們帶來點‘驚喜’。”
兩人相視一笑,笑容裏滿是不懷好意。
夜色漸濃,青陽宗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後山的風,還在嗚嗚地吹著,像是在訴說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三節: 血跡與鏽跡的共鳴
第七天的清晨,陸昭在挑水時,終於出事了。
不是被巡邏隊抓住,也不是被那兩個外門弟子暗算,而是他自己不小心踩空了一塊鬆動的岩石,從半坡上滾了下去。
翻滾的瞬間,他下意識地護住了胸口——那裏藏著那枚鐵片。尖利的碎石劃破了他的衣服,在背上劃出一道道血口,火辣辣的疼。他感覺自己撞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哈哈哈!廢物就是廢物,走路都能摔跤!”
坡上傳來那兩個外門弟子的嘲笑聲。
陸昭掙紮著爬起來,吐出嘴裏的泥沙,後背的傷口被汗水一浸,疼得他齜牙咧嘴。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兩人正靠在一棵鬆樹下,抱著胳膊看熱鬧,根本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還愣著幹什麽?快點挑水啊!耽誤了趙師兄用水,有你好果子吃!”高個子弟子不耐煩地喊道。
陸昭咬了咬牙,沒理他們,轉身去看滾落到坡底的水桶。還好,水桶隻是磕癟了一塊,沒破。他彎腰去撿,手指卻不小心按在了一塊尖銳的石片上。
“嘶——”
鮮血瞬間湧了出來,染紅了指尖。他條件反射地想把手指放進嘴裏吮吸,卻忘了胸口還揣著那枚鐵片。指尖的血滴落在鐵片上,發出“滋”的一聲輕響,像是水滴落在了燒紅的烙鐵上。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枚一直沒什麽動靜的鐵片,突然變得滾燙起來,像是有一團火在裏麵燃燒。陸昭甚至能感覺到它在劇烈地震動,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掙脫出來。
“怎麽回事?”他吃了一驚,連忙想把鐵片拿出來看看。
可還沒等他動手,就感覺一股奇異的力量從鐵片裏湧出來,順著他的指尖傷口,猛地鑽進了他的體內!
這股力量和上次在月光下感受到的截然不同。如果說上次的力量是溫和的溪流,那這次就是狂暴的洪水。它在他的經脈裏橫衝直撞,所過之處,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像是被點燃了,滾燙地在血管裏奔湧。
“呃啊——”陸昭忍不住痛呼出聲,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坡上的兩個外門弟子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怎麽了?”矮個子弟子皺起眉頭。
“裝的吧?想博同情?”高個子弟子嗤笑一聲,“走,下去看看。”
兩人慢悠悠地走下坡,看到陸昭臉色慘白,渾身抽搐,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血沫,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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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搞什麽鬼?”高個子弟子踢了陸昭一腳。
陸昭根本沒聽見他說話。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眼前閃過無數混亂的畫麵——漆黑的山穀,斷裂的鎖鏈,還有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要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撕裂了,又像是要被什麽東西吞噬。
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那股力量突然停在了他的丹田處,不再亂竄。緊接著,他感覺胸口的鐵片震動得更加劇烈,表麵的鏽跡竟然開始一點點剝落,露出裏麵青黑色的金屬質地。
更讓他震驚的是,那些剝落的鏽跡並沒有散開,而是像活物一樣,順著他胸口的皮膚,慢慢爬到了他的指尖傷口處,和他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
血與鏽的融合,產生了一種奇異的變化。原本鮮紅的血液,漸漸變成了暗紫色,還泛著一絲詭異的金屬光澤。而那枚鐵片,在鏽跡剝落之後,表麵竟然浮現出了一些複雜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正在緩緩流轉。
“這……這是什麽?”陸昭瞪大了眼睛,心髒狂跳不止。
坡上的兩個外門弟子也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臉上的嘲諷變成了驚愕。
“那……那是什麽東西?”矮個子弟子結結巴巴地說,聲音裏帶著一絲恐懼。
高個子弟子也皺緊了眉頭,他能感覺到,陸昭身上散發出一股讓他很不舒服的氣息,陰冷、詭異,像是來自地獄深處。
“不知道……有點邪門。”他喃喃道,“我們要不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打斷了。
狂風是從後山深處吹出來的,帶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更奇怪的是,這風似乎隻針對陸昭一人,在他周圍盤旋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歡呼,又像是在召喚。
陸昭感覺胸口的鐵片震動得更加厲害了,那些浮現出來的符文變得越來越亮,甚至開始發燙。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召喚他,就在後山的深處,那個被稱為“禁地”的地方。
“去……那裏……”
一個模糊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像是無數人在同時低語。
“走!”高個子弟子突然臉色一變,拉了矮個子弟子一把,“這地方不對勁,我們先回去告訴趙師兄!”
