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毀倒計時在控製台上跳動:09:47。
    陳玄站在灰衣士兵組成的防線後，文明杖在地麵輕輕一點，發出清脆的叩擊聲。他的微笑溫和得體，仿佛不是在地下深處的自毀基地，而是在某個高級會所的茶室。
    “零，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他的目光越過馮天懿，落在零身上，“竟然真的找到了啟動‘最終協議’的方法。可惜，你下載的數據，最終還是會回到我的服務器裏。”
    零的擬態麵孔沒有任何表情，但馮天懿通過【哲學家相】能感知到他內部能量回路的劇烈波動——他在計算突圍的可能性，結果不容樂觀。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馮天懿問。他沒有看那些槍口，眼睛隻盯著陳玄。
    “追蹤蘇半夏的‘星瞳’共鳴。”陳玄說得輕描淡寫，“遺跡守護者的能力很特別，但也像黑暗中的燈塔。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看向控製台，“你們啟動協議時，向整個‘歸墟’網絡發送了訪問請求。我一直在等待這個信號。”
    蘇半夏臉色一白。她確實沒想到這一點。
    “所以你放任我們進入監測站，進入這裏，就是為了等我們開啟協議？”馮天懿的【學者相】在快速分析陳玄的話。
    “聰明。”陳玄讚許地點頭，“我知道你遲早會找到真相。與其費力追捕，不如讓你自己帶路。現在，你拿到了‘歸墟’的核心數據，省了我很多麻煩。”
    他向前走了兩步，灰衣士兵的槍口隨之移動，始終鎖定著馮天懿三人。兩個“清算者”像雕塑般站立，紅色視鏡沒有一絲波動。
    “天懿，我們沒必要走到這一步。”陳玄的語氣變得誠懇，帶著馮天懿記憶中那個“導師”的口吻，“當年的事，我有苦衷。‘歸墟’項目早就失控了，我清除你們小組，是為了保護更重要的東西。”
    “保護？”馮天懿冷笑，“把槍口對準自己人，叫保護？”
    “有時候犧牲少數人，是為了拯救多數人。”陳玄的表情沉痛，“‘歸墟’計劃的初衷是好的，但它被篡改了。有人想利用這個係統，清除所有‘不合格’的人類——包括你我。我必須拿到控製權，才能阻止他們。”
    自毀倒計時:07:22。
    石猛和其他幸存者被灰衣士兵控製在升降機旁，不敢動彈。石猛的機械臂發出輕微的蓄力聲，但三支槍口正對著他的腦袋。
    “那你現在想做什麽？”馮天懿問。
    “合作。”陳玄攤開手，“把你下載的數據交給我，告訴我‘最終協議’裏的所有細節。然後，我們一起對付真正的敵人——那些隱藏在‘歸墟’背後，想把人類文明當實驗品清理掉的人。”
    “我憑什麽相信你？”
    “憑這個。”陳玄從懷中取出一塊平板電腦，在上麵快速操作，然後轉向馮天懿。
    屏幕上是一段監控錄像。時間戳是七年前，地點是國安部秘密實驗室。畫麵中，年輕的馮天懿正在分析一份文件，陳玄走進來，兩人交談。突然，警報響起，陳玄臉色大變，拉著馮天懿衝向緊急出口。畫麵切換，實驗室爆炸，火光衝天。
    “那天是我救了你。”陳玄說，“你發現的那份文件，是‘歸墟’篡改派的第一步棋。他們要清除所有可能察覺到真相的人。我提前接到警告，趕去救你，但還是晚了一步——你的小組其他人，已經……”
    他適時地停下，表情恰到好處地痛苦。
    馮天懿盯著屏幕。記憶在翻湧。那天的確如此，陳玄突然出現，拉著他衝出去，然後實驗室就爆炸了。他一直以為是意外，是設備故障……
    但【哲學家相】在發出警告。有什麽地方不對。
    “如果你真想救我，為什麽之後要追殺我？為什麽要讓王磊注射那管藥劑？”馮天懿一字一句地問。
    陳玄歎了口氣:“因為那時我已經被監控了。篡改派知道我救了你，他們給我兩個選擇:要麽親手清除你這個‘漏洞’，要麽看著我的家人和所有部下被處理掉。王磊……他被收買了。我試圖警告你，但來不及了。”
    完美的說辭。完美的邏輯。完美的悲情英雄劇本。
    自毀倒計時:05:01。
    零突然開口:“數據已加密，需要馮天懿的生物密鑰和我的雙重驗證才能解鎖。強行破解將觸發數據銷毀程序。”
    陳玄看向零，眼神變得銳利:“Zero7，你應該很清楚，你的底層協議裏有一條:在確認‘歸墟’主係統被惡意篡改後，必須優先保護核心數據，並移交最高權限的人類合作者。”
    “是的。”零回答，“但我的係統也顯示，你就是篡改派的成員之一。三年前，‘清算者’部隊的組建申請上有你的生物簽名。”
    陳玄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雖然隻是一瞬間，但馮天懿捕捉到了。
