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錄還在淡定地掏南瓜子，對著滿屋子奇奇怪怪的東西沒做出反應。
    蕭成蹊伴隨快板聲跳過飛長的草絲，一個翻滾躲過剛拚接成型的骷髏架子，來到絲錄身邊，“綠老師，現在是…？”
    “自由活動。”
    絲錄刮幹淨南瓜內部，撿點黃蘆掉落的菟絲子，丟進去，點燃。
    蕭成蹊對她的就地取材驚呆了，“…這樣能行嗎。”
    “可以。”絲錄舉起南瓜燈，“這不就亮了。”
    蕭成蹊：“……”
    其實她問得是自由活動真能行嗎。
    絲錄似乎已經忘了上課前說的怕丟人，完全沉浸在了想過節的渴望裏。
    蕭成蹊愁啊。
    瞥見卻山荇想爬窗戶出去，她爾康伸手，“誒？府長…？！”
    卻山荇一聽她喊，呲溜滑下去，興衝衝地往外跑。
    可沒出三步，她就猛猛後退，主動爬回去了。
    林玉玠站在兩米之外，透過玻璃見到屋裏群魔亂舞的場麵，也見到絲錄。
    ……
    誰家老師不管學生上躥下跳還站在教室裏掏南瓜？
    鬼節都見不著這麽多奇形怪狀的生物。
    本來他隻是想在外麵看一眼，現在有必要進去罰人了。
    林玉玠封上窗戶，走門進去，一推門，迎麵對上一隻飄浮的骷髏頭。
    對方兀地怔住，又突然發出尖叫，在轉眼間白骨生肉，變回粉紅雙馬尾少女，一秒乖巧。
    “誰叫的，震死我的耳朵了！”
    銜雲拔草拔一半，不耐地回頭，見著林玉玠拉張冷臉，咵嚓滑跪。
    教室裏的其他人陸續察覺不對，左右環顧，在餘光裏發現平移的白色人影，屏起一口氣，努力降低存在感。
    林玉玠往前走，徑直走到絲錄麵前，靜靜看她雕琢南瓜。
    絲錄打磨好第二個南瓜的嘴巴，滿意的退一步離遠觀察。
    感覺側臉有點熱，她下意識扭頭，敷衍的轉過去又轉回來，轉回來後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再次轉正。
    林玉玠凝著一張臉，“看看你的課堂變什麽樣了。”
    絲錄人不動，隻有眼珠動，瞄向林玉玠身後。
    剛剛追打不停的學生這會像蹲監獄的犯人，蹲地上，低著頭，雙手抱膝，那叫一個老實。
    見到絲錄的目光投過來，卻山荇在這一刻肩負起府長的責任，戳手指：“…是我自己要跑的…”
    黃蘆就在她旁邊，輕咳一聲，“那個…林仙長…是我先沒控製住變回了原型。”
    “……南瓜是我給綠綠老師的。”南瓜頭頭發裏插著草，蹲著挪步，到林玉玠正後方蹲著。
    隻要看不見林玉玠的臉，她就不害怕。
    “…還有原型也是我先變的。”
    “我舉報。”銜雲踹一腳獨孤秀，“都是因為這條蛇走神影響了綠老師。”
    林玉玠側頭往後瞥：“我還沒問到你們。”
    幾個剛支愣起來的人被這冷酷的語氣唰得又打蔫了。
    絲錄收回視線，端南瓜的手收緊些，胳膊往前，忍痛送出剛做的南瓜燈。
    她直勾勾望著林玉玠，眼睛下貼的鑽石一閃一閃。
    “我想家了。”
    林玉玠被這句話打得措手不及，張了張嘴，語氣緩和幾分，接過南瓜，“你跟我來。”
    絲錄擦幹淨手，跟著他上二樓。
    蕭成蹊拽下她的裙邊，展開一張小紙條。
    【可以說今天講的變形魔法，我們在自由練習。】
    絲錄走得快，沒看清寫的什麽，但估摸是給她出了主意。
    她在背後比個ok，又施法寫出下課兩字，表示不是大事，她來解決林玉玠。
    上到二樓，林玉玠推開一間教室的門，絲錄提著裙擺進去，等他關上門，立刻重複，“我想家了。”
    “想家了和南瓜有什麽關係。”
    “我想過萬聖節。”
    絲錄摘掉頭飾，“出門前看到你的衣服才想到穿這身，結果你看見我都沒點表示。”
    “很好看，但不能不顧課堂紀律。”林玉玠隻進三分之一的油鹽。
    絲錄站到窗台邊，背對林玉玠，繼續下料，“以前我每年都有一次可以正大光明亮出翅膀的機會，就在萬聖節這天，在別人看不清的夜色裏，會有很多陌生人誇我。”
    她頓一頓，“但現在我的翅膀不好看了。”
    林玉玠：“…沒有不好看。”
    絲錄扶住窗台，“那天是我和人說話最多的一天，我會說好多聲謝謝，可惜今年隻剩殘缺的翅膀了，我自己都不想多看的翅膀。”
    “…別多想，再過段時間就會長好，會和以前一樣。”
    “那也是錯過了今年的節日。”絲錄撩下頭發，露出耳朵上戴的葡萄藤耳飾，“你連覺都不願意跟我睡，我估計跟你說也沒用，所以我才讓學生們跟我過節。”
    林玉玠啞口無言，怎麽說得這麽可憐呢。
    從前讓他放假舉行比賽，說的話一句比一句有理，一步不讓，現在學會用軟的，走迂回戰術了。
    他注視放在一旁的頭飾，窗外秋景蕭瑟，太陽頭冠有多明亮，她那背影就有多落寞，再配合那番話，直接構成名為失落的畫麵。
    林玉玠放下南瓜燈往前走，扶住絲錄的後背，側過身看她，“想過節你也得注意些，卻山荇都溜出去了。”
    絲錄暗罵壞事的小土豆，明天就給她丟鍋裏，做成土豆餅。
    林玉玠見她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下：“是不是在心裏說你那顆土豆呢？”
    “在心裏想你。”
    “不像。”
    “好吧，實話是在罵你，生理不滿足我，心理還限製我，我真是嫁了個好丈夫。”絲錄這回說真話了。
    林玉玠不聽無效發言，跟她講道理，“你這樣要是有其他老師效仿怎麽辦？苟老師逃課被我罰三萬字檢討，你也要寫？以你的寫法不得寫出六萬字？”
    絲錄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隻要你不來就沒人知道。”
    “我特地繞路過來看你上課時有沒有人搗亂，你這樣說我？”
    “你剛還在外麵擺臉色呢。”
    “我就問了一句話。”
    “一句也不行，你得…”
    “補償你？”林玉玠聽見這倆字就能預判答案。
    “算了，你又不願意。”
    絲錄推開他的手往外走，“回去忙你的正事吧，不用在意我。”
    “………”
    “就把我當普通老師看待吧。”
    林玉玠在她擰開門把手前開口：“你想怎麽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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