兩人也顧不上再監視陸昭了,轉身就往山下跑,連滾帶爬,像是身後有惡鬼在追趕。
狂風漸漸平息了。陸昭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的傷口和體內的疼痛讓他幾乎虛脫。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暗紫色的印記,形狀竟然和鐵片上的符文有些相似。
他顫抖著拿出那枚鐵片。此刻的鐵片,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鏽跡盡去,露出青黑色的金屬本體,上麵布滿了流轉的暗紫色符文,散發著淡淡的光暈。拿在手裏,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裏麵沉睡,仿佛隻要輕輕喚醒,就能掀翻整個青陽山。
陸昭的心跳得飛快,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裏越來越清晰。
老劉頭說,三十年前藏劍穀出事時,冒出過黑風。
那兩個外門弟子說,最近禁地的禁製有異動。
而現在,他的血染紅了鐵片,引發了如此詭異的變化,還感受到了來自禁地深處的召喚。
這一切,絕不是巧合!
他抬起頭,望向後山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霧氣。那裏隱藏著無數的危險和秘密,是青陽宗弟子談之色變的禁地。
但對他來說,那裏或許是唯一能讓他擺脫現狀,弄清楚自己身上秘密的地方。
陸昭握緊了手中的鐵片,感受著裏麵傳來的微弱脈動,像是在和自己的心跳共鳴。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知道,自己必須去那裏一趟。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萬丈深淵。
他收拾好水桶,雖然背上傳來陣陣劇痛,但他的腳步卻異常輕快。他沒有直接回雜役院,而是繞了個彎,朝著後山禁地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年輕而堅定的臉上,映出他眼中燃燒的火焰。
一場屬於他的冒險,即將開始。
第四節:指引幽光的浮現
夜露打濕了陸昭的雜役服,貼在背上冰涼刺骨。他攥著那枚發燙的鐵片,借著稀疏的星光辨認方向,腳下的碎石子不時滾下坡,發出“嘩啦啦”的輕響,在這死寂的山林裏格外刺耳。
距離剛才滾下山坡已經過了一個時辰。那兩個外門弟子的驚惶逃竄給了他可乘之機,可他心裏清楚,這平靜隻是暫時的。趙乾得知消息後,定會派更多人來找他——一個突然暴露出異常的“廢物”,要麽是威脅,要麽是可以隨意拿捏的新玩物。
“必須快點。”陸昭咬著牙加快腳步,胸口的鐵片震動得越來越頻繁,像是在催促。他能感覺到那股奇異的力量順著血液在體內緩緩流動,後背的傷口明明還在滲血,卻不再像剛才那般劇痛,反而有種麻木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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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後山禁地,空氣就越發陰冷。原本該是蟲鳴此起彼伏的夏夜,這裏卻安靜得可怕,連風穿過樹林的聲音都帶著股說不出的壓抑,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暗處呼吸。
他想起巡邏隊的路線。老劉頭曾偷偷告訴過他,禁地外圍的巡邏每兩炷香換一次班,換班的間隙,東南角的斷崖下會有片刻的空當。那裏地勢險峻,長滿了帶刺的藤蔓,很少有人願意去查探,正是潛入的最好時機。
果然,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前方就傳來了腳步聲和談話聲。
“……聽說了嗎?昨晚三師兄他們在禁地邊緣發現了幾具妖獸的屍體,死狀蹊蹺得很,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幹了精血。”
“何止啊,我聽值守禁製的師兄說,最近那三道禁製的光芒越來越暗,好像快撐不住了。”
“撐不住?那豈不是說……”
“噓!別亂說!小心被執法堂的人聽到!”
