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醫院裏的名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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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陸江河反應過來。
    “哐當!”
    病房門被人一把推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哎呀媽呀!大妹子!姐來晚了!”
    “你讓這幫天殺的給欺負苦了吧!”
    隨著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雷春雨像座移動的鐵塔一樣衝了進來。
    她今天特意換了一身嶄新的深藍色幹部服,胸口別著鋼筆。
    就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那是紅光滿麵,走路都帶風。
    她身後跟著兩個供銷社的小幹事,手裏提著大包小包。
    網兜裏裝著麥乳精、水果罐頭,甚至還有兩瓶難得的好酒。
    “雨姐?”沈清秋有些驚訝。
    雷春雨大步走到床前,看著沈清秋那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眼圈瞬間就紅了,那是真情流露。
    “老弟,妹子,這回姐是真服了!”
    雷春雨轉過身,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陸江河肩膀上,拍得陸江河身子都一歪。
    “之前為了幫你,那鄭富貴要把我撤職查辦,我是真以為咱這回要折進去了。”
    “沒想到啊,老弟你這一手請神下凡,直接把那秦老給搬來了!”
    “這回姐不僅官複原職,還受到了表揚。”
    “縣委剛才找我談話了!”
    “說是鑒於我在堅持宣傳紅色文化上的堅定立場,在這個大是大非麵前沒掉鏈子。”
    “準備提拔我當縣供銷社黨組副書記!”
    說到這,雷春雨臉上的肉都在抖,那是激動的。
    在這個年代,從業務主任到黨組副書記,那是實打實的跨越階層,是真正進了領導班子。
    “那是雨姐你眼光好,敢跟我賭一把!”
    陸江河淡淡一笑,捧哏道。
    “那是!姐就信你!”
    雷春雨豪爽地一揮手,對身後的小幹事吼道:“愣著幹啥?把東西放下!”
    隨後,她從兜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硬塞進沈清秋手裏。
    “妹子,這是姐的一點心意,拿著買點好吃的補補!”
    “還有,老弟,我剛才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紅星大隊的事情!”
    “你那倉庫雖然燒了,但咱供銷社的合作不能斷!”
    “以後隻要是你陸江河送來的貨,不用走流程,直接財務室現結!”
    “車隊你隨便調!誰敢卡你脖子,我雷春雨大耳刮子抽他!”
    這一番表態,算是徹底把陸江河當成了過命的交情。
    正說著,走廊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卻又壓抑的腳步聲。
    緊接著,醫院的院長、以及主任們像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一位老者走了進來。
    正是秦雲山。
    秦老換了一身幹淨的中山裝,雖然臉色依舊嚴肅,但看向沈清秋時,目光中多了一份慈祥。
    “秦老!”雷春雨趕緊收起剛才的大嗓門,恭恭敬敬地退到一邊。
    陸江河站起身:“秦老,您這是要回市裏了?”
    “嗯,市裏還有會,得趕回去。”
    秦雲山擺了擺手,示意陸江河不用客氣。
    他走到病床前,看了看沈清秋的手,又看了看病房,突然轉過身,對身後的院長冷哼一聲。
    “這就是你們縣醫院對待紅色畫家的態度?”
    “暖氣燒得這麽溫吞,這手要是凍壞了,這筆賬算誰的?”
    院長嚇得冷汗直流,連連點頭。
    “秦老批評得是!我們馬上換!把最好的電暖氣搬來!”
    秦雲山沒再理會那些唯唯諾諾的科室主任,而是讓隨行人員鋪開了一張宣紙。
    “清秋同誌,你受苦了。”
    “有些人想折斷你的筆,想凍僵你的手。”
    “但他們忘了,咱們東北的梅花,越是冷,開得越香。”
    秦雲山提起毛筆,飽蘸濃墨,手腕懸空,筆走龍蛇。
    頃刻間,七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躍然紙上。
    梅花香自苦寒來。
    落款:秦雲山。
    “這幅字留給你。”
    秦老放下筆,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聲音不大,卻如洪鍾大呂。
    “以後這幅字掛在誰家,誰就是我秦雲山的忘年交。”
    這話一出,屋裏的幾個縣裏幹部腰彎得更低了。
    這是什麽?這就是護身符!是免死金牌!
