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玄鳥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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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徽章在監測站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光。
馮天懿盯著背麵那行小字,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烙進眼裏——“給迷失的棋子一個選擇:歸順,或徹底湮滅。——玄鳥”
“是他。”馮天懿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可怕,“陳玄親自下場了。”
石猛被簡單包紮後靠在牆邊,機械臂發出不穩定的嗡鳴:“伏擊我們的人……不像烈陽堡那些雜碎。動作太快,配合太默契。小劉的脖子被割開時,我甚至沒看清是誰動的刀。”
零從馮天懿手中接過徽章,深灰色的瞳孔凝視著那行字。“激光蝕刻,工藝精密。這是故意留下的信息,也是定位信標。”他走到那個未完成的相位穩定器陣列旁,將徽章放在一個能量節點上。徽章表麵立刻浮現出肉眼可見的電流紋路,隨即發出一聲輕微的爆鳴,化為焦黑的殘渣。
“信標已摧毀。但對方已經知道我們的大致位置。”零轉過身,“伏擊者的特征?”
“全身暗灰色作戰服,沒有明顯標識,武器統一製式,消音效果極好。”石猛努力回憶,“他們搶走了大部分化學品,但好像……特意留下了這個徽章。”
“示威。”馮天懿說,“告訴我他隨時能找到我,給我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地下空間陷入沉默。幸存者們不安地交換著眼神,空氣中彌漫著絕望的氣息。被烈陽堡追殺已經艱難,現在又多了陳玄直屬的神秘部隊,還有那個詭異的“清算者”。
“我們該怎麽辦?”一個年輕女人抱著孩子顫抖著問。
馮天懿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零刻畫的相位穩定器陣列旁,看著那些複雜的光紋和晶體。陳玄的威脅沒有讓他恐懼,反而像一盆冰水澆醒了某些東西。
【學者相】在冷靜分析:陳玄既然公開露麵施壓,說明自己的成長已經對他構成了實質威脅。他不想,或者不能直接動用壓倒性力量碾死自己,所以需要“招安”或“警告”。
【戰士相】在渴望戰鬥:那就讓他看看,這顆棋子會不會按他的棋盤走。
【建築師相】在理解環境:這個地下空間的結構,每一個承重柱,每一條通風管,都可以是武器或陷阱。
而一種新的、更加深邃隱晦的意識,似乎也在這種壓力下開始鬆動——那是【哲學家相】在叩問本質:陳玄究竟在害怕什麽?“歸墟”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零。”馮天懿突然開口,“你之前說,蘇半夏可能不是敵人。她能找到我們,陳玄的人也能找到我們。這個監測站已經不安全了。”
“是的。”零點頭,“我們需要轉移。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完全掌握【建築師相】,並嚐試觸發【哲學家相】。隻有更深的自我掌控,才能在接下來的衝突中存活。”
“要多久?”
“正常訓練需要三個月。”零說,“但你沒有時間。所以我準備了陣列,它可以加速你的意識與‘相位’的共鳴過程。風險是,你可能短暫迷失在不同人格的夾縫中。”
馮天懿看著地上發光的陣列:“現在開始。”
“等等!”石猛掙紮著站起,“外麵可能有埋伏,這時候——”
“正因為他們可能埋伏,我們才需要出其不意。”馮天懿打斷他,“如果我能在短時間內變強,我們突圍的成功率會更高。零,我需要做什麽?”
零指向陣列中央:“站進去,放鬆精神,讓意識跟隨能量的流動。我會引導你。”
馮天懿毫不猶豫地踏入光紋之中。瞬間,他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光線扭曲,耳邊響起無數細微的、仿佛來自不同時空的絮語。陣列的能量如同無形的觸手,探入他的意識深處。
【學者相】、【戰士相】、【建築師相】……三重人格的意識被同時激活、放大、攪動!龐大的信息流、戰鬥本能、空間感知瘋狂湧入,幾乎要撐爆他的大腦!
“穩住!”零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尋找它們的共同點!那不是三個意識,是你意識的三個側麵!理解這一點!”