腳步聲漸漸遠去,陸昭躲在一棵千年古樹的樹洞裏,心髒還在砰砰直跳。這些話印證了他的猜測——禁地確實在發生某種變化,而這種變化,很可能與他懷裏的鐵片有關。
等巡邏隊巡邏走遠,他才從樹洞裏鑽出來,像隻靈活的狸貓,借著藤蔓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東南角的斷崖摸去。
斷崖比他想象的還要陡峭,幾乎是垂直的石壁。藤蔓上的尖刺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滴落在岩石上,瞬間被吸收,隻留下淡淡的紅痕。陸昭沒有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胸口的鐵片上。
不知從何時起,鐵片不再震動,而是散發出一種柔和的幽光。這光芒很淡,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的月色,透過粗布衣裳映在石壁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斑。更奇特的是,這光斑似乎在移動,像一盞指引方向的燈,緩緩朝著斷崖下方移動。
“在下麵?”陸昭深吸一口氣,雙手抓住一根最粗壯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石壁上布滿了青苔,濕滑難行。好幾次他都差點脫手摔下去,全靠常年挑水練出的臂力才勉強穩住身形。幽光在他胸前忽明忽暗,像是在回應他的動作——每當他偏離方向,光芒就會變暗;而當他順著光斑指引的路線移動時,光芒就會變得明亮溫暖。
就這樣,他在幽光的指引下,沿著幾乎垂直的石壁向下滑行。越往下,空氣就越發陰冷,隱約能聽到水滴落在石筍上的“滴答”聲,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類似鎖鏈拖地的聲響,讓他想起了雜役院裏關於禁地的傳聞。
滑行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腳下終於踩到了實地上。陸昭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冷汗混著泥土順著臉頰往下淌。他抬起頭,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狹窄的石縫裏,上方是陡峭的斷崖,下方則是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胸口的幽光此刻變得異常明亮,幾乎照亮了整個石縫。他低頭一看,那枚鐵片正懸浮在他掌心上方寸許處,青黑色的金屬表麵流轉著暗紫色的符文,散發出的幽光匯聚成一道細細的光束,直指石縫深處的一塊不起眼的岩石。
陸昭的心猛地一跳。他爬起來,走到那塊岩石前,發現這岩石與周圍的石壁顏色略有不同,邊緣處還有一絲極淡的縫隙,像是人為鑲嵌上去的。他試著推了推,岩石紋絲不動,反而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仿佛觸動了什麽機關。
就在這時,懸浮的鐵片突然猛地向下一沉,貼在了岩石上。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響起,岩石表麵竟然浮現出與鐵片上一模一樣的符文!這些符文像是活過來一般,順著岩石的縫隙遊走,發出越來越亮的幽光。陸昭能清晰地感覺到,腳下的地麵正在微微震動,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從岩石後方彌漫開來,帶著古老、蒼涼,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這絕不是自然形成的山洞,而是有人刻意建造的隱秘之地,而入口,就在這看似普通的岩石之後。
幽光越來越盛,幾乎讓人睜不開眼。陸昭下意識地用手臂擋住眼睛,隻聽“哢嚓”一聲輕響,那塊巨大的岩石竟然緩緩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內吹來一陣陰風,帶著濃重的塵埃味,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獸終於張開了它的獠牙。
陸昭握緊了掌心的鐵片,感受著它傳來的溫暖脈動。他不知道這洞口後麵等待他的是什麽,是上古的寶藏,還是致命的陷阱?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深吸一口氣,彎腰鑽進了洞口。
第五節: 隱匿陣法的波動
穿過洞口的瞬間,陸昭感覺像是穿過了一層薄薄的水膜。一股清涼的氣流拂過臉頰,帶著淡淡的檀香,與洞外陰冷的氣息截然不同。他身後的岩石“哢嚓”一聲自動合攏,徹底隔絕了外界的光線,隻留下他手中那枚鐵片散發的幽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這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兩側的石壁打磨得異常光滑,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這些符文與鐵片上的符文相似卻又不同,更顯繁複精妙,隻是年代久遠,許多地方已經磨損模糊,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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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陣法?”陸昭喃喃自語,心中充滿了震驚。
