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微光從通風孔滲入石室時，張建國已經完成了探測器的改裝。他用舊探險裝備裏的零件和醫療箱中的某些金屬部件，組裝出一個簡陋但有效的便攜式掃描儀。
    “有效範圍大概五十米，能探測到金屬、電子設備和較大的空洞。”張建國演示著，屏幕上的光點顯示著石室的結構，“我試過了，還挺準。”
    零接過掃描儀，快速檢查了電路:“設計簡潔高效。能量消耗低，適合長時間作業。”他將掃描儀連接到自己的數據庫，優化了算法，“現在可以識別更多材料特征，包括炸藥殘留物和生物熱信號。”
    馮天懿看了看外麵的地下河:“我們分兩隊行動。石猛、張工和我去下遊探查。零、蘇半夏留在這裏保護傷員，同時嚐試從數據中找出更多關於岡仁波齊聯絡站的細節。”
    “小心。”蘇半夏提醒，“陳玄的部隊可能還在附近搜索。”
    三人帶上簡易武器和探測器，乘坐修複過的充氣筏順流而下。河水在晨光中泛著幽綠的光，兩側岩壁逐漸變得低矮，露出上方破碎的天空——他們已經接近地下河的出口。
    “有信號。”張建國盯著掃描儀屏幕，“右前方三十米，岩壁後方有大規模金屬反應。不是天然礦脈，結構很規則……像建築。”
    筏子靠岸。馮天懿率先跳下，【建築師相】的感知已經確認了張建國的判斷。岩壁上有一道隱蔽的裂縫，後麵是人工開鑿的通道。
    通道內布滿了灰塵和蛛網，但地麵有相對新鮮的腳印——不是他們的。
    “有人來過。”石猛壓低聲音，機械臂進入戰鬥模式，“不超過三天。”
    馮天懿示意噤聲，三人貼著牆壁緩慢前進。通道盡頭是一扇鏽蝕的防爆門，門鎖已經被破壞，虛掩著。
    門後是一個中等規模的實驗室。實驗台上散落著燒杯和儀器，牆上掛著發黃的結構圖，角落裏堆放著生鏽的氣罐。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個巨大的玻璃培養槽，裏麵充滿了渾濁的液體，液體中漂浮著某種難以名狀的、多肢節的生物殘骸。
    “這是什麽鬼地方？”石猛皺眉。
    馮天懿走到實驗台前，拂去灰塵。桌麵上攤開著一本日誌，墨水已經褪色，但還能辨認:
    【項目編號:GX07】
    【目標:測試‘相位過載’對生物組織的改造潛力】
    【實驗體:成年男性，編號09候選者的克隆組織培養體】
    【結果:組織在承受四相能量注入後發生不可逆畸變，失去人形特征，攻擊性極強。於第14日突破收容，擊殺三名研究員後自毀。】
    【結論:非自然覺醒的‘相位’力量具有高度危險性。建議終止所有克隆體研究。】
    馮天懿的手指停在“編號09候選者”這幾個字上。他是09號……陳玄或者“歸墟”的人，用他的細胞做過克隆實驗？
    “天懿，過來看這個。”張建國在另一個角落喊道。
    那裏有一個相對較新的電子設備——便攜式通訊終端，還連接著電源。屏幕是黑的，但指示燈還在閃爍。
    “這東西最多隻關了兩天。”張建國檢查著線路，“有人在這裏建立過一個臨時通訊點。”
    零的聲音突然通過骨傳導耳機傳來:“馮天懿，我檢測到你們所在位置有微弱的數據傳輸信號。頻率很特殊，正在嚐試破解。”
    “小心點，可能有陷阱。”
    “已采取防護措施。信號似乎……在重複發送同一個坐標信息。”
    幾秒鍾後，一組坐標數據出現在馮天懿的視野中——那是零通過共享視覺投射的。
    北緯31°04′，東經81°18′。岡仁波齊峰的精確位置。
    “這是聯絡站的位置？”石猛問。
    “不。”零的聲音再次響起，“坐標比蘇半夏說的聯絡站位置低三百米。是一個次級設施，可能是觀測點或者補給站。”
    就在這時，通訊終端的屏幕突然亮了！
    不是零破解的，是它自己啟動的。
    屏幕上出現一行字:
    【我知道你們在看。如果你們收到了這段信息，說明陳玄已經失敗了。我是‘教授’。我們該談談了。】