    有了這幅字,陸江河一家在北臨縣,就算是有了通天的保護傘。
    隻要他們自己不犯錯。
    以後誰要是想動他們,都得掂量掂量一二。
    送走了秦老,病房裏還沒清淨兩分鍾,門口又探進來一個油光鋥亮的腦袋。
    正是鋼鐵廠後勤科長,王德發。
    和雷春雨的豪爽、秦老的威嚴不同,王德發此刻那叫一個卑微。
    他手裏提著兩盒極其珍貴的阿膠,還有一大袋子紅糖。
    這個老狐狸,進門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
    “哎呀!陸老弟!弟妹!哥哥來晚了啊!”
    王德發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來,把東西往桌上一放,抓著陸江河的手就開始檢討。
    “這兩天我去省裏跑鋼材指標了,剛下火車就聽說出了這麽大的事!”
    “那個鄭富貴真不是個東西!還有那個桂嬸,簡直是喪盡天良!”
    “要是哥哥在,高低得帶保衛科的人平了他們!”
    陸江河看著王德發那副比影帝還精湛的演技,心裏冷笑。
    前兩天自己去鋼鐵廠找他,門衛說他去市裏開會,現在又變成去省裏跑指標了?
    這老狐狸,分明是看風向不對躲起來了。
    現在看秦老給陸江河站台了,又趕緊跑來燒冷灶。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陸江河現在剛進城,還需要利用他。
    “王哥言重了,這都是命。”
    陸江河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歎了口氣。
    “隻是可惜了我那一倉庫的貨,還有剛蓋好的房子。”
    “現在我們一家老小進了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正發愁呢。”
    王德發眼珠子骨碌一轉,一拍大腿。
    “愁啥?這事兒包在哥哥身上!”
    “咱們鋼鐵廠在城西頭,有一處早年間沒收的資本家小洋樓。”
    “這小樓,獨門獨院,帶個大地下室,正適合老弟你搞加工!”
    “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老弟你要是不嫌棄,鑰匙我一會就讓人送來,你免費住!”
    “想住多久住多久!”
    一旁的賴三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他小聲的插嘴道:“我之前聽說城西那片不太平呢?那房子是不是……”
    他是個混子,雖然活動範圍大都在紅星大隊這一片,但是縣城裏也經常跑動。
    在這北臨縣,他還是有一些自己的消息的。
    “去去去!啥太平不太平的!”
    王德發瞪了賴三一眼,轉頭對陸江河笑道。
    “老弟你一身煞氣,連鄭富貴都幹倒了,還怕那點邪乎事?”
    陸江河深深地看了王德發一眼。
    他當然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
    王德發這麽大方,那房子多少有點貓膩。
    但這正好。
    他陸江河現在就需要一塊磨刀石,來在這縣城裏立威。
    如果有哪個不開眼的,想在背後搞些手腳,自己正好拿他開刀。
    “行,那就謝王哥了。”
    陸江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就喜歡清淨地方,這房子,我要了。”
    王德發嘴角掛起那標誌性的人畜無害的微笑。
    “行,陸老弟,在這北臨縣以後有啥事,你直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陸江河聞言,心裏發笑,一有事你躲得比誰都快。
    但麵上他卻不露分毫。
    “那我就提前謝過王科長了。”
    接下來,王德發又和沈清秋說了幾句漂亮話,就離去了。
    送走了心懷鬼胎的王德發,病房裏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老弟,那房子你也敢要?”
    雷春雨雖然性子直,但混跡官場多年也不傻。
    她有些狐疑地嘀咕了一句:“那城西頭我可聽說過,亂得很,搞不好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