他雖然無法引氣入體,卻也在雜役院聽老劉頭講過一些關於陣法的常識。據說高明的陣法師能布下隱匿陣、防禦陣、殺陣等各種陣法,其中隱匿陣最為精妙,能將方圓數裏的空間都隱藏起來,讓人視而不見。
眼前這些符文,顯然就是某種隱匿陣法的陣基。正是依靠這個陣法,這個山洞才能在青陽宗的後山禁地中隱藏這麽多年,連宗門高層都未曾發現。
陸昭舉著鐵片,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幽光照亮的範圍有限,隻能看到前方丈許遠的地方。甬道裏靜得可怕,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回蕩,偶爾還能聽到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是在計時。
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動。這種波動很奇特,既不像天地靈氣那樣活潑,也不像鐵片散發出的力量那樣狂暴,而是帶著一種規律的、循環往複的韻律,仿佛人的心跳一般。
“這就是陣法在運轉的跡象嗎?”陸昭心中猜測。他試著伸出手,觸碰了一下旁邊的石壁。指尖剛一碰到那些符文,就感覺到一股微弱的電流順著指尖傳來,讓他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
再看那些符文,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紅光,不過片刻就又恢複了暗淡。
“好險。”陸昭心有餘悸。他能感覺到,剛才那一下若是再用力些,很可能就會觸發陣法的防禦機製。這隱匿陣法顯然不僅僅是用來隱藏空間,還具備一定的防禦能力。
他不敢再輕易觸碰石壁,隻是舉著鐵片,更加小心地往前挪動。隨著深入甬道,空氣中的能量波動越來越明顯,他甚至能看到那些符文在幽光的映照下,隱隱有流動的跡象。
突然,前方的甬道出現了一個拐角。陸昭放慢腳步,貼著石壁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拐角後麵是一個稍微寬敞些的石室,石室中央矗立著一根盤龍石柱,柱子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沒入石壁之中,上麵布滿了鏽跡,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
而在盤龍石柱的下方,似乎放著什麽東西,被一塊黑色的幕布蓋著,看不真切。
陸昭剛想走進去,胸口的鐵片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散發出的幽光也變得極不穩定,忽明忽暗。與此同時,整個甬道都開始微微震動,那些刻在石壁上的符文瞬間亮起,發出耀眼的紅光,將整個甬道照得如同白晝!
“不好!”陸昭心中暗叫不好,他能感覺到,周圍的能量波動變得異常狂暴,仿佛平靜的湖麵突然掀起了驚濤駭浪。那些符文流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散發出的紅光也越來越亮,隱隱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困在了甬道裏。
他這才明白,剛才穿過的洞口隻是陣法的第一道防線,真正的核心陣法,是在這甬道和石室之中!他的闖入,已經徹底驚動了這個沉睡已久的陣法。
“怎麽辦?”陸昭急得滿頭大汗。他試著往回跑,卻發現身後的甬道入口處已經被一道紅色的光幕擋住,光幕上符文流轉,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他又試著往前衝,石室門口同樣出現了一道光幕,將他牢牢地困在中間。
能量波動越來越狂暴,石壁上的符文開始散發出灼熱的氣息,陸昭感覺自己像是被放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裏,渾身的皮膚都在發燙。他能聽到鎖鏈拖動的聲音從石室裏傳來,“嘩啦,嘩啦”,越來越清晰,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石柱裏掙脫出來。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掌心的鐵片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幽光。這幽光與陣法的紅光截然不同,帶著一種冰冷、陰柔的氣息,如同暗夜裏的寒冰,瞬間將周圍灼熱的氣息驅散了不少。
更奇特的是,當幽光接觸到那些紅色的光幕時,光幕竟然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上麵流轉的符文也變得混亂不堪。
“有效果!”陸昭心中一喜,連忙將鐵片舉到身前,對準了石室門口的光幕。
鐵片散發出的幽光越來越盛,形成一道粗壯的光束,狠狠撞擊在紅色光幕上。“滋啦——”一聲輕響,光幕上冒出陣陣白煙,上麵的符文像是冰雪遇到了陽光,開始迅速消融。
“哢嚓!”