    三人瞬間繃緊。
    屏幕繼續滾動:
    【不要回複。這個終端被監控著。去坐標位置，那裏有你們需要的東西。記住，時間不多了。‘涅槃’不會等待。】
    信息顯示十秒後，終端自動關閉，隨後內部傳來輕微的爆裂聲——自毀電路啟動了。
    “是陷阱嗎？”石猛警惕地看著四周。
    馮天懿沒有立刻回答。【哲學家相】在快速分析。這段信息出現得太巧合，就像專門等他們到來一樣。但如果是陷阱，對方完全可以直接在這裏布置伏兵。
    “教授……”他喃喃自語，“他想見我們？還是想引誘我們進入陷阱？”
    零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分析了信號特征。發送端的加密方式非常古老，是‘歸墟’原初派的標誌性算法。但信號路徑顯示，它是通過陳玄控製的某個中繼站轉發的——這意味著要麽‘教授’能利用陳玄的網絡，要麽這段信息根本就是陳玄偽造的。”
    複雜。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張建國突然指著掃描儀:“有動靜！大量生物熱信號從上遊靠近！速度很快！”
    馮天懿衝到門邊，透過縫隙看向通道。黑暗中，無數紅色的光點在閃爍——那是眼睛。
    變異生物。而且數量驚人。
    “它們被終端啟動的信號吸引過來了。”石猛舉起武器，“準備戰鬥！”
    “不能在這裏打！”馮天懿快速觀察實驗室結構，“空間太小，我們沒有退路。張工，有沒有其他出口？”
    張建國瘋狂掃描著牆壁:“後方！培養槽後麵有一道暗門，通往通風管道！”
    “炸開它！”
    石猛的機械臂蓄力，一拳轟在暗門位置！金屬扭曲變形，露出後麵的管道。幾乎同時，實驗室的門被撞開，第一波變異生物衝了進來！
    那是一些類似巨型老鼠的生物，但肢體扭曲，口中滴落著腐蝕性唾液。它們的眼睛是全紅的，顯然是受到輻射或實驗影響。
    馮天懿切換到【戰士相】，步槍點射，每一發子彈都精準命中頭顱。石猛的機械臂橫掃，將撲來的怪物砸成肉泥。張建國則用自製的電擊器逼退側翼的敵人。
    “進管道！”馮天懿吼道。
    三人且戰且退，鑽進狹窄的通風管道。怪物試圖跟進，但體型較大的被卡住，隻能瘋狂嘶吼。
    管道向上傾斜，爬了約二十米後，前方出現光亮——出口。
    馮天懿率先衝出，發現自己在一個半山腰的平台上。下方就是他們漂流而過的地下河出口，上方是陡峭的岩壁。而平台上……
    停著一輛改裝過的越野車。
    車輛覆蓋著迷彩帆布，但能看出保養良好。更令人驚訝的是，車上插著鑰匙，後備箱裏堆滿了補給品：武器、彈藥、醫療包、壓縮食物，甚至還有幾套禦寒衣物和登山裝備。
    “這……”石猛愣住了，“誰留下的？”
    馮天懿檢查車輛。沒有陷阱，沒有追蹤器，燃料充足。就像專門為他們準備的禮物。
    張建國在駕駛座發現了一張手繪地圖，上麵標注著從當前位置前往岡仁波齊的路線，沿途還標記了幾個安全屋和危險區域。地圖背麵有一行小字：
    【車是禮物，路自己選。記住，有些門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無名氏】
    “無名氏？”石猛皺眉，“又是這個‘教授’？”
    “不一定。”馮天懿收起地圖，“但無論如何，這些東西能救命。我們先回去接其他人。”
    他們駕車沿著河岸返回，一路上出奇的順利，沒有遇到任何敵人或變異生物。回到石室後，眾人看到車輛和補給，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太順利了。”蘇半夏聽完描述後說，“順利得不正常。就像有人在為我們掃清道路。”
    零檢查了所有補給品:“沒有毒物，沒有追蹤裝置，武器和食物都是高品質。這輛車的改裝工藝是專業級的，但查不到任何製造商信息。”
