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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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晏十二年的冬天,隨著幾場寒雪的降臨,徹底籠罩了永熙城。
    醉仙樓內,雖依舊暖香浮動,歌舞升平,但那日菊園爭鋒的餘波,卻如同滲入磚縫的寒氣,無聲地侵蝕著樓裏的人際脈絡,醞釀著更為隱蔽的較量。
    柳如夢在廊下吃了大虧,顏麵掃地,明麵上的挑釁暫時偃旗息鼓,但暗地裏的手段,卻如同毒蔓般悄然滋生,愈發陰狠。
    “聽說了嗎?傾城姑娘那支舞,據說是偷學了當年秦娘子的不傳之秘,秦娘子就是被她氣病的!”
    “何止啊!我聽說她以前在柳姑娘手下時,就手腳不幹淨,偷用過柳姑娘的胭脂水粉,還被抓個正著!”
    “嘖嘖,長得一副天仙模樣,背地裏竟是這般……徐嬤嬤也是被她那臉給騙了,才許她什麽隻賣藝不賣身,我看呐,是待價而沽,裝清高罷了!”
    幾日之間,各種關於江浸月的流言蜚語,如同汙水般在醉仙樓的角落彌漫開來。
    這些謠言編排得似模似樣,真假摻半,極富殺傷力。
    它們出現在丫鬟仆役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裏,出現在某些與柳如夢交好姑娘對客人的“無心”感慨中,甚至出現在後廚婆子們閑磕牙的談資裏。
    源頭難以追溯,但所有指向都隱隱對準了那個在“倚梅閣”閉門不出、愈發“清冷”的柳如夢。
    “姑娘,外頭……外頭傳得有些難聽。”
    蕊珠氣得眼圈發紅,將聽到的閑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江浸月。
    江浸月正在臨摹一幅雪景寒梅圖,聞言,執筆的手穩如磐石,一滴墨都沒有灑落。
    她抬起眼,眸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舌頭長在別人身上,由他們說去。”
    她語氣淡然,
    “蕊珠,你去把我新得的那罐‘雪頂含翠’拿來,今日劉禦史家的公子要來,他最愛此茶。”
    她沒有去追查,也沒有去辯解。
    她知道,在這種時候,任何反應都會讓流言發酵得更快。
    她隻是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身邊的丫鬟仆役,行事需更加謹慎周到,不出任何差錯。
    同時,她對待客人愈發用心,無論是品茗論道,還是撫琴弈棋,都展現出極高的專業素養和真誠態度。
    她用自己的行動,無聲地擊碎那些“腹中空空”、“品行不端”的汙蔑。
    偶爾有相熟的客人旁敲側擊地問起流言,她也隻是淡然一笑,四兩撥千斤地將話題引開,或是略帶些微恰到好處的、對“人言可畏”的無奈感慨,反而更引得客人同情,覺得她受了委屈。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柳如夢深諳此道。她不再與江浸月正麵衝突,卻利用自己在樓內多年經營的人脈和影響力,在細枝末節處頻頻使絆子。
    江浸月要登台獻藝,原本預定好的那架音色最好的焦尾古琴,會“恰好”在前一天被其他姑娘“緊急借走”,送來的是一架音色稍遜的次品。
    她需要定製新的舞衣,負責采買的管事便會百般拖延,不是說布料難尋,就是說繡娘工期已滿。
    就連她“聽雪軒”的份例用度,有時也會被克扣些許,或是送來的炭火質量不佳,煙大氣味重,或是冬日裏熱水供應不及時。
    這些小事,單獨拎出來都不值一提,甚至難以找到直接證據指向柳如夢。
    但累積起來,卻實實在在地影響著江浸月的日常生活和演出準備。
    “姑娘,這炭……”
    蕊珠看著那筐夾雜著大量石塊的劣質炭,氣得直跺腳。
    江浸月看了一眼,神色未變:“拿去給後院負責雜掃的張婆子,就說我們用不上,給她取暖吧。另外,拿我的銀子,去找樓外常來往的那家炭行,直接買些銀霜炭來。”
    她不再指望樓內的份例,開始動用自己日漸豐厚的賞銀,繞過醉仙樓的內部供應,直接從外麵采買所需物品。
    對於被“借走”的古琴,她也不爭不鬧,隻拿出自己私下購置的一把品質尚可的琵琶,淡淡對負責安排的管事說:“無妨,就用這個吧,煩請告知各位貴客,今日且聽琵琶曲。”
    她的從容與闊綽,反而讓那些暗中使絆子的人有些無所適從,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柳如夢深知,打壓江浸月,光靠自己一人之力還不夠。
    她開始更加積極地拉攏樓內其他頗有姿色或有些才名的姑娘,如擅長唱曲的鶯歌、精於弈棋的棋癡姑娘蘇小小等。
    她時常邀她們小聚,贈送些不算貴重卻投其所好的小禮物,言語間不動聲色地挑撥。
    “小小啊,你看傾城妹妹如今風頭多盛,徐嬤嬤眼裏怕是隻有她了。我們這些老人,怕是遲早要被忘到腦後嘍。”
    “鶯歌,你那副好嗓子,若是能有傾城一半的運氣,早該紅遍永熙了,可惜啊……”
    她試圖構建一個以自己為核心的圈子,將江浸月孤立起來。
    起初,確實有些姑娘因嫉妒或是對江浸月快速崛起的不滿,與柳如夢走得近了些。
    然而,江浸月對此似乎毫無察覺,或者說,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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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不主動結黨,也從不背後議論他人。
    對待樓裏的姐妹,無論地位高低,她始終保持著禮貌性的距離和基本的尊重。
    若是有人向她請教琴藝或畫技,隻要時間允許,她也會大方地指點一二,從不藏私。
    一次,蘇小小在與一位客人對弈時陷入困境,恰好江浸月路過,旁觀片刻後,輕聲提點了一個看似不起眼卻至關重要的落子位置,助蘇小小反敗為勝。
    事後,蘇小小心情複雜,帶著謝禮去“聽雪軒”道謝。
    江浸月隻是溫和地笑了笑:“蘇姐姐棋藝精湛,小妹不過是旁觀者清,僥幸一言罷了,當不得謝。”
    她收下了謝禮,卻回贈了一盒上好的雲子,姿態謙和,令人如沐春風。
    久而久之,柳如夢那種帶著明顯目的性的拉攏,與江浸月光風霽月、不爭不搶的姿態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些原本被柳如夢說動的姑娘,也開始重新審視這兩位花魁,心中的天平悄然發生著偏移。
    “柳姑娘最近送禮送得可真勤快……”
    “噓!小點聲!不過說真的,傾城姑娘雖然話不多,待人倒是挺實在的……”
    “是啊,上次我娘病了,還是蕊珠姐姐偷偷塞給我幾錢銀子救急……”
    “柳姑娘總說傾城姑娘這不好那不好,可我瞧著,人家挺大氣的……”
    下人們私下裏的議論,雖然輕微,卻代表著人心的向背。
    柳如夢的種種手段,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雖然激起了漣漪,卻未能動搖江浸月逐漸穩固的根基,反而在某些方麵,暴露了她自己的焦躁與狹隘。
    江浸月站在“聽雪軒”的窗前,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眼神沉靜。
    她知道,與柳如夢的這場暗鬥,遠未結束。
    但她早已不是那個隻能被動承受的弱者。
    她就像這雪中的寒梅,任憑風雪侵襲,隻是默默紮根,暗自積蓄著力量,等待著冰雪消融,綻放驚世芳華的那一天。
    暗流依舊在湧動,但掌控水流的舵,正在悄然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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