一聲脆響,石室門口的光幕竟然被撞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缺口!
陸昭不敢耽擱,趁著陣法還沒完全恢複,猛地從缺口鑽了過去,衝進了石室之中。
剛一進入石室,身後的光幕就瞬間恢複如初,將甬道徹底封鎖。陸昭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心髒還在砰砰狂跳。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道紅色的光幕,又看了看掌心依舊散發著幽光的鐵片,心中充滿了疑惑和震驚。
這枚鐵片,到底是什麽來曆?為什麽它能克製這個精妙的隱匿陣法?
還沒等他想明白,一陣更加清晰的鎖鏈拖動聲從盤龍石柱後麵傳來,緊接著,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比他在屠宰場聞到的任何血腥味都要刺鼻、都要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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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看向石柱後方,瞳孔猛地收縮。
在那裏,他看到了一個讓他永生難忘的景象。
第六節:洞內的骸骨與遺書
盤龍石柱的陰影裏,蜷縮著一具骸骨。
不是尋常的白骨,而是泛著暗黃色的枯骨,像是被歲月抽幹了所有的生機。骸骨盤膝而坐,脊梁骨挺得筆直,即使已經化為枯骨,依舊能看出幾分生前的挺拔身姿。它的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骨修長,似乎生前是個讀書人,而非舞刀弄槍的修士。
最奇特的是,這具骸骨的胸口,插著一柄鏽跡斑斑的短刀。短刀的刀柄已經腐朽不堪,刀身卻依舊鋒利,隻是被一層厚厚的血痂包裹著,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正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陸昭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能感覺到,這具骸骨上殘留著一股微弱的氣息,與他懷裏的鐵片隱隱呼應,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不甘。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舉著鐵片慢慢靠近。幽光照亮了骸骨周圍的景象——地麵上散落著一些腐朽的衣物碎片,看樣式已經極為古老;旁邊還有一個破爛的行囊,裏麵空空如也,隻剩下幾枚鏽蝕的銅錢;而在骸骨的腳邊,放著一個黑色的木盒,盒蓋已經打開,裏麵似乎放著什麽東西。
陸昭的目光落在了木盒裏的東西上——那是一本用某種獸皮製成的小冊子,封麵已經泛黃發黑,但上麵用朱砂寫的三個字卻依舊清晰可見:
“幽影遺錄”。
“幽影?”陸昭心中一動,這個名字他從未聽過,既不是青陽宗的某位前輩,也不是雜役院傳聞中那些上古修士的名號。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小冊子。獸皮的質地很特別,入手微涼,而且異常堅韌,曆經這麽多年竟然沒有完全腐朽。他輕輕翻開第一頁,上麵的字跡是用某種黑色的墨水寫成的,筆鋒淩厲,帶著一股殺伐之氣,隻是年代久遠,許多地方已經模糊不清。
“吾乃幽影門末徒,沈玄。”
開篇第一句就讓陸昭瞳孔一縮。幽影門?這又是哪個宗門?他在青陽宗五年,聽過的宗門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卻從未聽過“幽影門”的名號。
他繼續往下看:
“……判官殿禍亂天下,屠戮同道,吾門三百弟子,盡喪其手。吾攜宗門秘寶,遁入此山,設下隱匿陣,欲暫避鋒芒,待他日再圖複仇……”
“判官殿?”陸昭的心猛地一跳。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在雜役院的角落裏,偶爾會聽到一些老雜役提起,說那是一個神秘莫測的組織,行事狠辣,專管天下修士的生死,據說連各大宗門的長老都對其忌憚三分。
沒想到,這具骸骨竟然是被判官殿追殺的幽影門弟子!