    “我們需要決定。”馮天懿看著所有人，“去岡仁波齊，可能是陷阱。不去，我們遲早會被陳玄的人找到。而且……”他頓了頓，“‘涅槃’倒計時在繼續，我們沒有時間猶豫。”
    石猛第一個舉手:“我跟你去。反正留在這裏也是等死。”
    張建國苦笑:“我腿這樣，走不了遠路。但我可以留下來照顧傷員，這地方還算隱蔽。”
    另外幾個能動的人也紛紛表示願意跟隨。最後，隊伍確定:馮天懿、石猛、零、蘇半夏四人前往岡仁波齊，張建國和其餘傷員留在石室，利用剩餘的補給等待。
    “如果我們一個月內沒有回來，或者沒有消息，”馮天懿對張建國說，“你們就自己想辦法活下去。”
    張建國點頭:“保重。”
    下午，越野車駛離地下河區域，朝著西北方向前進。車廂裏很安靜，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馮天懿坐在副駕駛座，看著窗外掠過的廢墟景象。【哲學家相】在持續運轉，試圖理解那個“教授”的真實意圖。
    饋贈車輛和補給，是為了幫助他們到達岡仁波齊。這意味著，“教授”希望他們去那個坐標。
    但為什麽？
    是想在那裏捕獲他們？還是真的想“談談”？
    “零。”馮天懿突然開口，“‘涅槃’計劃，有沒有可能被阻止？”
    零的光學鏡組閃爍:“根據現有數據，阻止‘涅槃’有三種可能:一、摧毀方舟空間站；二、奪取空間站控製權；三、證明人類文明已經進化出‘領航者’，通過‘歸墟’的最終測試。”
    “第三個選項具體怎麽做？”
    “需要一名完全覺醒九相的候選者，進入‘歸墟’主控製中心，通過一係列模擬文明危機的測試。測試內容未知，但曆史記錄顯示，過去七十年中，所有嚐試者都失敗了。”
    “失敗會怎樣？”
    “測試者的意識會被永久困在模擬係統中，作為後續測試的‘素材’。”
    馮天懿沉默。風險極高，但可能是唯一不流血的方法。
    車窗外，天空開始飄雪。他們已經進入高海拔區域，氣溫驟降。
    蘇半夏看著雪花，輕聲說:“岡仁波齊在藏語中意為‘神靈之山’。傳說那裏是世界的中心，連接著天與地。如果‘歸墟’的原初派在那裏建立聯絡站，也許是因為那裏有某種……特殊的地理能量。”
    “特殊能量？”石猛問。
    “有些地方，地球的磁場、輻射背景、甚至空間結構都與眾不同。”蘇半夏解釋，“‘星瞳’能感知到這些。在我的感知裏，岡仁波齊就像一顆跳動的心髒，散發著強烈的‘相位波動’。”
    相位波動……馮天懿心中一動。難道那座山本身，就是一個天然的“相位放大器”？如果是這樣，那他在那裏覺醒新的“相”，或者控製現有“相”的能力，可能會事半功倍。
    但同時，也可能更加危險。
    天色漸暗時，他們抵達了地圖上標注的第一個安全屋——一個廢棄的氣象觀測站。建築還算完好，有簡易的取暖設備和儲備燃料。
    眾人下車，迅速檢查建築內部，確認安全後生火取暖。
    晚餐是加熱的罐頭食物。吃飯時，零突然抬頭，光學鏡組望向窗外:“有飛行器接近。不是陳玄的製式裝備。”
    所有人立刻戒備。
    幾分鍾後，一架造型奇特的垂直起降飛行器降落在觀測站外的空地。它通體黑色，沒有任何標識，艙門滑開，走下來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深藍色製服的老者，白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戴著金邊眼鏡，手中握著一根精致的手杖。他的身後跟著兩名全身覆蓋著銀白色外骨骼的護衛，護衛的麵甲是全黑的，看不到表情。
    老者走到觀測站門口，輕輕敲門。
    馮天懿示意石猛開門，自己握緊武器站在門後。
    門開了。老者看到屋內的眾人，微微一笑，摘下帽子:
    “晚上好，各位。我是‘教授’。或者說，我曾經是。現在，我隻是一個想阻止災難的老人。”