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度在華盟首都掙紮了十五年，從一個背著包袱闖城的鄉下小子，到成為大奶牛公司的業務經理，他手裏的每一分錢、每一份地位，都是靠 “牛馬” 般的打拚換來的。
    剛進公司時，他是最底層的牛奶配送員，天不亮就起床裝卸牛奶，踩著晨光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鞋底磨破了一雙又一雙，肩膀被扁擔壓出了厚厚的繭子。別人嫌累偷懶時，他主動申請加班；客戶刁難投訴時，他低聲下氣道歉，跑前跑後解決問題。憑借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他從配送員做到組長，再一步步爬到業務經理的位置，手裏管著幾十號人，名下有了一套小房子，終於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站穩了腳跟。
    他總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可命運卻給了他最殘忍的一擊 —— 在一個普通的加班夜，他倒在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再也沒有醒來。
    消息在公司裏炸開時，議論聲此起彼伏。有人說他是常年勞累過度，積勞成疾而死；有人猜測是中午吃了公司食堂的飯菜，食物中毒；還有人偷偷嚼舌根，說他平時得罪了人，是被人暗害的。各種猜測沸沸揚揚，卻沒有一個人真正關心真相。公司老板派人草草處理了後事，給了一筆微薄的撫恤金，這件事就漸漸被淡忘了。
    畢竟，在這座快節奏的城市裏，每個人都在為生計奔波，誰會為一個 “不相幹” 的人過多停留？同事們惋惜了幾句，就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仿佛蘭度從未存在過。
    可蘭度自己，卻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
    他的身體被抬走，靈魂卻像被無形的鎖鏈束縛著，留在了這家他奮鬥了十五年的公司。最初的日子，他像個孤魂野鬼，飄蕩在辦公室、馬車庫、配送車間，看著熟悉的一切，心中滿是不甘與迷茫。他想和昔日的同事打招呼，想問問他們有沒有記得自己，可無論他怎麽叫喊、怎麽揮手，都沒有人能看到他，更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的存在，就像空氣一樣透明。
    漸漸地，他不再徒勞地呼喊，而是悄悄跟在同事們身邊，聽他們聊天。可越聽，他的心就越冷，越聽，他的憤怒就越強烈。
    以前他是業務經理時，這些人對他阿諛奉承，逢年過節就提著禮品上門拜訪，平時一口一個 “蘭經理” 叫得親熱，甚至有人偷偷塞錢給他，隻為了能分到好的配送區域、少加幾天班。可他死後，這些人卻換了一副嘴臉。
    “哼，蘭度那家夥，平時就知道壓榨我們，強迫我們送禮，不送就給穿小鞋！”
    “就是！還特別貪小便宜，客戶送的牛奶、水果，他都偷偷帶回家，從來不分給我們！”
    “我看他就是報應！天天那麽摳門，那麽強勢，死了也沒人真心難過！”
    這些話像一把把尖刀，狠狠紮進蘭度的靈魂裏。他承認自己強勢，承認自己想把工作做好，但他從未強迫員工送禮，那些所謂的 “好處”，也大多是他用來維護客戶關係的，怎麽到了這些人嘴裏，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狀？
    可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林秋。
    蘭度一直很看好林秋，覺得他踏實肯幹，是個可塑之才。平時在工作上對他格外照顧，把最輕鬆、最賺錢的配送路線分給了他，林秋家裏有困難時，他還主動借了錢給他，從未催過還款。他以為自己對林秋的好，林秋都記在心裏。
    可他沒想到，在背後說他壞話最積極、最惡毒的，就是林秋。
    “你們是不知道，蘭經理有多虛偽！表麵上對我好，其實就是想讓我給他當牛做馬！” 林秋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他死了才好，不然我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那一刻，蘭度的靈魂都在顫抖。他恨不得衝上去撕碎林秋的嘴，可他隻是一個虛無的鬼魂，連觸碰對方都做不到。無盡的憤怒和委屈在他心中堆積，讓他的靈魂都變得扭曲起來。
    從那以後，蘭度每天都守在林秋的辦公桌前，對著他瘋狂咒罵，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把所有的怨恨都傾瀉出來。可林秋對此毫無察覺，依舊每天上下班，和同事說說笑笑，這讓蘭度更加抓狂。
    他嚐試著用自己的力量去搬動桌上的筆、文件，想給林秋一點警告，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觸碰到任何實物。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林秋，看著那些曾經巴結他、如今詆毀他的人，日複一日地在他麵前晃悠。
    他也嚐試過離開公司，可每當他走到大門外，就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回來，仿佛這座公司就是他的牢籠，他永遠無法逃離。
    絕望之下，蘭度隻能待在自己曾經的辦公室裏，日複一日地看著日出日落。直到有一天，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在他虛無的靈魂上，一股溫暖的、充滿力量的能量緩緩流入他的體內，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他愣住了，隨即狂喜起來。他發現，每天太陽落山時，夕陽的餘暉中都蘊含著這種特殊的能量。於是，他每天都會準時守在窗邊，吸收著夕陽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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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個月後，變化悄然發生。他原本虛無的身體漸漸變得凝實，能夠模糊地看到自己的輪廓；他原本無法觸碰任何實物，現在卻能輕易拿起桌上的鋼筆、文件；甚至，他還能發出微弱的聲音，製造出一些小小的動靜。
