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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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蓋坐在虎皮交椅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氈,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銳利,像一頭雖然受傷卻仍能窺破叢林的老虎。他受傷的左肩被仔細固定著,不能隨意動彈,這讓他整個人的姿態顯得有些僵硬,卻也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聚義廳裏比往日更加安靜。吳用坐在左下首,蒲扇放在膝上,神情恭謹。林衝坐在右下首,腰杆筆直。再往下,阮氏兄弟、劉唐、公孫勝、宋江、趙宸,以及十幾位有頭有臉的頭領依次落座。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火盆裏木炭偶爾發出的劈啪聲。
“我躺了這些日子,辛苦諸位兄弟了。”晁蓋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但足夠清晰,“聽聞大敗黃安,揚我梁山威名,甚好。林教頭、吳軍師、眾位兄弟,都有大功。”
“此乃天王洪福,眾兄弟用命,林衝不敢居功。”林衝沉聲道。
“天王無恙,便是山寨之福。”吳用欠身。
晁蓋點了點頭,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在宋江臉上停頓了一瞬,微微頷首,最後落在趙宸身上:“趙祭酒奇策誘敵,麾下兒郎勇猛,灘頭建功,亦是大功。”
“天王過譽,學生分內之事。”趙宸拱手。他能感覺到,晁蓋的目光裏除了讚許,還有一絲更深的探究。昏迷期間山寨發生的一切,華佗想必已擇要告知。
“有功當賞。”晁蓋頓了頓,看向吳用,“軍師,犒賞撫恤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回天王,已按繳獲與公議章程,分發下去。眾兄弟皆感念天王恩德。”吳用回答。
“好。”晁蓋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我聽說,這幾日,寨中對梁山日後路途,頗有議論?”
終於來了。廳中氣氛更凝了一分。
宋江深吸一口氣,似乎想開口,但晁蓋的目光並未看他,而是繼續道:“招安之說,我也聽了些。”
他聲音不高,卻讓所有人心中一緊。
“我晁蓋,一介村野匹夫,蒙眾兄弟不棄,共聚大義。咱們豎的是‘替天行道’的旗,行的是殺富濟貧、懲惡揚善的事。”晁蓋的聲音逐漸有力,“朝廷無道,奸臣當權,逼得百姓沒了活路,才有了這八百裏水泊梁山!若去招安,向那些貪官汙吏低頭,向逼死林教頭家小的高俅老賊稱臣,那我們當初為何上山?這‘替天行道’的旗,豈不是成了笑話!”
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牽動傷口,眉頭一皺,但語氣卻斬釘截鐵:“隻要我晁蓋在一日,梁山,便不招安!”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
宋江的臉色瞬間白了,手指緊緊攥住了衣袍下擺。吳用眼神閃爍,搖扇的動作徹底停了。林衝挺直的背脊似乎微微鬆了些。阮小二、阮小五、劉唐等人則麵露激動,差點喊出聲來。
趙宸心中一定。晁蓋的態度,不出他所料。這位托塔天王骨子裏的江湖豪氣與對官府的不信任,決定了他絕不會輕易走上招安之路。宋江的路線,至少在晁蓋主事時,被徹底堵死了。
“天王……”宋江還想掙紮一下,聲音幹澀。
“公明兄弟,”晁蓋看向他,語氣緩和了些,“你心念忠義,是好事。但梁山的路,不是東京汴梁那些官老爺們畫好的路。咱們的路,得自己用刀槍拚出來!”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我聽說,你撫慰傷員,周濟孤老,很是盡心。這份心意,梁山上下都記著。日後後勤庶務,還望公明兄弟多多費心。”
一番話,既肯定了宋江的“仁義”行為(將其限定在後勤庶務),又徹底否定了他的政治路線,還順手將他的活動範圍進行了界定——後勤,而非軍務或決策。
宋江張了張嘴,最終隻能深深低下頭:“宋江……遵命。”那聲音裏的失落與不甘,幾乎掩飾不住。
晁蓋不再看他,轉而道:“經此一役,官府必不肯幹休。林教頭,防務不可鬆懈。吳軍師,錢糧器械,要加緊籌措。趙祭酒……”
趙宸抬頭。
“北麓營地操練得法,甚好。”晁蓋看著他,“如今山寨用人之際,你可從此次俘獲的官軍中,擇其精壯且無大惡者,補充你營,加緊操練。我要的是一支能打硬仗的尖刀,你可能做到?”
擴編!而且是從俘虜中挑選!這既是信任,也是考驗。考驗趙宸能否迅速消化吸收這些成分複雜的新血,將其真正納入掌控。
“學生必不負天王所托!”趙宸起身,鄭重應下。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能將直屬力量迅速膨脹。
議事又持續了片刻,主要是晁蓋聽取各方簡要匯報,並做出一些明確指示。他雖重傷初愈,但頭腦清晰,決策果斷,迅速將因他昏迷而有些鬆散的權力重新收攏。宋江幾乎再沒機會發言,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裏,臉色晦暗不明。
議事結束,眾人告退。趙宸故意放慢腳步,與林衝並肩走出聚義廳。
“林教頭,關於俘虜甄別一事,還需請教。”趙宸主動開口。
林衝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此事關乎重大,俘虜中難免有心懷怨恨或官府細作。甄別須慎。我可派兩個老成都頭協助你初篩。”
“多謝教頭。”趙宸頓了頓,似不經意道,“聽聞前夜有人驚擾天王靜養,不知可有線索?天王安危,關乎全山。”
林衝腳步微頓,眼神驟然銳利如槍:“此事我已在查。無論是誰,膽敢對天王不利,林衝必不放過!”他沒有提及戴宗或任何具體懷疑對象,但語氣中的殺意毫不掩飾。顯然,劉唐那邊的“風聲”,已經吹到了他耳朵裏。
兩人又簡單交談幾句,便在岔路口分開。
趙宸回到北麓營地,立刻召集核心。
“天王已明確否決招安,宋江 路線受挫。”趙宸首先定調,“但天王令我部從俘虜中擇補,擴充兵力。這是機遇,亦是風險。”
李嗣業抱拳:“主公放心,某家與樊將軍定將新來之人操練得服服帖帖!”