他繼續往下翻,後麵的內容記錄了沈玄在此地的生活。他一邊療傷,一邊修煉,一邊打探外界的消息,希望能找到判官殿的弱點,為同門複仇。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傷勢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重,顯然是中了某種奇特的毒。
“……判官殿的‘鎖魂針’果然霸道,吾雖以秘法壓製,卻終是回天乏術。體內煞力日漸枯竭,生機不斷流逝……”
“煞力?”陸昭愣住了。他隻聽說過修士修煉靈氣,從未聽過“煞力”是什麽。
他接著往下看,後麵的字跡越來越潦草,顯然沈玄當時的狀態已經越來越差:
“……吾知大限將至,然複仇無望,實乃憾事。現將吾門至寶‘幽影令’即陸昭手中鐵片)藏於陣眼,又將宗門功法《幽影訣》錄於此錄之後,望有緣人得之,能繼承吾誌,揭露判官殿之陰謀,為天下修士除此大害……”
“……《幽影訣》非尋常功法,需以煞力驅動,修煉之初,心性易受影響,切記守住本心……”
“……判官殿手段通天,其巡天鏡能探查天下煞力波動,修煉此訣者,需萬分小心,勿要輕易暴露……”
看到這裏,陸昭終於明白了——他手中的鐵片,竟然是幽影門的至寶“幽影令”!而這本小冊子後麵,竟然還記錄著一門完整的功法《幽影訣》!
他強壓著心中的激動,繼續往下翻,卻發現後麵的內容已經模糊不清,隻剩下一些零散的字句:
“……九獄……開……”
“……巡天……變……”
“……青陽……危……”
最後一頁,隻有潦草的三個字:
“活下去……”
陸昭合上冊子,心中百感交集。他看著那具骸骨,仿佛看到了一個不屈的靈魂,在絕境中苦苦支撐,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希望。
他站起身,對著骸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不管這位沈玄前輩是什麽身份,單是這份對抗強權、堅守信念的精神,就值得他尊敬。
“前輩放心,”陸昭鄭重地說道,“晚輩陸昭,雖隻是一介雜役,無縛雞之力,但若是有緣得見《幽影訣》,定會牢記前輩教誨,守住本心,不墮前輩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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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那具骸骨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哢嚓”聲。陸昭驚訝地發現,骸骨胸口的那柄短刀竟然緩緩脫落,掉在了地上,露出了胸口的一個空洞。而在空洞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他走過去,撿起那柄短刀,又伸手往骸骨的胸口摸去,摸到了一個冰涼的、圓形的東西。他將其取出來一看,發現是一枚約莫銅錢大小的玉佩,通體漆黑,上麵刻著與幽影令相似的符文,散發著微弱的波動。
“這是……”陸昭翻到《幽影遺錄》中關於玉佩的記載,果然在後麵找到了相關的描述——這是“匿氣佩”,能隱匿修士體內的氣息,即使是判官殿的巡天鏡,也無法輕易探查。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陸昭心中大喜。有了這枚匿氣佩,他以後修煉《幽影訣》,就不用擔心被判官殿發現了。
他將匿氣佩小心地收好,又將《幽影遺錄》和幽影令貼身藏好,最後看了一眼那具骸骨。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骸骨的頭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在對他點頭。
陸昭再次對著骸骨行了一禮,然後轉身看向石室的深處。那裏似乎還有一條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從踏入這個山洞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徹底改變了。前路或許充滿了危險和未知,但他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握緊了手中的幽影令,深吸一口氣,朝著石室深處的通道走去。幽光在他掌心跳動,仿佛在為他指引方向,也仿佛在預示著,一個屬於幽影門傳承者的傳奇,即將拉開序幕。
第七節:《幽影訣》與匿氣佩