    他變強了！
    蘭度的心中燃起了複仇的火焰。他第一個要找的，就是林秋！這個他曾經最看重、最善待，卻在他死後最詆毀他的人！
    在林秋找到陳全的一個月前，那天晚上，林秋像往常一樣加班後去廁所。昏暗的走廊裏，燈光忽明忽暗，蘭度凝聚起全身的力量，讓自己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 —— 蒼白的臉，空洞的眼睛，穿著他死前最喜歡的那件灰色襯衫，漂浮在半空中。
    “林秋 ——”
    一聲陰冷的呼喚，在寂靜的走廊裏響起。
    林秋剛走到廁所門口，聽到聲音猛地回頭，當他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蘭度時，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張了張嘴，想要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雙腿一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眼神裏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蘭度看著林秋嚇破膽的樣子，心中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他要讓林秋為自己的背叛，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昏暗的廁所走廊裏，燈泡接觸不良，發出 “滋滋” 的聲響，光線忽明忽暗，將蘭度漂浮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他看著麵前跌坐在地、渾身發抖的林秋，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空洞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溫度，隻有冰冷的怨毒。
    “怎麽了？林秋，才一個月不見，就不認識我了嗎？” 蘭度的聲音帶著鬼魂特有的陰冷，像是從冰窖裏鑽出來的風，刮得林秋渾身發麻。他漂浮在半空中，灰色的襯衫下擺隨著無形的氣流輕輕飄動，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黑霧，寒氣逼人。
    林秋手腳並用地往後退了兩步，後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 “咚” 的一聲悶響。他的瞳孔放大到極致，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說話都結結巴巴：“蘭、蘭經理？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 已經死了嗎？”
    “哈哈哈！死了？” 蘭度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笑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帶著濃濃的嘲諷，“我是死了，可我放心不下你啊，特地回來看看你。對了，” 他話鋒一轉，眼神驟然變得銳利，“我生前借給你的那筆錢，你打算什麽時候還我？”
    “錢、錢……” 林秋的腦子一片空白，冷汗順著額頭滾落，浸濕了後背的衣服。他怎麽也沒想到，蘭度的鬼魂會來找他，更沒想到一開口就提借錢的事。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不知道怎麽還給你…… 你、你都已經……”
    “哈哈哈，別害怕。” 蘭度緩緩飄向林秋，黑霧隨著他的移動蔓延開來，走廊裏的溫度驟降，林秋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我不會立刻殺了你，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說，我們慢慢玩。”
    他雖然恨極了林秋背後嚼舌根的嘴臉，但親手殺了對方，未免太便宜他了。他要一點點折磨他，讓他在恐懼中懺悔，讓他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價。
    “蘭、蘭經理，你有什麽話盡管說，我、我都聽著！” 林秋雙手抱頭，身體縮成一團，聲音帶著哭腔，“但、但是你能不能別再靠近了？我、我真的很害怕！”
    “哎，我也很寂寞啊。” 蘭度停下腳步，語氣突然變得 “委屈”，空洞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絲虛假的落寞，“自從變成鬼魂，我就一個人待在這冰冷的公司裏，沒人陪我說話，沒人給我溫暖，每天都冷得發抖。”
    說著，他又往前飄了飄，距離林秋隻有一步之遙。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林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可、可我現在也很冷……”
    “你是生人，渾身都透著熱氣。” 蘭度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你身體的溫度，對我來說，可是最舒服的暖爐啊。”
    林秋還想再說些什麽，想懇求蘭度放過自己，可他看到蘭度的眼神突然變了 —— 原本戲謔的目光瞬間變得凶狠，周身的黑霧翻湧起來，像是要將他吞噬。
    “喂，你是想死嗎？” 蘭度的聲音驟然變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我隻是想靠近你，和你好好聊聊天，你也敢拒絕？”
