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獠牙與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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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毛巨犬的撲擊,帶著一股要將鋼鐵都撕裂的狂暴氣勢!
    它的目標明確——持槍的老楊。在它簡單的邏輯裏,這個能發出巨響和威脅的兩腳獸,是最大的障礙,必須先解決。
    老楊沒有後退。他穩住下盤,槍口微抬,卻沒有立刻扣動扳機。車間內障礙物太多,流彈危險,而且這巨犬速度快,變向靈活,一擊不中就可能被近身。他在等,等一個絕對把握的時機,或者……等默創造的機會。
    默動了。
    在短毛巨犬淩空躍起,利爪即將觸碰到老楊的瞬間,默從側麵猛地竄出!他沒有直接撲向巨犬龐大的身軀,那是找死。他的目標,是巨犬那隻微微拖遝、著地時略顯不穩的左前腿——舊傷所在!
    他如同黑色的箭矢,在幽綠的光暈中劃出一道殘影,犬齒精準地咬向巨犬左前腿的關節側麵!那裏沒有厚實的肌肉保護,是韌帶和骨骼的連接處,也是它發力時的薄弱點!
    短毛巨犬顯然沒料到這個“小個子”敢攻擊它的傷腿,半空中難以完全變向,隻來得及勉強縮了一下腿。
    “哢嚓!”
    不是骨頭斷裂的聲音,是默的牙齒狠狠嵌入了厚實皮毛和緊繃肌腱的聲音!他用了全力,將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和衝勢都掛在了這一咬上!劇烈的疼痛和突如其來的拉扯,讓短毛巨犬的撲擊動作瞬間變形,龐大的身軀在空中失去平衡,歪斜著撞向旁邊一個廢棄的鐵質工具箱!
    轟隆!嘩啦!
    工具箱被撞得翻滾出去,裏麵的扳手、榔頭叮叮當當灑了一地。短毛巨犬悶哼一聲,摔倒在地,但立刻怒吼著翻身,左前腿雖然被咬傷流血,動作卻隻是微微一滯,凶性反而被徹底激發!它不顧腿傷,扭頭就朝還掛在它腿上的默咬來!血盆大口帶著腥風,直取默的脖頸!
    這一下要是咬實,默立刻就得身首異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槍聲再響!清脆,果決!
    老楊終於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在短毛巨犬因疼痛和憤怒轉頭攻擊默、身形出現短暫停頓的刹那,他扣動了扳機!子彈沒有射向軀幹(擔心跳彈),而是瞄準了巨犬相對細長的、正在扭動的脖頸側麵!
    噗!
    血花綻開!短毛巨犬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慘嚎,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瘋狂撕咬的動作戛然而止!它頸部被子彈撕裂,雖然不是致命大動脈,但劇痛和創傷讓它瞬間失去了大部分攻擊能力,隻剩下本能的掙紮和嗬嗬的喘息。
    默趁機鬆口,就地一滾,脫離巨犬的攻擊範圍,躲到另一個工作台後,劇烈喘息,嘴裏全是腥鹹的狗血和皮毛。他的左肩傳來火辣辣的疼,剛才巨犬扭頭時,爪子擦過了他的肩膀,撕開了背心,留下幾道血痕。
    短毛巨犬掙紮著想站起來,但頸部的傷口血流如注,左前腿又被默咬傷,踉蹌了幾下,又轟然摔倒,隻能趴在地上,用那雙充滿瘋狂、痛苦和不甘的血紅眼睛,死死瞪著老楊和默的方向,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但聲音已經虛弱了許多。
    “黑子!沒事吧?” 老楊槍口依舊指著短毛,快步靠近默。
    默低嗚一聲,示意自己還好。他看向短毛,心情複雜。這頭巨犬無疑是可怕的敵人,但此刻它的慘狀,也透著一種野獸窮途末路的悲涼。它隻是被利用、被訓練的“工具”。
    這時,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楊頭!周澤他們抓到一個!跑了一個!這邊怎麽樣?”