理解……共同點……
劇痛中,馮天懿的意識在崩潰邊緣掙紮。他看到無數數據流,看到殺戮技巧的肌肉記憶,看到物質結構的應力分布圖……它們雜亂無章,相互衝突。
【學者相】說:需要邏輯,需要秩序。
【戰士相】說:需要力量,需要破壞。
【建築師相】說:需要平衡,需要結構。
不……不止這些……
更深層的地方,有什麽東西在發光。那是……對“本質”的渴求。【學者相】追求邏輯的本質,【戰士相】追求力量的本質,【建築師相】追求結構的本質。它們都在追尋某種“真相”!
就在這個念頭浮現的刹那,三重混亂的意識仿佛找到了一個共同的錨點,開始向那個點匯聚、融合!
馮天懿猛地睜開眼。
世界不一樣了。
他依然能看到數據,能感知力量,能理解結構,但不再割裂。它們統一在一個更高的視角下——那是【哲學家相】,直指核心的洞察力!
他看向石猛的機械臂,瞬間“理解”了它的傳動原理、材料疲勞度、最脆弱的液壓管路節點。
他看向牆壁,“理解”了混凝土的配比缺陷、鋼筋的鏽蝕程度、整麵牆還能承受多少次重擊才會崩塌。
他看向零……然後怔住了。
在【哲學家相】的視野裏,零不再是那個穿著考古服的神秘同伴。他“看到”的是一個由無數精密能量回路構成的“核心”,外麵包裹著一層完美的生物擬態外殼。那不是人類,甚至不是生物,而是一個……機器。
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複雜到難以想象的機器。
零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深灰色的瞳孔直視過來。那雙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非模擬的情緒——驚訝,以及一絲……警惕。
“你看到了。”零的聲音很輕。
“你到底是什麽?”馮天懿問,聲音幹澀。
“我是零。這一點從未改變。”零平靜地回答,“其他的,等你活下來再談。時間到了。”
話音剛落,監測站上方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整個地下空間劇烈震動,灰塵簌簌落下。
“他們強攻了!”石猛怒吼,抓起武器。
零快速操作設備,牆麵上浮現出外部監控畫麵——至少三十名穿著暗灰色作戰服的士兵正在強渡鐵橋,他們的動**調得詭異,如同一個整體。而在更遠的河對岸,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男人靜靜站立,手中握著一根文明杖,正是陳玄!
“馮天懿。”陳玄的聲音通過某種擴音設備傳來,清晰地在整個監測站回蕩,“你的表現超出了我的預期。‘九相’已醒其四,你有資格成為我的合作者。交出‘歸墟’密鑰,效忠於我,過往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
馮天懿走到監控畫麵前,看著那個前世最信任、也最仇恨的人。
“陳副**。”他開口,聲音通過零架設的揚聲器傳出去,“你還是這麽喜歡給人‘選擇’。但我這個人,偏偏不喜歡按別人的劇本走。”
他抬起手,【建築師相】和【哲學家相】協同運作。他“理解”了監測站主體建築的結構弱點,也“理解”了鐵橋的共振頻率。
然後,他對準一個承重柱的特定位置,扣動了扳機。
不是打人,而是打建築。
砰!
子彈擊碎了一塊早已風化的混凝土,露出了裏麵嚴重鏽蝕的鋼筋。
緊接著,又是兩槍,打在另外兩個關鍵節點。
整個監測站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
“你在做什麽?!”陳玄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你不是要‘歸墟’密鑰嗎?”馮天懿冷笑,“那就自己進來拿吧。如果你能活著走到我麵前的話。”
他看向零和石猛:“按備用計劃,走地下河管道!現在!”
零瞬間啟動了什麽裝置,地麵一塊石板滑開,露出下方湍急的水流和幾個充氣筏。
幸存者們慌亂但有序地開始撤離。
馮天懿最後看了一眼監控畫麵——陳玄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而他身邊的灰衣士兵已經開始強行突進。
“後會有期,陳副**。”馮天懿輕聲說,然後躍入地下河入口。
在他入水的瞬間,他按下了零給他的遙控器。
轟隆隆隆——!!!
監測站主體建築徹底崩塌,將入口和大部分追擊者埋葬在萬噸混凝土之下。
冰冷的地下河水裹挾著眾人衝向未知的黑暗。
而在水流的咆哮聲中,馮天懿聽到零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說: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馮天懿。現在,遊戲才真正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