    “不、不想死！我不想死！” 林秋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搖頭，眼淚都掉了下來，“我、我不拒絕，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這才對嘛。” 蘭度的語氣又恢複了之前的戲謔，黑霧漸漸收斂，“乖一點，我不會虧待你的。”
    他伸出蒼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輕輕拍了拍林秋的肩膀。那觸感冰冷刺骨，林秋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渾身僵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緊接著，蘭度微微前傾身體，靠近林秋 —— 一股溫暖的能量順著兩人接觸的地方，從林秋的體內源源不斷地湧入蘭度的靈魂，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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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林秋則覺得渾身發軟，頭暈目眩，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生機，身體越來越虛弱。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恐懼再次攫住了他的心髒。
    蘭度貪婪地吸收了片刻，見林秋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才戀戀不舍地鬆開手。他還不想讓林秋就這麽死去，遊戲才剛剛開始。
    他漂浮著轉過身，朝著自己曾經的辦公室飄去，語氣恢複了生前當經理時的威嚴，帶著一絲不容違抗的命令：“走吧，林秋，跟我回辦公室，我們好好聊聊。”
    林秋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他看著蘭度漂浮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絕望，卻不敢有絲毫反抗，隻能像提線木偶一樣，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麵。走廊裏的燈光依舊忽明忽暗，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一個漂浮，一個踉蹌，畫麵詭異而驚悚。
    走進經理辦公室，蘭度飄到辦公桌後麵，“坐” 在了曾經屬於他的椅子上。辦公室裏積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煤油燈的燈光昏暗，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坐吧。” 蘭度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語氣平淡。
    林秋不敢違抗，僵硬地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低著頭，不敢看蘭度的眼睛。
    “和我說說，你最近的生活怎麽樣？” 蘭度率先開口，語氣像是在和老下屬敘舊，聽不出絲毫惡意。
    林秋愣了一下，心中閃過一絲僥幸 —— 難道蘭度真的隻是想和自己敘舊？他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了蘭度一眼，見他神色平靜，便慢慢放下心來，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最近的生活：“沒、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每天上班、下班，照顧家裏人…… 公司的業務還是老樣子，配送量越來越大，有時候會加班到很晚……”
    他說了很久，從工作說到家庭，從孩子說到妹妹，刻意避開了任何關於蘭度的話題，也絕口不提自己曾經在背後說過的壞話。
    蘭度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直到林秋說完，辦公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才緩緩開口，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一絲嘲諷：“說完了？就這些？”
    林秋心中一緊，連忙點頭：“是、是啊，最近的生活就是這樣，平平淡淡。”
    “平平淡淡？” 蘭度重複了一遍，語氣突然變得冰冷，“林秋，你在我麵前，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他的身體緩緩飄離椅子，朝著林秋逼近：“除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你就沒想過，和我說說你在背後講我的那些壞話嗎？”
    “轟” 的一聲，林秋的腦子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瞬間一片空白。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比蘭度的鬼魂還要白，身體再次不受控製地發抖起來。他怎麽也沒想到，蘭度竟然知道了這件事！
    “沒、沒有！絕對沒有！” 林秋強作鎮定，猛地搖頭，眼神裏卻充滿了慌亂和心虛，“蘭經理，你、你一定是誤會了！我怎麽可能在背後講你的壞話？你對我那麽好，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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