樊噲咧嘴:“不服的,打服便是!”
陳平則更冷靜:“俘虜成分複雜,須防其串聯生事。建議以老帶新,拆分編製,嚴明紀律。此外,糧餉賞罰,須與主寨其他部分略有區別,方能使他們明白,端的是誰的碗。”
“就按先生說的辦。”趙宸點頭,“張清,你改良的警鈴、陷坑圖紙,盡快多備幾份,營地擴建,這些都用得上。”
張清領命。
“石秀那邊有消息嗎?”趙宸問陳平。
“尚無。鄆城路遠,來回需時日。”陳平答,“不過,劉唐頭領午後去找了戴宗,兩人在後山僻靜處爭執了幾句,不歡而散。此事已小範圍傳開。”
趙宸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種子已經發芽,就讓它們自己生長吧。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抓住晁蓋給予的窗口期,將北麓營地打造成真正的鐵板一塊,並將新吸收的力量,徹底消化。
接下來的幾天,梁山表麵恢複了晁蓋受傷前的秩序,但暗流依舊。宋江變得異常低調,除了處理一些分配給他的瑣碎後勤事務,幾乎足不出戶,也不再公開宣揚招安。但他與吳用的私下往來,根據陳平安插的眼線回報,似乎反而更頻繁了。
北麓營地則一片熱火朝天。林衝派來的兩個都頭協助初步篩選出八十餘名體格健壯、無甚惡跡且對官府怨氣不小的俘虜。這些人被帶到北麓,第一件事不是領兵器,而是被樊噲和李嗣業帶著,觀摩了一場北麓老兵的結陣操演。那整齊劃一的動作,凶狠淩厲的殺氣,沉默堅毅的眼神,讓這些散漫慣了的俘虜兵看得心驚肉跳。
隨後是嚴苛到近乎殘酷的訓練,以及清晰明確的賞罰條例。做的好了,肉食管夠,賞錢實在;敢偷奸耍滑或滋事,軍棍毫不留情。更關鍵的是,趙宸通過陳平和幾個識字的骨幹,開始向這些新人灌輸一種模糊但極具吸引力的理念:跟著趙祭酒,不隻是當賊吃糧,是學真本事,將來幹大事,讓那些欺壓過他們的人,再也抬不起頭。
物質與精神的雙重錘煉下,這八十多人的眼神,從最初的惶恐、麻木,慢慢開始有了變化。
與此同時,趙宸腦中的【勢力管理麵板】上,代表北麓營地的淡藍色 區域,隨著新營房的搭建和防禦工事的完善,顏色逐漸加深,範圍也微微擴大。【直屬兵力】的數字跳到了122人。【氣運】值在這幾天裏,緩慢而穩定地增長到了21點。顯然,勢力的有效擴張和內部凝聚力的提升,直接帶來了“氣運”。
就在北麓營地蒸蒸日上,趙宸開始琢磨著,等氣運再積累一些,是否要考慮進行升級後的第一次召喚時,石秀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帶回來的消息,比預期更震撼。
“主公,屬下等潛入鄆城,李固那狗官近日深居簡出,護衛森嚴,難以近身。但屬下設法買通了他府上一個不得誌的遠房賬房,得到些消息。”石秀聲音低沉,“李固確實與外界有秘密書信往來,但不止一方!除了一些模糊提及梁山的內容,那賬房曾無意中看到一封殘信,落款是一個‘高’字,印鑒似乎是……殿帥府!”
高?殿帥府?
高俅?!
趙宸瞳孔驟縮。李固區區一個鄆城縣令,竟然能和高俅搭上線?是因為梁山之事鬧大,引起了高俅的注意?還是……早有勾結?
“還有,”石秀繼續道,“屬下等在城中暗查時,發現另有幾批形跡可疑的外來人,也在打探梁山消息,尤其是……天王受傷的詳情和山寨近日動向。其中一夥人,口音像是江州那邊來的。”
江州?戴宗的老家?
趙宸與陳平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水,比想象得更深。李固背後可能站著高俅,而窺探梁山的,可能還不止一方勢力。
晁蓋的回歸穩住了大局,但外部的羅網和內部的暗箭,似乎才剛剛顯現出猙獰的輪廓。
趙宸走到窗邊,望向暮色中連綿的梁山群峰。係統光幕在意識中微微閃動,【勢力管理麵板】上,代表外部威脅的區域,隱隱泛起了一層不詳的暗紅色。
第一階段“立足梁山”似乎達成了,但立足之後,放眼望去,已是群狼環伺,山雨滿樓。
真正的考驗,或許現在才算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