    幾名全副武裝的支援隊員衝了進來,看到車間內景象,都是一驚。兩人立刻上前,用特製的防暴叉和捕網,將還在掙紮低吼的短毛巨犬徹底控製住,並迅速進行止血和束縛。另一人則檢查老楊和默的情況。
    “皮肉傷,不礙事。” 老楊擺手,看向被押進來、戴著手銬、滿臉驚惶的一個瘦小男子,又看向車間深處,“裏麵什麽情況?”
    周澤臉上帶著擦傷,有些懊惱地匯報:“裏麵有個暗門,通往後邊一個更小的隔間,像是個臨時實驗室和倉庫!我們衝進去時,這兩個孫子正在銷毀東西,打翻了一些瓶瓶罐罐,味道衝得很!抓到這個,另一個從另一個小通風口鑽出去跑了,外麵太黑,沒追上。但我們在裏麵發現了這個!”
    他拿出幾個證物袋。一個裏麵裝著幾包用透明塑料袋分裝的白色結晶粉末;另一個裏麵是幾個小玻璃瓶,裝著不同顏色的液體;還有一個袋子裏,是幾個類似遙控器的裝置和一些電線、電路板。
    “初步看,像是毒品半成品,還有……製作簡易****的零件和化學品。那些粉末和液體,需要回去化驗。” 周澤快速說道,“另外,隔間角落裏堆著些東西,用雨布蓋著,好像是……狗籠子?還有一些訓練用具,帶血的。”
    毒品、爆炸物、訓練猛犬的據點……“獠牙”團夥的核心業務,在這裏露出了猙獰的一角。
    老楊眼神冰冷,看向那個被抓的瘦小男子。男子嚇得渾身發抖,嘴裏不停念叨:“不關我事……我就是看倉庫的……是強哥,都是強哥讓我幹的……”
    “強哥是誰?跑掉的那個?” 老楊沉聲問。
    “是,是……他是管這塊的,狗也歸他訓……我就喂喂狗,打掃衛生……” 男子語無倫次。
    “這裏除了你們,還有誰?那些狗呢?外麵死了幾條,這裏就這一條?” 老楊指向被製服的短毛。
    “原來有七八條的……最凶的就是‘鐵爪’……” 男子畏懼地看了一眼短毛,“前兩天,強哥帶走了幾條,說是‘送貨’。留下的……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麽回事,‘鐵爪’突然發瘋,把另外三條都咬死了……我們都不敢攔……強哥今天回來看到,發了好大火,正收拾東西準備換地方,你們就來了……”
    短毛(鐵爪)發狂咬死同類?是因為爭奪地位?還是被藥物刺激失控?默想起外麵那幾條死狀淒慘的大型犬屍體。
    “你們運的‘貨’,除了這些,還有什麽?走什麽渠道?接頭人是誰?” 老楊連續逼問。
    “我……我不知道啊……強哥從不讓我碰‘貨’,隻讓我看狗和打掃……送貨都是晚上,有船,也有車,來的都是生麵孔,蒙著臉,不說話……我就見過一次,他們搬箱子,味道很衝……” 男子哭喪著臉。
    線索很多,但關鍵人物“強哥”跑了。不過,這個據點,這些物證,被抓的嫌疑人,以及這條凶名在外的“鐵爪”,已經是巨大的收獲。
    “徹底搜查現場,固定所有證據。通知技術隊、緝毒、排爆的弟兄過來。傷員先簡單處理,準備撤離。” 老楊有條不紊地安排。
    技術人員開始忙碌。老楊走到默身邊,蹲下,檢查他肩膀的傷口。還好,隻是皮外傷,清洗消毒包紮即可。但默能感覺到,老楊看他的眼神,除了關切,還有更深的東西。
    “剛才,謝了。” 老楊低聲道,拍了拍默沒受傷的一側,“沒有你那一口,沒那麽容易放倒它。”
    默用頭蹭了蹭他的手。並肩作戰的感覺,很奇特。人類和狗,在槍火與獠牙之間,建立起一種超越物種的信任。
    “楊頭,有發現!” 一個技術員在隔間裏喊道,“最裏麵有個上鎖的鐵皮櫃,撬開了,裏麵有些賬本,還有……幾張照片!”