石室深處的滴水聲像是在敲打著某種古老的韻律,陸昭將《幽影遺錄》攤在盤龍石柱的凹槽裏,借著幽影令散發的青光,逐字逐句地研讀。獸皮冊子的邊緣已經發脆,墨跡卻依舊銳利,仿佛能透過紙麵刺進人的骨髓。
“天地間並非唯有靈氣……”他輕聲念出開篇的字句,指尖劃過那些扭曲的筆畫,“陰煞、戾氣、屍氣……皆可化為煞力。聚煞為海,方能窺幽影之門……”
這與青陽宗的典籍截然不同。他曾在藏經閣外偷聽過外門弟子的講解,說天地靈氣是萬物生機所化,純淨溫和,需以心為爐,慢慢溫養。可《幽影訣》卻反其道而行,竟要從陰邪汙穢中汲取力量,字裏行間都透著一股與天地為敵的桀驁。
“難怪……難怪我無法引氣入體。”陸昭忽然想起五年來的挫敗,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攥緊了。他試著按照《幽影訣》的描述凝神感受,果然在石室角落的陰影裏,察覺到一絲微弱卻異常活躍的能量——那是與靈氣截然不同的存在,陰冷、尖銳,像蟄伏在暗處的毒蛇。
“原來不是我不能修煉,是我適合的路,本就與這青陽宗背道而馳。”他的呼吸漸漸急促,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繼續往下翻閱,冊子後半部詳細記載了《幽影訣》的入門心法。與《青陽引氣訣》的中正平和不同,這套功法的運轉路線極為詭異,竟要逆行經脈,在丹田之外另辟“煞海”。功法旁還畫著幾幅人形圖,經絡用朱砂標注,卻比尋常醫書多出數條扭曲的支線,像是硬生生在血肉中鑿出的通道。
“逆行經脈……”陸昭倒吸一口涼氣。他曾聽雜役院的老人說過,經脈如江河,不可逆流,稍有不慎便是經脈盡斷的下場。可圖旁的批注卻寫得斬釘截鐵:“順則為凡,逆方能仙,幽影門下,從無懦夫。”
墨跡淋漓,仿佛能看到沈玄寫下這句話時的決絕。
他摩挲著那幾行字,忽然想起自己挑水時總愛走的那條險路。登雲道千階,旁人都走左側平緩處,唯有他偏愛右側的陡坡,因為那裏雖險,卻能節省三成力氣。或許從一開始,他骨子裏就藏著這種不循常規的狠勁。
將《幽影遺錄》小心折好藏進懷裏,陸昭又拿起那枚漆黑的匿氣佩。玉佩觸手生涼,上麵的符文與幽影令隱隱呼應,卻少了幾分暴戾,多了幾分內斂。他按照沈玄遺書中的提示,將一絲微弱的意念探入玉佩——這是修士最基礎的“神念”,哪怕是無法引氣的凡人,稍加練習也能掌握。
神念剛觸碰到玉佩,就感覺到一股吸力。他胸口的幽影令忽然震動起來,散發出的青光被玉佩悄無聲息地吞噬,連他自身的氣息都仿佛被拉入了一個無形的漩渦。陸昭下意識地運轉起剛才感受到的那絲陰煞之力,玉佩表麵的符文立刻亮起,將那縷陰冷氣息牢牢鎖住,連他自己都快感覺不到體內的異樣。
“好厲害……”陸昭心中暗驚。他曾見過外門弟子使用隱匿氣息的法符,卻從未有哪種能做到如此徹底。若不是親身感受,他幾乎要以為自己隻是個尋常雜役。
他試著將神念從玉佩中抽離,那種吞噬感立刻消失,幽影令的青光重新綻放,陰煞之力也在體內蠢蠢欲動。反複試了幾次,他終於摸清了匿氣佩的用法——隻需注入一絲神念,就能將自身氣息包括煞力)完全隱匿,除非遇到遠超自己修為的強者,否則絕難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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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它,就能在青陽宗隱藏秘密了。”陸昭握緊玉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看向沈玄的骸骨,忽然注意到骸骨的指骨上有幾道深深的刻痕,像是臨死前還在抓撓著什麽。
“判官殿……巡天鏡……”他低聲重複著遺書中的字句,後背滲出一層冷汗。沈玄在遺書中反複強調,判官殿最擅長追蹤煞力波動,其鎮殿之寶“巡天鏡”能映照天下所有異常能量,一旦被鎖定,絕無幸免。
也就是說,他從今往後修煉《幽影訣》,每一次運轉煞力,都可能被萬裏之外的判官殿察覺。
陸昭將匿氣佩係在腰間,又把幽影令貼身藏好,《幽影遺錄》則被他小心地塞進竹筒,藏進山洞角落的石縫裏——這本冊子太過重要,帶在身上太危險。做完這一切,他對著沈玄的骸骨再次躬身行禮:“前輩放心,晚輩定會小心行事,不讓判官殿輕易察覺。”
骸骨依舊靜立在石柱旁,隻是不知是否錯覺,陸昭覺得那些空洞的眼窩似乎亮了一下,像是在無聲地回應。
洞外傳來巡邏隊換班的腳步聲,陸昭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他最後看了一眼石室深處那條漆黑的通道——沈玄的遺書中並未提及通道盡頭有什麽,隻說“非吾傳人,入之必死”。