    “那是為了獲取他們的信任。”陳玄迅速恢複平靜，“我需要深入敵人內部，才能從內部瓦解他們。”
    “你的心率、瞳孔微擴、聲紋波動，都顯示你在說謊。”零的聲音冰冷，“根據綜合分析，你有89.7%的概率是篡改派的核心成員，而不是反抗者。”
    氣氛瞬間凝固。
    陳玄臉上的溫和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居高臨下的審視。
    “真可惜。”他輕聲說，“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體麵的結局，天懿。像以前那樣，作為我最優秀的學生，站在我身邊，見證新世界的誕生。”
    他抬起文明杖，按下頂端的一個按鈕。
    整個大廳的燈光驟然變紅！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不再是自毀倒計時，而是另一種更尖銳的警報:
    【最高警報！檢測到權限覆蓋！】
    【係統控製權已轉移至用戶‘玄鳥’！】
    【自毀程序暫停！新指令載入:清除所有未授權生命體！】
    控製台的所有屏幕同時變成血紅色，上麵跳動著同一個詞:清除。
    “你以為我隻準備了士兵嗎？”陳玄微笑，那笑容冰冷刺骨，“這個觀測站，本身就是一件武器。現在，它屬於我了。”
    地麵開始震動。大廳四周的牆壁滑開，露出後麵隱藏的炮台和自動武器係統。槍口轉動，鎖定了每一個非灰衣士兵的目標。
    兩個“清算者”終於動了。他們沒有衝向馮天懿，而是撲向了零——顯然，陳玄最忌憚的是這個AI。
    零的擬態皮膚瞬間褪去，銀白色的機械身軀在紅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澤。他雙手前伸，掌心裂開，露出高頻脈衝發射器的炮口。
    戰鬥在瞬間爆發！
    脈衝光束與“清算者”的紅色激光對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零的動作快如鬼魅，但兩個“清算者”的配合天衣無縫，一個正麵強攻，一個側麵迂回，瞬間將零壓製。
    陳玄看向馮天懿:“最後一次機會，天懿。交出數據，注射抑製劑，我保留你的意識，讓你在新世界裏有一個位置。否則……”
    他身後的灰衣士兵齊齊舉槍。
    馮天懿深吸一口氣。體內的四相人格在沸騰。【戰士相】渴望戰鬥，【學者相】計算著每一個敵人的位置和武器性能，【建築師相】在分析大廳結構和武器係統的弱點，而【哲學家相】……在尋找陳玄邏輯中的破綻。
    “你犯了三個錯誤，陳玄。”馮天懿突然說。
    “哦？”陳玄挑眉。
    “第一，你太自信了。你以為掌控了觀測站就掌控了一切。”馮天懿抬起手，指向那些自動武器係統，“但你忘記了一點——這個站點的設計者，是‘歸墟’的原初派。他們一定會留下後門。”
    他話音剛落，零的聲音通過內部頻道在馮天懿腦海中響起:“後門已找到。需要37秒破解武器係統控製權限。”
    “第二，”馮天懿繼續說，吸引著陳玄的注意力，“你以為‘清算者’能壓製零。但你不知道，剛才在數據空間裏，我們救出了Zero6的核心意識碎片。”
    蘇半夏閉上眼睛。她的眉心亮起微弱的藍光，那是Zero6的意識碎片在與她的“星瞳”共鳴。下一秒，一道無形的意識衝擊波擴散開來！
    兩個“清算者”的動作同時一滯！他們的紅色視鏡瘋狂閃爍，像是接收到了矛盾的指令——Zero6的意識碎片中，攜帶著部分“清算者”的底層控製協議！
    零抓住這個機會，脈衝光束全功率發射，瞬間洞穿了一個“清算者”的胸膛！另一個“清算者”試圖反擊，但動作已經遲滯，被零的金屬手臂抓住頭顱，狠狠砸向地麵！
    金屬扭曲的刺耳聲中，第二個“清算者”失去戰鬥力。
    陳玄的臉色終於變了。
    “第三，”馮天懿向前踏出一步，【哲學家相】的力量在眼中匯聚，“你最大的錯誤，就是以為我還是七年前那個需要你拯救的學生。”
    他抬手，不是攻擊陳玄，而是按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人格強製同步——戰士相、學者相、建築師相、哲學家相！】
    四相之力在體內融合、共鳴！馮天懿的眼睛瞬間變成了詭異的銀灰色，瞳孔深處有星雲旋轉——那是蘇半夏“星瞳”的部分特征，通過意識共鳴臨時共享！
    他“看”到了！
    看到了大廳每一個能量節點的位置，看到了自動武器係統的電路走向，看到了陳玄身上所有隱藏的電子設備，甚至……看到了陳玄脖頸後方，一個微小的、植入皮下的生物芯片！
    那芯片在散發著特殊的生物信號，與觀測站的係統共鳴——那就是陳玄能瞬間奪取控製權的原因！