    老楊和默立刻過去。櫃子裏很亂,除了些雜物,幾本皺巴巴的筆記本,還有幾張用拍立得拍的、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點,交接一些箱子的畫麵。背景有碼頭,有廢舊停車場,也有……看起來像某個高檔小區後門。
    其中一張照片,引起了老楊的注意。上麵是兩個男人在交接一個黑色手提箱,背景是一個修車鋪的卷簾門。那個接箱子的男人側臉,有些眼熟……
    “是修理鋪那個在逃的光頭胖子!” 周澤湊過來,一眼認出。
    線索完全閉合了。修理鋪的盜竊銷贓,河邊的違禁品運輸,這裏的毒品加工和爆炸物組裝,訓練有素的攻擊犬……這是一個橫跨多個領域、組織嚴密、分工明確的犯罪帝國!“獠牙”之名,名副其實。
    “立刻把這些照片和賬本送回所裏,分析比對,擴大偵查範圍!” 老楊精神一振。
    現場勘查和證據收集持續了數小時。天快亮時,大隊人馬才押著嫌疑人、帶著大量物證、以及被注射了強效鎮靜劑後裝入特製鐵籠的“鐵爪”,撤離了這片充滿鐵鏽與罪惡的廢墟。
    返回派出所的路上,東方天際已泛起魚肚白。默疲憊地趴在越野車後座,周澤在給他肩膀的傷口換藥。老楊坐在副駕,閉目養神,但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顯然在思考。
    雖然“強哥”跑了,但端掉了這個重要據點,抓獲了關鍵人員和猛犬,獲得了大量物證和線索,對“獠牙”專案組來說,無疑是突破性進展。可以預見,接下來將是更密集的排查、追蹤和收網行動。
    但默心裏並不輕鬆。“鐵爪”的凶悍,外麵那些被同類咬死的護衛犬,還有逃跑的“強哥”……這個團夥的殘忍和危險程度,遠超想象。而且,他們訓練、使用猛犬的手段如此嫻熟,背後是否還有更專業的馴獸師?甚至,有沒有可能……他們也注意到了自己這條有些“特別”的狗?
    回到派出所後院時,天色已大亮。阿黃第一時間衝上來,圍著默又聞又叫,急切地想知道他發生了什麽。小白也從隔間裏探出頭,擔憂地看著。灰影蹲在倉庫頂,看到默身上的傷和包紮,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沒說什麽。
    老楊親自給默的傷口做了更仔細的處理,又喂他吃了消炎藥。“這幾天好好休息,訓練暫停。這次你立了大功,回頭給你請功。”
    默不在意功勞。他趴在自己的稻草墊上,感受著傷口隱隱的刺痛和身體深沉的疲憊。激戰後的腎上腺素褪去,精神上的衝擊才緩緩浮現。
    今天,他不僅麵對了人類的罪犯,更是第一次與另一個被人類訓練出來的、充滿殺戮欲望的“同類”生死相搏。那種純粹的力量、速度和凶暴,與和疤臉那種流浪狗頭目的爭鬥完全不同。
    他贏了,靠的是智慧、配合,和一點運氣。但他知道,如果單獨麵對“鐵爪”,勝算渺茫。
    他需要更強。不止是身體,還有對自身“能力”的運用,對情報網絡的掌控,以及對人類世界複雜規則的理解。
    陽光透過氣窗,照亮倉庫裏飛舞的微塵。
    前樓人聲鼎沸,“獠牙”專案組正在連夜突擊審訊,分析物證,布置下一步行動。
    後院倉庫,短暫的寧靜中,受傷的功勳犬緩緩閉上眼睛,在熟悉的氣味和夥伴的陪伴下,沉入補覺。
    戰鬥遠未結束。
    但經過這一夜,和平橋派出所的“WP001”,爪牙之上,已悄然染上了一抹洗不掉的血色與鐵鏽。那是成長的烙印,也是責任的重量。
    而城市暗處的“獠牙”,在被敲掉一顆利齒後,是會更瘋狂地反撲,還是會更深地潛伏?
    答案,或許就藏在即將到來的、更大的風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