“等我有了足夠的力量,定會再來一探究竟。”他對著通道方向低語,隨即轉身,按照來時的路線,小心翼翼地操控著石壁上的符文,打開了隱藏的出口。
夜風吹進洞口,帶著山間的寒意。陸昭回頭望了一眼黑暗中的山洞,仿佛能看到沈玄的靈魂在其中默默注視。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壓在心底,像一隻受驚的夜鳥,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第八節:煞力初成的悸動
雜役院的柴房永遠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可今夜,這股黴味中卻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陸昭蜷縮在草堆深處,雙眼緊閉,胸口的幽影令正散發著微不可察的青光,將他與外界的喧囂隔絕開來。
他正在嚐試修煉《幽影訣》。
按照功法記載,引煞入體的第一步,是要在丹田之外開辟“煞海”。這與靈氣修士的“氣海”截然不同,無需溫養,隻需以自身精血為引,強行在經脈縫隙中撕裂出一片虛空,再將天地間的陰煞之力灌注其中。
“疼……”陸昭的眉頭緊緊擰起,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當他按照圖譜引導那絲陰煞之力衝擊經脈時,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血肉裏攪動。與引氣入體的溫潤感不同,煞力帶著一種天生的破壞性,所過之處,經脈壁傳來陣陣刺痛,像是隨時都會碎裂。
他想起沈玄遺書中的警告:“煞力如刀,既能斬敵,亦能傷己。心誌不堅者,輕則經脈盡斷,重則走火入魔,化為隻知殺戮的怪物。”
牙關咬得咯咯作響,陸昭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五年來的屈辱像潮水般湧上心頭——張豹的鞭子、趙乾的嘲諷、雜役們麻木的眼神……還有那些嘲笑他“麒麟子變廢柴”的嘴臉。
“我不能放棄……”他在心中嘶吼,“我要力量!哪怕這力量來自地獄!”
強烈的執念仿佛化作了實質,竟硬生生壓製住了經脈的劇痛。那絲陰煞之力在他的引導下,如同一條陰冷的小蛇,順著扭曲的經絡緩緩爬行,每前進一分,周圍的陰煞之氣就被吸引過來一絲,融入其中,讓它變得更加粗壯。
不知過了多久,當第一縷煞力終於衝破最後一道阻礙,湧入丹田旁的虛空時,陸昭猛地睜開眼睛,眸中閃過一絲詭異的青芒。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左側多了一片冰冷的空間,那絲煞力就在其中緩緩旋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寒意。與靈氣的輕盈不同,煞力沉重如鐵,帶著一種能凍結血液的力量感。
“成了……”他低聲呢喃,聲音裏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五年來的渴望,在這一刻終於化作了現實。他攤開手掌,嚐試著將煞力引導至指尖——按照《幽影訣》的描述,初期煞力可凝於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煞衣”,雖不如靈氣護盾那般防禦嚴密,卻能極大增強肉身強度,還帶著陰寒的腐蝕性。
一股陰冷的氣流順著手臂經脈湧向指尖,所過之處,皮膚泛起一層淡淡的青黑色。當煞力抵達指尖時,陸昭下意識地對著旁邊的木柴戳了一下。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指尖與木柴接觸的地方卻瞬間凝結出一層白霜,緊接著,那截手臂粗的木柴竟如朽木般碎裂開來,斷麵處還殘留著淡淡的焦黑痕跡,像是被某種陰寒之力侵蝕過。
陸昭瞳孔驟縮。他從未想過,僅僅一絲煞力,竟有如此威力。要知道,以他五年來錘煉的肉身,全力一拳也隻能在木柴上留下淺淺的印記。
可還沒等他興奮多久,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感突然從心底湧起。那感覺像是沉睡了千年的野獸被喚醒,渴望著鮮血與破壞,讓他恨不得立刻衝出柴房,將所有嘲笑過他的人都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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