    “零！攻擊他後頸第三節脊椎的位置！”馮天懿大喊。
    零瞬間調轉炮口。但陳玄的反應更快，他猛地按下文明杖上的另一個按鈕！
    大廳穹頂的模擬星空突然碎裂！真正的岩層暴露出來，巨大的石塊開始墜落！
    “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埋葬吧！”陳玄冷笑，灰衣士兵掩護著他向升降機撤退。
    自動武器係統開火了——但目標不是馮天懿等人，而是大廳的承重結構！陳玄要徹底炸塌這裏！
    “權限破解完成！”零的聲音響起，“已奪取30%武器係統控製權！”
    一部分炮台調轉方向，開始攔截墜落的石塊。但更多的石塊還在落下，整個大廳即將坍塌！
    “去升降機！”馮天懿衝向石猛等人。
    灰衣士兵試圖阻攔，但被零的脈衝光束和蘇半夏的意識衝擊波幹擾。石猛趁機暴起，機械臂全功率運轉，砸飛了兩個士兵。
    眾人衝向升降機。馮天懿回頭看了一眼控製台——自毀倒計時還停在05:01，但陳玄植入的“清除程序”正在與零爭奪控製權，係統隨時可能崩潰。
    他們衝進升降機，零最後一個進入，金屬手臂抓住門框，硬生生將正在關閉的電梯門掰開。
    升降機開始上升。下方傳來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整個觀測站在崩塌。
    電梯井的牆壁在震動，碎石不斷落下。升降機的鋼纜發出不堪重負的**。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上層洞穴時——
    哢嚓！
    鋼纜斷了！
    升降機開始自由落體！
    零瞬間做出反應，金屬手臂插入電梯井牆壁，摩擦出刺眼的火花，強行減速！
    但下墜的力量太大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馮天懿的【建築師相】和【哲學家相】同時爆發！他“看”到了電梯井的結構，看到了每一處可以利用的凸起和裂縫。
    “石猛！用機械臂擊打左上方三米處的岩壁！那裏有空洞！”
    石猛毫不猶豫，機械臂全力轟出！
    岩石破碎，露出後麵的天然洞穴！升降機恰好墜落到這個高度，眾人拚命跳向洞穴入口！
    馮天懿最後一個跳出，在他離開升降機的瞬間，零鬆開了手臂。升降機繼續下墜，幾秒後，下方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和爆炸。
    眾人癱倒在洞穴地麵上，喘息著，驚魂未定。
    下方深處的爆炸聲還在繼續。觀測站徹底毀滅了。
    馮天懿坐起身，看向零。機械AI的外殼有多處損傷，擬態皮膚無法完全覆蓋，露出下麵的金屬結構。
    “數據……保住了嗎？”馮天懿問。
    零點頭，從胸腔中取出一塊發光的晶體:“核心數據已保存。但陳玄在最後時刻，上傳了部分加密數據到外部網絡。他肯定還有備用計劃。”
    蘇半夏靠著岩壁，臉色蒼白。她的眉心，那點藍光還在微弱閃爍——Zero6的意識碎片暫時穩定下來了，但對她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石猛檢查著幸存者，十二個人，現在隻剩九個。又少了三個。
    “接下來怎麽辦？”石猛問，聲音沙啞。
    馮天懿看向洞穴深處。這裏有微弱的氣流，說明有出口。
    “先離開這裏，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整。”他站起身，雖然渾身疼痛，但眼神堅定，“然後，我們去找其他觀測站，找到徹底關閉‘歸墟’的方法。”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有……找到陳玄。下一次見麵，我不會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零將數據晶體收回體內，光學鏡組看向馮天懿:“你的四相融合狀態，最多還能維持多久？”
    “不知道。”馮天懿感受著體內逐漸平息的力量亂流，“但下次，我會掌握得更好。”
    眾人相互攙扶著，沿著洞穴向深處走去。
    在他們身後，崩塌的觀測站深處，某塊殘骸的顯示屏上，最後閃過一行正在發送的數據:
    【候選者09，四相融合確認。威脅等級提升至‘最高’。執行預案‘涅槃’……】
    數據發送成功。
    而在遙遠某處的地下基地裏，陳玄看著屏幕上這行字，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遊戲，才剛剛開始呢，天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